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实在想不出徐康安面具背后的这个灵魂是谁,又是敌是友,若是敌,那自己可真是前狼后虎了,不过感觉他布满蠢货的眼神好像有点熟悉,是谁总是把自己当蠢货看?还有令他恐惧的是:徐康安的灵魂去哪啦?而陈建一帮人显然是把这个赝品当作真正的徐康安了。胡思乱想的梅子本就被假徐康安嗅得汗毛倒竖,又见他莫名其妙掐自己,表情狰狞,显然不是跟自己玩,他本能地去救他,拼尽全力想要掰开他脖子上的双手,可他的双手跟铁爪似的硬,根本掰不动。此时陀陀不慌不忙的转回身,阴笑着露出手中的小喷雾瓶,对着假徐康安的脸喷了一下,近乎昏迷的他顿时身体松懈,瘫在座椅上,在他大口呼吸的第一时间,陀陀又及时的用另外一个瓶子对准他鼻子喷一下,一道淡淡的银光迅速跟着空气进入他的体内。
陀陀装回喷雾瓶,得意地对满脸惊恐又愤恨的徐康安说:“我们知道你的读心术是通过分析人体细胞气味得到大脑信息的,所以我们早有防备,我头的皮上涂满了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迷幻药,只要你针对性地嗅我头皮的气味,在你还没得到我的大脑信息前就产生幻觉,如果没有解剂,你会把自己活活掐死。”
飞机的摇晃越来越剧烈,机长说:“气流又强又不稳定,能见度也越来越低,只能到这儿了。”
陀陀左右看看,辨别出方位后说:“距离太远,再帮我往前飞飞。”
机长没回头,“我还没活够。”
舱门打开,强劲的疾风把雪花磨成冰刀砍入机舱,直升机摇晃着降到极限,再往下一分都叫自杀。可对于梅子来说还是过高,他如八爪鱼一样扒着舱门不松手。陀陀和手下阴笑着掏出匕首,往他手背上比划。徐康安力大无穷,一把将他俩推一边,拉梅子说:“我和你一起跳。”
应该是两只脚着地的,梅子却被风抽成了倒栽葱,幸亏雪厚,否则他的脑袋就真成了鸡蛋碰石头了。假徐康安利用脚底伸出的藤,如踏云的神仙一样飘然落地,而后把梅子薅出来。
梅子只穿了一件薄衫,现在满身冰雪,龟缩着身体瑟瑟发抖,把老黑抱在怀里取暖,而老黑的眼神则看着在雪窝里挣扎的陀陀和他的手下,他俩早有准备,羽绒服雪地靴,武装到位。徐康安也是短袖衫,可他的感觉如身在海南。他环顾四周,嗅嗅风中的味道,又静耳细听,而后朝西边的山坳奔去。陀陀不知道他要干嘛,但只是看着,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反正梅子在他手中,他相信陈建说的‘徐康安和梅子是连体婴儿,要死死一对,要活活一双’。他慢吞吞地掏出烟再点上,悠然自得地抽着。
二十分钟后,梅子已经四肢僵硬,神志有些迷糊,虽然抱着老黑,可在这洒水成冰的极寒里,老黑提供的那点热量,只能勉强护住胸口,他感到死亡来临,不想老黑和自己都成为冰雕,松开僵硬的胳膊,给它生路。老黑确实有要走的意思,但只是原地踏步,望着陀陀的眼神里带着询问,他不给指示,它不敢擅作主张。
梅子不知道假徐康安干什么去了,甚至怀疑他会从此遁没天地间。意识越来越模糊,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脑中闪过,自问:这算是死前回顾一生吗?最后看见班长的脸,那个中了菌蛊把自己封死在树根里的人,让他伤情好一段时间。原本一划而过,但他感觉哪里不舒服,又将班长的面孔划回,再次审视班长的脸,除了帅得让他妒忌,也没有什么特别,可当正视他的眼睛时,梅子顿时悲哀到想哭,因为那双眼睛里写满蠢货,和现在这个赝品徐康安的眼神是一样一样的:靠!他不是死了吗?是借了徐康安的身体还魂,还是顶着徐康安的皮囊又在诈尸中?他娘的,自打那晚碰见他诈尸后,自己就在倒血霉中成长。
陀陀享受尼古丁的同时在考虑,要不要脱件衣服给梅子,如果他真死了,控制徐康安的筹码就没了。而此时徐康安如在雪上飞一样快速奔回,将焐在怀中的白色皮毛抖开往梅子身上穿,说:“趁着还没完全冻硬穿上。”
梅子有点感动,没想到他没有丢下自己逃命,再次确认他的眼神,而班长恰到好处地给他一个坏笑。梅子当即可以确定:他奶奶的,就是他,他到底是哪路货色?比他在电视里认识的任何一种妖怪都耐死。他正想张口问,班长用气说:“不要坏你家祸水的好事,他没失忆。”梅子看眼旁边的陀陀,本能地把嘴闭紧,心里明白了,这是个局,不能暴露班长的真身,虽然不知道到底要干嘛,但他知道自己只要配合就好,重要的是,祸水没有被班长借尸,他还活着。梅子心情畅快多了,感觉血腥味冲鼻,看着血呼啦蹋白色皮毛,不禁咧着嘴问:“这是什么动物的皮毛?”
