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很大,手机电筒没有聚光点,光圈又小,一时看不到四下边缘,空气潮湿阴冷。徐康安试着走两步,感觉脚下松软,电筒一照,是土,纯土地面,又湿又软,他吸了吸鼻子,好像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祸水,你看那是什么?”梅子的声音又开始颤抖。
徐康安电筒也照过去,看到十几多米外,影影绰绰一个巨大的黑影,由地面向上,延伸至黑暗里,黑影张牙舞爪,令人不寒而栗。
“很多动物都只吃移动的食物,咱俩别动,关掉电筒,收敛气息,它就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了。”梅子极其小声地说。
徐康安暂时也没有好办法,只能站着不动,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爷爷到底是干什么的?自家后院的地下室里居然藏着死人养着怪物?还有黄小蛾,她的图纸上没有这里,是没画明白还是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他俩心惊胆战地站了很久,腿都麻木了,那个张牙舞爪的黑影没有任何行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他们好像在玩木头人,谁动谁先输似的。
徐康安体弱,经不起长久站立,已经满身出虚汗,双腿不由抖起来,实在难以再撑,此时他又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于是建议道:“梅子,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母子玫的香气能飘进来,说明有通风口,我来吸引它,你找找。”
“你吸引它给我拖延时间,会被吃掉的。”
“反正我是要死的人,无所谓早几天,你一点要逃出去。”徐康安不给梅子阻止的机会,说着就向黑影快速走去。
“喂!电影里的桥段,我是死活不肯走的,你得又煽情又骂才行,否则我不好意思走。”梅子说着追上,双手抓紧徐康安的胳膊,步伐坚定,一副同生共死的决绝。
徐康安慌忙停下拉住他,从小到大,他俩几乎形影不离,特别生病这一年多,梅子更胜亲人,他由衷地感谢感激梅子的陪伴,让他面对死亡不那么痛苦、害怕,让他最后这一程处处温暖,他真恨自己不该好奇,令他身临险境,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以命相陪,“你···”
“都要死了,看看它长啥样,牙齿又尖又利才好,我们少一点痛苦。”梅子话没说完已经打开电筒,他也不给徐康安开口阻止的机会,梅子知道生命只有一次,也不是不怕死,只是在生死关头,用朋友的命换自己活,感觉不好玩。
“这是在送死!”徐康安惊慌失措地去抢梅子的手机,梅子边躲边看边走近,“腿长得跟树根似的,真丑,哇靠!真是树根!祸水,树根!”
徐康安停止追抢的动作,急忙定睛细看,还真是树根,他们面前的是侧根,有人腿粗,连接着不远处的主根,他过度紧绷的肌肉和精神顿时一松,仿佛被抽了筋似的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搞了半天是在和树根比定力,这输的不是定力,是智商!”梅子狠拍自己脑袋,仿佛能把自己拍聪明似的。
“都是那些怪手造成了先入为主的恐惧,害我们看到任何不明物体都当怪物。”徐康安说完望着湿漉漉、刺拉拉的树根想:如果早些看清楚就好了,都怪手机电筒···。想到手机,急忙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信号满格,懊恼地猛捶自己大腿,“打个电话给爷爷就能出去的事,我们却在这里把自己吓的要死,不死都可惜了这份愚蠢!”
徐康安一说,梅子才恍然想到,又把脑袋拍得啪啪响,“一遇到紧张害怕的事脑袋就卡壳,这脑袋是彻底不能用了,回去让我爸给我植入个智能芯片。”
“那就证明遗传失败,你那个在商界以胆狂才鬼著称的老爸会在祖宗坟前长跪不起的。”徐康安说着爬起,在衣服上搓手上的泥土,“叫爷爷来接我们出去,鬼知道那些怪手回来能干出什么事来。”
梅子现在一副轻松自若的表情,与刚才那个草木皆兵、胆小如鼠的他判若两人,饶有兴致地围着树根欣赏,“急什么,有爷爷我们就有活路,都为它魂飞魄散一回了,不看够本儿多亏,再说,你不好奇爷爷在搞什么鬼?”
