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树铭仿佛害怕阻止不了似的,说完立即站起,推起轮椅就走,他知道善良是她的天性,可她今晚的善良,险些造成无法逆转的错误,走到跪拜的中年妇女跟前,好像才突然想起还有这么号人在,附身在黄小蛾耳边嘀咕了一句后,黄小蛾听话地点点头。
黄树铭将轮椅掉转过来,黄小娥正好面对他俩,徐康安想:搞什么鬼,是特意给他俩看,还是回避门口的医生护士?
黄树铭已经走到跪着那群冻尸的窗前,一挥拳砸破一扇玻璃。
此时轮椅上的黄小蛾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掌心向上,右手掌心向下,叠合在胸前,长发无风飞扬,越飞越快越乱,给人张牙舞爪的恐怖感。
徐康安的身心瞬间又被恐惧占据,想:这是让他们看美女变妖怪吗?
黄小娥的脑门中间出现了只黄色的蛾子,起先若隐若现,之后清晰无比,最后破皮飞出,徐康安震惊到颤抖,再次确定,他俩和他梦里的人是一伙的,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他大口呼吸,看着黄小蛾叠合的指缝间,钻出许多如米粒般大、近乎透明的飞蛾,两三只飞向中年妇女,瞬间钻入她颈部的肉里,其余的全部从破窗飞向外面的跪尸。
徐康安感觉思维僵硬,艰难地想:看来梅子说有虫子蛰他脖子,是真的,那肯定是黄小蛾不愿他看到什么,不过这样想就更加恐怖,那班长···,不过脑子里的画面好像没有眼前的一幕恐怖,跪伏在地的中年妇女缓慢而僵硬地直起腰再站起,缓慢而僵硬地走回她之前的床,坐下躺好,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整个过程太诡异,他俩不知别人什么感受,只知道自己喘不过来气,感觉快要窒息,可好奇心不怕死,还是想知道窗外那群冻尸会怎样。徐康安轻轻下床,无声地移到窗前,梅子害怕地搂紧徐康安的胳膊抖个不停。
那群冻尸已经站起,转身往回走,这次不是蹦,是真的走,只是走得很别扭,颠颠倒倒,跟羊角风发作似的抽抽,越走越快,近乎小跑,居然还没有一个人跌倒。徐康安看看他们跪过的草坪,在他想象里,他们跪地的时候啪啪乱响,胳膊腿都折了,应该会留一地的断胳膊断腿,可他什么都没看见。当他再望向那些人时,已经消失不见,他想:这个中年妇女回到自己的床上,那他们肯定是回太平间了,而后一个一个爬回自己的冰抽屉,躺好再关上。他急忙摇摇头,这画面太恐怖,不知今晚太平间的工作人员要疯掉几个。
他又回头一想,不对,他们不是来起死回生的吗,就这么回去了?急忙回头看,只看到空空的轮椅和惊恐的医生护士,他们中间空出一条路,黄小蛾和黄树铭已然没了踪影。
徐康安抬腿就要追,一肚子的疑问,他们得给个解释。梅子却抓着他死活不松手,“这大晚上的,你还想被吓死一回啊?明天去学校什么问不清?”
梅子今晚彻底被吓怂了,但若真的拉不住徐康安,就算再次尿裤子,那也得去,刚巧看见老黑站在门口正望着他俩,嘴里还叼着东西,而后扭头就走。梅子小声道:“老黑有东西要我们看,走。”
春天的夜风依然寒意浓浓,徐康安清醒了很多,医院大门口的骚动引得他和梅子驻足,警察、特警、消防队,武警部队正在维护次序,顶部闪着蓝红黄灯光的车,一眼看不尽,而且,居然还有和尚、道士站在警戒线边待命。
徐康安转身往住院部走,说:“不在编的招数都用上了,看来刚才的跳尸引起的恐慌超越恐怖袭击。
梅子又胡言乱语:“如果哪天太平间的他们又觉得久睡有损健康,再蹦跶出来,顺便跟着《最炫民族风》的强劲节拍跳一段巴扎嘿,那···”
徐康安急忙捂住他的嘴,“别说得那么聊斋,今晚绝对事出有因,根源就在黄小娥和黄树铭两个鬼身上,你仔细想想,那群跳尸是在黄小蛾达到医院后出现的,从太平间蹦到急救室,至少需要五分钟,而黄树铭是在跳尸达到的前一分钟才冲到,所以,跳尸是冲着黄小蛾去的,那个跪拜大礼也是给黄小蛾。”
“难道黄小蛾真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否则跪她干嘛,难道她是尸王?”