陀陀笑得灿烂,仿佛刻意显摆他的猪屎牙似的,“喜马拉雅这种极寒之地,能有什么动物生存?无非就是雪山野人,成年野人体型比人类高大许多,这件如此合他的身,你肯定杀了野人的小孩。”
假徐康安无视陀陀的问,继续为梅子穿衣服。
梅子又惊恐又恶心,而面无表情的班长不作回答,就是默认,虽然知道他是为保他命,可还是感觉他心狠手辣。
假徐康安指尖伸出的细藤被他当作缝合线,十指闪动,转眼之间已将皮毛缝合,变成了梅子的连体装,就连脚趾、手指、脸部五官都严丝合缝,他俨然成了一个小野人。
因为皮子是湿的,刚接触皮肤时梅子感觉冷,经过身体焐热后变得柔软,风雪不侵,身体渐渐暖和,还伸缩自如,不过他有个疑问:“这屎尿怎么解决?”
“裆里的缝合线弹性较大,不会影响你排泄。”假徐康安观望着周围。
“排泄是说动物的,我应该用‘方便’二字。”
“随你喜欢。”假徐康安说着话,手脚同时伸出藤须探向雪下岩石,闭上眼睛感受。
陀陀好像不知道自己笑得越灿烂五官越丑陋似的,点着头说:“时间观念很强吗,不用我催就干活了。”
不知道假徐康安是没空搭理,还是根本懒得搭理,反正闭着眼睛。梅子伸胳膊抬腿,忙着适应他的新衣服,只有他自己不知道,他早已被陀陀下了蛊苗族的五毒蛊,现在身体没有感觉,是没到发作时间。班长在直升机上就从梅子的体味中闻出蛊毒的气息,梅子自己不知道被下蛊,那是因为陀陀下蛊手法高深。比如,蛊苗族的男子若看上哪个姑娘,就会对她下情蛊,手法只是拍一下她的肩膀,姑娘就会乖乖跟着回家。估计陀陀下蛊的手法类似,关键是这蛊他解不了,所以才对陀陀使用读心术,想得到解蛊的方法,结果产生幻觉,相当恐怖的幻觉,他看到没有头的东绿家大族长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他为了活命,就拼尽全力去掰大族长的双手,结果是在掐自己的脖子。他真的怕了,不敢再对陀陀使用读心术。他深深感到棘手,一直在思考怎样才能给梅子解蛊,一般来说,传统蛊苗五毒蛊,是由当地土生土长的蜈蚣、蝎子、蜘蛛、蟾蜍、蛇,将五种毒物放在一个罐里厮杀,最后活下的一个,便是蛊本。可班长只闻出前四种毒物的综合味道,那是被唯一活下的蛊本蛇吞噬后融合的味道,他知道蛊本现在一定在陀陀身上,可他就是闻不出蛊本蛇的气息,只闻出陀陀身体里各种蛊的骚臭味。他知道陀陀家乡有烙铁头、竹叶青、银环三种毒蛇,可确定不了蛇的品种,根本无从下手,最麻烦的是,就算他知道蛇的品种,还要按照另外四种毒物被吞噬的次序配解药,就像解密码锁,有数字还得有顺序,顺序错了锁不开,而他要是顺序错了,会直接要了梅子的命。陀陀没用洛巴特德族《万蛊解析》中的蛊术,就是坑他不了解传承了几千年的传统五毒蛊,所以,这个蛊还得陀陀本人解,就算把他杀了找到蛊本蛇也无济于事,正因如此,他才有恃无恐,笑得得意。陀陀给了他七天时间,如果七天之内找不到地球之子,梅子就得交命了。当然,像陈建、陀陀此类诡诈、狠毒之人,诚信如风中的烟雾,利用完不灭口,都恨自己善良。所以,指望在找到地球之子之后,陀陀兑现承诺为梅子解蛊,跟做白日梦没区别。