徐康安知道梅子最后一句话是在勾引他,但他心甘情愿上当,因为爷爷隐藏的秘密太多,不过有一点他俩可以肯定,不管爷爷是什么人,都绝对不会伤害他俩。
梅子探奇地钻过一根大腿粗的侧根,消失在徐康安的视线里,徐康安这才开始仔细打量树根,棕褐色的树根粗大健壮,深深扎进泥土里,主根六人都不一定能围抱过来,他正思考这是什么树的根时,感觉母子玫的香气又浓了些,不由疑惑,抠开点树根皮,凑近闻闻,果然是母子玫的香味,不过不像上面浓的化不开的花香,而是淡淡的、沁人心脾的清香,还略带些清苦,吸进肺里极其舒服,他像拍老朋友似的拍拍树根,没想到上面的枝叶不大,根却如此粗壮。
“祸水!这边有个树洞。”见声不见人的梅子在树根的另一边喊。
树根有树洞,正常现象。徐康安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等他到时,看见梅子跪趴在地上,上半身几乎都钻进树洞里,露在外的大肥屁股分外耀眼,他真想踢一脚,试试有多柔软,开玩笑说:“屁股上有虫子。”
梅子向来闻虫色变,往常这么一说,梅子都会又紧张又害怕地蹦跳着拍打身体,可现在他一动不动。徐康安走近一些,电筒光下他屁股上的肉好像在抖,继而看到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他这才发现不对劲,顿时心头一惊,急忙抓住梅子的裤腰带,想把他拉出来,无奈,他现在虚弱到拿手机都觉得累,根本拉不动一百五六十斤的梅子,于是他也跪在地上往树洞里钻,他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致使他动不了,洞口不够大,他硬生生地挤进梅子左边。
靠近才听到梅子在说话,声音极小,“别看!别看···”
梅子反复不停提醒,显然不想他看,可不搞清楚原因怎么消除他的恐惧,徐康安继续往前爬,当他拨开又密又厚像门帘一样的根须时,只一眼,他也僵硬在原地,不仅是手脚,连思维都静止了。
人头,还不止一个,三个,三个表情祥和仿佛睡着的人头,最最重要的是,徐康安见过这三张脸,黄小娥手搭在他脑门的时候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所以,他的震惊胜过害怕。
人头就在徐康安触手可及的地方,脸冲洞口并排摆放,托起他们的是比刚才的怪手还要细软的白嫩根须。左边第一个是个老者,脸型消瘦,满脸皱纹,白发银须。中间中年女人,脸型偏圆,皮肤黑中透红。最后一个就是和自己一样年少的男孩,和脑中的三张脸完全一致,当时只郁闷他们陌生,可从未想过他们只有一个头部。他脑中的疑问蹭蹭地往外窜,为什么刚巧在黄小娥手搭在他脑门时,脑中会出现这三张脸?为什么会出现在爷爷的地下室?是爷爷杀了他们再取下头?此时感觉一只冰凉潮湿的手摸上他的脖子,徐康安现在不仅是动不了,更是不敢动,这么湿凉,分明是死人手,难道他们后面是这三个人头的身体?手慢慢摸上他的头,他感觉头皮全麻了,冷汗泉涌,有死神降临之感。突然听到“你的头长在你脖子上呀,那那个头是谁的?”
徐康安转头一看,是梅子在摸他的头,在这样恐怖的时刻干这样恐怖的事,他气极地吼:“会死人的!”
梅子收回手在自己衣服上擦着手上的冷汗,眼珠在少年的人头和徐康安的头上来回转,“我只是想确定你的头在不在你那儿。”
徐康安被他看得极不舒服,“不在怎么和你说话?!还有,你哪一点看出我和他相像?”
梅子惊讶地看着他,“你没发现?他的脸型,眼睛,鼻子,嘴巴,哪儿都像,连我都怀疑那是你的头,所以不自觉地摸你的头。”
徐康安见他说得煞有其事,于是仔细瞧,又在脑中搜索自己的脸,想做个比较,可他猛然间居然想不起自己长什么样儿,感觉很可怕,熟人的面孔都是清晰的,而自己天天照镜子,却记不清自己的样子,难道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大脑?
梅子已经拿出证据,把自己手机里徐康安的照片脸部拉到最大,放在少年的脸旁边作对比。
徐康安看了又看,不得不承认:“还真有七、八分像。”
“你说这些人头会不会是模型?”他刚才就是想到他们可能是模型才消灭恐惧的,大着胆子用手背在三个人头的脸上试一遍,“微凉,不像死人散发出的寒凉,但感觉也不像软胶之类的制品。”他用指关节敲敲,不仅没发出空洞的响声,反倒感觉弹性十足,他用拇指和食指在老头脸上一捏一拉,像被蝎子蛰了似的急忙收回手,瞪着眼睛说:“这些人头是真的!”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真的,是你傻。”徐康安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人死亡四个小时后肌肉开始僵硬,他们的皮肉还这么柔软,看来是刚死不久,你爷爷···”
“不可能!我爷爷绝不会干这种杀人割头的事!”徐康安粗暴地打断梅子,但心里不得不想,这个地下室连梅子都进不来,只有他和爷爷,不是自己,那只可能是爷爷,爷爷怎么能下的了手,特别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少年,那如同对自己的亲孙子下手。
梅子见他呼吸急促,担心他身体,慌忙安慰:“冷静冷静,或许是我们想错了,你有没有看出,他们的长相不像汉族人。”
徐康安平服一下情绪,端详一下,觉得老者和中年女人的确是,只是和自己很像的少年就未必,他对着梅子指指少年的脸,又指指自己的脸,“像?”
梅子瞪圆了眼睛,“你不会不知道你长得很异域吧?”
说实话,徐康安从没觉得自己的长相异域,只是好看点而已,而眼前的少年比他好看,长发编成许多小辫在脑后扎成马尾,即精神又俏皮,右眼角有颗小黑痣,他正研究得入神,人头的双眼突然睁开,徐康安感觉瞬间窒息,心脏停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