忘心真的太大了。吾若梅现在有什么事情必须随手记下来,否则转眼就忘记。第二天,她出发的早了点。到医院时,她在护理部门口稍微等了等,陆燕就来了。陆燕开门时,不冷不热地回应着吾若梅的问候,她乜斜着眼睛,说:“嗯,来了。我不来开门,就没人来开门。怎么样呢?”陆燕进门后,直接端起杯子,去饮水机上接水。同时把自己的桌子让里面推推,“这是谁弄的,昨晚还好好的,怎么把我的桌子推的离门这么近。”
“陆总,您说的是不是护士长培训选拔的事?”吾若梅回话间,看陆燕推桌子,忽然想起来,昨天雒霞主任说了一句,今天要给吾若梅找张桌子。桌子搬来,就挨着陆燕。一想到这,吾若梅心里一揪。陆总的桌子被挪动了,也许是雒霞的主意。那挪动后的空地,也许就是计划摆吾若梅的桌椅的。吾若梅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陆燕把自己的桌椅重新推回到原地。同时没好气地不停地数落:“谁没事干了,把我的摆在门口,安的什么心啊。”说着,她去靠墙的矮长柜子拿起来电话,拨通电话,问对方:“消化内科?你是谁?小王?十五床后来怎样了?没事?嗯,三床的那个老太太,明天该出院了,什么?不想出院?不行。按照规定,她基本没事,回家养着。不想走也得走,需要病床周转率考核。今天晚上谁值班?嗷,好吧,注意按照规程,一定要认真负责,好吧,有什么马上告诉我。”
陆燕放下电话,见吾若梅正盯着自己呆呆地看,一愣,啧一声:“诶诶,正好,看见了吧,我这个分管临床的总护士长,还得兼管她们打针输液,等于兼职内一科的护士长了。”
吾若梅一时有点木讷。她点头笑,呵呵呵,像个刚进城的农妇。一方面,她被陆燕刚才电话上干巴利脆的一番话惊呆了,另一方面,她心里不住地愧疚。好像照成这种境况的元凶是自己。毕竟消化内科没有护士长,和没有及时培训选拔有关。还有一点就是,原来陆燕工作起来的样子,和昨天一天所见的样子,有不小的差别。
“唉真是,真是。”吾若梅嘴里不住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听上去,既像赔不是,又有附和顺从陆燕的意思。
“咱们医院……”陆燕没去理会吾若梅,又想说什么,这时半开着的门被轻轻推开,是白玲进来。白玲进来没和人打招呼,径直朝自己在墙角的桌子走去。她只是略绝朝着陆燕的方向看一眼,陆燕正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听电话。白玲没向吾若梅站着的地方瞄一眼。
吾若梅看着白玲,她倒不是想说什么事,而是思忖要不要主动向白玲打个招呼。按说,在一个办公室工作,互相打个招呼是应该的,自己刚来也应该主动点。可潜意识里,自己年龄可以做白玲的妈了,况且又是她的领导,尽管是刚委任的直接领导,主动先与她一个小毛孩打招呼显得有点掉价。这么想着,她犹豫不决。这个直视着白玲的动作,白玲虽然年龄小,可鬼精鬼精的眼睛里早就觉察到了。她故意把眼睛瞥开,不去看吾若梅。吾若梅一慌乱,就没去打招呼。
陆燕一边打手机一边向两人身上扫一眼。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听上去像是编出来的:“喂,你怎么这么啰嗦呢,回去再说,别废话了。一大早,就这么点事,说半天说不清楚,啰哩啰嗦啰哩呀啰嗦,今他妈呀啰嗦。”
“呀啰嗦?金珠玛米呀啰嗦,亚克西?”刚进来一个隔壁办公室的中年男人模仿者陆燕,很熟稔的样子。
这话把刚进来的几个人逗乐了。雒霞手里挎着一包,只是咧着嘴笑着没说话。副主任和其他人则哈哈大笑。
“你是不是又和人家老于急啊,老于一早晨该你做好饭,还开车送你来,到哪儿找这么好的老公去。”隔壁中年男人显然和陆燕额老公认识。
“哼,一早晨就得得得,就一个拍卖车号的事,一直和我啰嗦,我哪儿知道那些啊,呢不都是男人的事吗。和我说有什么用?你说上海这也是,想买车还得拍卖车牌,我们那车白开过来了,到哪都不让去。这不,过年还得开回老家去。一个买车就这么难,买房就更是牛年马月了。”陆燕说着直摇头。
雒霞对这个话题不吱声,她是本地上海人。按说上海人话挺多的,可是雒霞显得特持重。她对站在一旁傻笑的吾若梅说:“吾总,今天后勤送来桌子椅子,您稍微等等啊。别急。”
吾若梅似乎终于有了出点声的机会,赶紧说:“不急不急,没事没事。我是说,主任,我刚才等您来是想……”
“我刚才去一下院办,怎么?”雒霞动作麻利地擦桌子,整理桌子上几个文件夹。
“我是想问问您,咱们医院的资料有吗,我想参考看看。”吾若梅问主任。
“资料,你说是医院整体介绍?”
“对对。”
“嗷,”雒霞略微犹豫一下,只是很短暂的犹豫,马上说,“有,白玲,你帮助吾总找一下医院资料。上次开会咱们还剩下不少小册子。”
别人在分头忙自己的事。白玲转过身来,对雒霞说:“好的主任。我打完这篇。”
雒霞对吾若梅微笑道:“你等会,今天再加把劲,护士长培训选拔方案先弄出来,还有许多要培训的项目等我们做。”她说着话,把白衣套在身上,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和好像刚刚烫过的头发,一边说:“我去院里开会,十点散会。”
说着急匆匆出去。
矮平柜上的电话又响起来,吾若梅想去接,一时又犹豫。陆燕已经抢先一步过去,一只手向吾若梅轻轻摆摆:“我来吧,可能又是外科的。喂?啊?妇产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