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玉光忽明忽暗。
一阵叮叮怪响随之而起,竟是掩映于妖异绿光下的黑色剑匣颤动了起来。
际涯忙将它紧紧抓牢,侧目看向蔺雪君,顿时说道:“蔺前辈既已要醒,我们岂能弃风叔你不顾。”
风落羽收起调息的双掌,绷紧着面色说道:“我如今已失去一半修为,经脉大乱,要想重新封印君儿,非你际涯与三位长老联手不可,快去找他们吧。”
际涯忽看向风落羽,诧异问道:“风叔不提我都忘了,阆苑出了这么大的事,魔君殿的三位长老怎不见踪影?”
风落羽叹道:“望帝的旧疾复发,他们都去了蜀都,隐该是早知这消息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这么巧……”际涯神色一变,叹道:“只怕他们是中了隐的调虎离山之计才去的蜀都。”
突然,无数魔气飞蹿而起,蔺雪君竟昂首嘶吼了起来,片晌,她尸绿的双目复亮,冷冷地盯向际涯手中的魔剑上邪。
那可是只属于剑魔的魔剑!
“她醒来了……”甘棠怯怯地说道。
殿内随即阴风大作,只见蔺雪君乱发蓬张,随风飘荡,从她身体漫出的魔气如万千触手一般,已然侵袭到了殿中各处。
忽闻一阵瘆人长啸,蔺雪君已如猛兽般凶狠地袭来。
际涯眉头一皱,当即使出上善仙心诀,白光一振,他已与凤鸣剑一起迎着蔺雪君而去。
风落羽看着斗法的身影,连连叹了起来。
栾青崖身旁,少经世事的甘棠仍感迷惑,不由问道:“这魔头究竟是何来历?”
“她就是我凤仙居的前辈,蔺雪君……”萧恭陵言毕,便掐起剑诀纵身御剑去相助其师。
“剑魔蔺雪君……”甘棠闻言骤然色变,隐隐为她师父师兄担忧了起来,片刻,她转向栾青崖问道:“青崖你可还能坚持?”
栾青崖知其意,说道:“我没事,你快去帮师叔他们吧,一定要当心!”
“嗯!”甘棠唤出长剑,化作翩然丽影参到了斗法之中。
满殿的乌黑魔气中,三道白影忽焉在东,忽焉在西,而魔剑上邪则在三人手中传来传去,以此引开蔺雪君注意,与此同时,三人飞剑亦不示弱,齐齐攻向了蔺雪君。
突然,蔺雪君发出了一声如天雷般的怒吼,魔气随之猛然四射,将石殿震得晃动。
甘棠法术稍弱,经蔺雪君怫然一震乱了些分寸,竟未及时将魔剑传出,可就在这瞬息之间,蔺雪君已闪至了她身后。
“小棠!”
“师妹!”
“君儿,他们可是凤仙居的后人!”风落羽嘶喊道。
可蔺雪君若还有人性,她又岂会是剑魔,飒飒黑风中,忽见她勃然大怒地举起魔掌,势要无情地劈下。
“休要伤我徒儿!”际涯倏地一闪,倏然挡在了甘棠身前。
天门功法之精髓在于一个“御”字,御剑、御剑气以及御风雷水火土,最忌身体近白刃,但此时,际涯完全不顾这许多,竟硬生生以掌迎向了剑魔蔺雪君。
嘭!
黑白两道法光登时消散,际涯与蔺雪君被震得各退了数丈。
“师父,你怎样了?”甘棠慌忙问道。
“为师没事,小棠没受伤吧?”际涯紧张地问道。
“我没事……”甘棠摇了摇头,忽然诧异地看着际涯,呼喊道:“师父,你流血了……”
“呵,师父终是老了,一不小心咬竟到了自己的舌头……”际涯笑着抹掉了嘴角的血迹,面色却是隐隐犯难起来,心忖道:“蔺前辈尚未拔出魔剑,我却几乎挡不住她,这可如何是好……”
“她此时还未完全复原,你们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风落羽颤颤地站了起来。
“风叔,我们若走了,你怕也封印不住蔺前辈吧。”际涯说道。
风落羽凄然一笑,叹道:“黎山决战前,我曾与君儿有同穴而葬之约,唯愿我死后,君儿能忆起丝毫,不出这石殿,这之后就交给你和三位长老了……”
际涯凛然说道:“风叔,当年你嘱托之事我已在我蓬莱凤仙的阊阖殿布置妥当,可你莫忘了,我族传下的空明溯流曲还未有传人,你若此时命绝,给天下遗留下了祸患,九泉之下你如何面对先人!”
“你历经百余年才将上善仙心诀修至逍遥境界,何苦白白送命在此。”风落羽苦苦说道。
际涯不禁朗声笑了起来,说道:“我等修行本就为了除魔济世,若危难之时便逃之夭夭,那修为再高又有何用。”
突然,殿光骤暗,一股毁灭天地的魔气再次向他们袭来。
“当心!”
际涯决然祭出仙心诀,霎时,白发横飞,衣袍猎猎,无数寒冰剑气拥簇着散着白光的凤鸣剑,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向了蔺雪君。
他看着被凤鸣缠住的蔺雪君,再环视了一下殿内,哀叹道:“我族先人素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如今却使得苍生陷于险境,真是作孽!”