对于梅子这一害怕就胡思乱想、胡言乱语的病,徐康安是真没好药,转念想到黄小蛾和他梦里的人是一路的,这才是他脑袋要爆炸的主要原因,想知道梦里的他们是什么人,梦里是什么地方,梦里的人在干什么,顶部到底发生了什么,梦了200多次,到底是想告诉他什么?以前无源可寻,也觉得梦境无稽,所以从未想要追究,可现在不一样了,两黄今晚告诉他一个事实,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就算他们解释不了他梦里的一切,至少能让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什么名族,给他一个追根溯源的方向。
“唉!”徐康安可惜的叹一声,只能忍到天亮后再说,可还是满脑子黄小蛾,从她手里能飞出虫子,继而又控制那些尸体来看,她应该是个养蛊人。他对蛊术不甚了解,知道的皮毛也都来自电视、小说,还都说得含糊其词的,说能治病,也能让人生病或致死,还能让人精神失常,反正感觉挺阴晦的,但没有一个说能起死回生的,还说养蛊的最高境界,是以自己的血肉饲喂蛊虫,会被虫子啃食得满身疤痕,难怪黄小蛾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连脸都不敢露。
徐康安转头看下两眼呆滞的梅子,显然他还在惊魂未定中,这个家伙肯定看见过她完整的脸,应该还算漂亮才对,因为他都爱的死去活来了,问:“黄小蛾长得好看吗?”
梅子木讷地点头,“好看,眼睛漂亮。”
“我是说整张脸。”
“她从不摘口罩,我没见过她完整的脸。”
徐康安愣在原地,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儿,就算是暗恋,那也是先看清楚人再恋呀,他都爱的走火入魔了,居然都没看清人家长啥样,搞了半天,这货仅是被人家一双眼睛勾去了魂,这哪是目盲,连心都瞎了。恨铁不成钢地说:“如果她漂亮眼睛下面的大半张脸全是青紫色的胎记,胎记上长满疙瘩、痦子,痦子上再长几根长毛···”
梅子急忙捂住他的嘴,心中女神居然被他说得面无完肤,感觉比吞癞蛤蟆还恶心十倍,“别糟践她恶心我,又不要你喜欢,管得着吗?”
徐康安拍掉他的手,“懒得理你。”
医院是个禁止任何动物进入的场所,可老黑就是有办法从保安、医生、护士眼皮底下溜进来,此时它就趴在徐康安的病床下等。
为避免惊扰其他病人和陪护家属,他俩蹑手蹑脚走到病床前,看到洁白的被子上有两样东西,一张折叠成四方、有些发黄的纸,和一个镶白花纹的碧色玉镯。
徐康安拿起纸打开看,感觉像是图纸。
梅子蹲下小声问老黑:“哪里来的?”
老黑眨着大眼没反应。
徐康安看得出这是一张室内图纸,共三层,房间很多,有大有小,每一层的楼梯、房间门都标注的清清楚楚,他翻来调去几遍,也只看出它是一张手工绘制的室内图纸,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或不正常,也没写明地址,不明白老黑搞这东西回来干嘛。他又拿起玉镯,更是茫然,他对玉的认知支离破碎,见过商场柜台里出售的玉饰品,也见过各色玉镶嵌在金银上,或是金镶玉,听电视里专家说,金镶玉,其实是玉本身有瑕疵或残损,用金来掩饰或衔接,如果是完整的好玉,绝不会镶嵌任何东西,那样就等于破坏了玉本身的美。他仔仔细细地看一遍,玉是完整的,花纹也不像花,弯弯曲曲形状怪异,而且玉上近乎透明的白色细颗粒,并不是镶嵌在玉槽里,好像是用什么胶水粘在表层上,还有这绿与白的搭配,给人自来旧的感觉,不仅衬托不出玉的高贵,还透着低俗。他突然觉得被耍了,将玉镯往被子上一扔,“老黑,你又掏垃圾桶啦?”
“是不是?”梅子伸着头问,恨不得自己也钻进床底跟它趴一块儿,原以为老黑会点头,没想到它居然摇了摇头,梅子拍了下它前爪,“小孩子,不许撒谎。”老黑收回前爪还是摇头,梅子追问:“那你哪来的?”
“梅子,别逼它,它要是会说话,就不叫狗了。”徐康安心想:老黑不仅极通人性,还极其聪明,都有点不像狗了,它把东西拿回来给他们看,肯定是有原因的,今天晚上出了这么多违背天理的事,它又在这个时候拿回来,会不会跟今晚上的事或人有关?于是道:“梅子,你报下我们今晚遇到的人的人名看看。”
梅子不解其意,但是照做,把老黑从床下拉出来,让它坐好,首先想到害他尿裤子的班长,小声问:“班长!”老黑摇头,接着问:“保安!医生!护士!跳尸!”老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黄树铭!”老黑还是摇头,梅子想想那只剩黄小蛾了,“黄小蛾!”老黑眨了两次眼睛后用力点点头,梅子不可思议地看眼徐康安,再次跟老黑确认,“这是黄小蛾的?”老黑再次点头,梅子急忙问:“是她给你的?”
老黑摇头,梅子有点失望,还幻想着她让老黑转送来当定情信物呢,不过有徐康安这个祸水在,好像也轮不到自己收,他一直是徐康安的免费邮递员,从五年级就开始收情书,累到手软,没有一封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