“师父……”萧恭陵与甘棠再次出剑来助。
“恭陵,小棠……”际涯剑指一唤,凤鸣剑已回到了他身前,仅留下剑气与蔺雪君相斗,他神色黯然望着两个徒弟,忽而将凤鸣剑横在身前,以散着法光的剑指从剑上艰难地划过。
“师父!”萧恭陵与甘棠同时惊喊道。
他们岂会不明白,际涯在抹去他在凤鸣剑上的印记,印记不在,他便不再是凤鸣剑的主人,召唤不得凤鸣剑。
“我今日倒使那魔头的妄言成真,这石殿还真成了我的坟墓。”际涯一阵自嘲后,随即再轻挥剑指,已隔空取来萧恭陵一缕气息,眨眼间已将其附在了凤鸣剑上,凤鸣停顿片刻,虽有些许不舍,但片晌后,它终是飞至了萧恭陵身侧。
天门五剑之一的凤鸣,正是凤仙居掌门的象征。
“师父您这是为何!”萧恭陵不安地问道。
际涯说道:“今日三位长老既然不在,我便只能兵解封印剑魔了。”
“还有我们呢。”萧恭陵等人齐声说道。
“剑魔的可怕非你们这代人能想象……”际涯凄声叹了下,转看向萧恭陵,叮嘱道:“恭陵,今日是为师大限,这凤仙居掌门的大任就交给你了,师父不在,蓬莱诸事都要靠你们了……”
“怎么会这样……”萧恭陵慌乱喊道。
“恭陵,你回东海蓬莱后到阊阖殿中一看,便知今日诸事缘由……”际涯又看向一旁楞住的甘棠与栾青崖,愧疚地说道:“小棠青崖,师父不能亲眼看你二人成亲了……”
突然,际涯白光遍体,恍如天神般径自向魔气中直露獠牙的蔺雪君冲去。
“师父!”
“师叔!”
萧恭陵与甘棠同时飞身而起,不顾一切地御剑冲了过去。
嘭!
际涯与蔺雪君同时出手,毁天灭地的黑白两道相间的法光剧烈一震,甘棠已被震晕落下,栾青崖见状急忙强忍伤势,急忙将她接住。
萧恭陵修为较高,又有凤鸣剑相助,仅是被震得口吐鲜血,退落在地。
“师父!”萧恭陵正欲拼了命地冲上去。
忽然,际涯严声叱道:“萧恭陵!我凤仙居宗旨是什么!”
萧恭陵怔在原地,哽咽说道:“……凤……凤仙居宗旨……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际涯哀声斥道:“难道今日你萧恭陵要陷为师于不义!难道你要让剑魔出世,让天下无辜之人因我凤仙居而丧命吗!”
“师父!”萧恭陵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傻愣愣地流出了泪。
“恭陵,我凤仙居的传功古玉可解我今日留下的封印,若有朝一日再寻得剑婴,你必要带水珏来相助风叔。”
“师父……”
“风叔,请以空明溯流曲助我!”
风落羽怃然不语,片晌,忽闻一阵幽幽笛声奏起,蜿蜒而出的法术音波直将蔺雪君镇在了原地。
“恭陵,我的好徒儿,为师走了……”耀眼白光中,再闻际涯厉声喝道:“蔺前辈,恕弟子不敬!”
石壁上的符文随之猛然射出青光,结成奇门阵法将蔺雪君困在其中。
“道消兵解!敕!”际涯消散的修为化作了滚滚白光,迷蒙之中,四周仿如混沌初开之象。
“师父!”萧恭陵蓦地飞起,跳入了阵中,试图将其师带出,岂料阵法猝然反噬,竟将他重伤震回,浑身血迹,好不凄惨。
须臾,法光收敛,蔺雪君与际涯皆被封在了奇门玄冰阵中,但不同的是,蔺雪君只是陷入沉睡,际涯却已道消身死。
“际涯,是我害了你啊……”风落羽一脸沮丧地叹道,经这一番施法奏笛,他嘴上又流出了鲜血。
“萧恭陵,你可还记得你师父临终前的交代?”风落羽言毕,便挪步走向了玄冰。
半晌,萧恭陵才意识到风落羽在问他,哀声回道:“师父令我执掌了凤仙居……”
“还有呢?”风落羽再问。
“还有……还有……”萧恭陵沉浸在悲痛之中,显得魂不守舍,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惘然说道:“师父还说让我去阊阖殿一看……”
“好……记得就好……”忽然,风落羽再次横起玉笛,殿内机关闻笛声而开,地面霍然出现了一个发着黯淡碧光的巨洞。
栾青崖得见这一幕,心中自语道:“这石殿中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此时,一道法光从风落羽指尖射出,直指魔剑上邪,正当他要收回上邪时,魔剑黑匣忽震出道道妖光,伴随着蹡蹡之声,它竟反抗了起来。
栾青崖见状,果断出手相助,可当他的金色发光触及魔剑时,一股强大的吸力顿时传了回来。
突然,魔剑绿光往外一震,它竟飞悬到了半空,继而一阵龙吟回响于殿中,经久不绝,再见石殿殿门顿开,魔剑剑光拉扯着抱着甘棠的栾青崖以及地上的婴儿,疾风似的冲向与此相对的魔君殿。
“青崖,师妹!”萧恭陵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风落羽却仅仅皱了皱眉,淡淡地说道:“剑婴已亡,剑魔被封,上邪这是要归位了,你放心吧,过会儿那两后生自会回来。”
“那就好……”
“萧恭陵,谨记你师父之言!”风落羽忽然弹指施法,殿中法光四蹿,继而一阵沉闷的巨石挪动声连连响起,他已随着奇门玄冰阵已陷入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