十分钟之后,班长指着茫茫风雪中的北方说:“虽然气息极其微弱,但一定在这个方向。”
地下河漆黑的水面下,一团蓝莹莹的光,仿佛来自冥界的幽灵,在水下移动。
蝰蛇的气囊里,徐康安盘坐在笔记本电脑前,观看三颗人头里的记忆画面。这是他用蛾子咬晕徐国梁,从他的记忆里找到了收藏储存人头记忆信息芯片的地方,方式和在医院里黄小娥对他使用的手法一样,当时他还郁闷,怎么她的手一按在他脑门,就莫名其妙想到母子玫和陌生人脸,现在懂了,那是黄小娥首先将母子玫的画面传输到他脑中,当作诱饵,如果他脑中有母子玫的记忆画面,就会瞬间出现,两方画面会立即相合,她就知道他见过,并知道母子玫的现存位置,之后她输入人头画面时,由于他没见过,自然就没有记忆,她就找不到相匹的画面。他用同样的手法,给了徐国梁一个人头画面,立即引出他对人头的所有记忆,从而找到他藏在衣服纽扣里的芯片。只是没想到,他真的通过现代科技,取得了人的记忆画面。这种高精尖,甚至有些黑邪的高科技,应该属宇最高机密,肯定管制的很严,徐国梁是怎么搞到的?不过他回头一想,以他不择手段的做事风格,估计不只是用了绿宝石,肯定还用了见不得人的阴招。
他无声地看着无声的画面,才知道人的记忆画面是无声的。总体感觉极其怪异,一个人的记忆,就像一部摄像机,点点滴滴都能记录,不同的是,摄像机由人控制,拍摄什么保留什么,由人来选择,给不给别人看,也是由人做主。而人的记忆,储存着一个人一生中遇到过的所有事,不管好坏丑俊等等,甚至是不可否示人的丑恶、耻辱,都一帧帧刻在记忆里,可以不说与他人知道,但记忆里绝对有,如果一个人的记忆画面被他人窃取一览无余,那比脱光了衣服在大街上走还恐怖,脱光了,别人只看到身体发肤,而记忆被人看到,等于灵魂的遮羞布也被扒光了。
他没有仔细观看他们一生的记忆画面,第一是没时间,第二总感觉自己像个偷窥的贼。他直接快进到他们人生尽头,三个人,不同的视角,同样记录了祭坛顶部最后一次祭祀的场景,他在惊心动魄中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还终于知道祭祀因何失败,终于知道东绿大族长是被谁削了头,也知道了东绿家族千年来能够贴身陪伴皇左右的殊荣是怎么得到的了,班长若知道真相,该怎么想?
徐康安到达雾坑地下河入口,还有些距离,已经看到众多蝰蛇分立两旁,中间留出一条路,蛇王立于洞口,发出咝咝声。徐康安知道,那是兴奋的叫,是他身体里皇的五脏六腑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它们以为皇到了,各个毕恭毕敬,给出最高迎接规格。徐康安觉得它们可怜:终究还是畜生,只记味道不辨人脸。通往地球之子的地下河目前是拥堵不堪,它们没有被召唤,是因为东绿家族只剩一个黄树铭,用不到它们了,但它们会死遵命令,永远守在这个洞口。不由想:梅子若知道上次蛇王放过他们,不是因为他的血味,而是因为肚子里的怪物,不知道又会说些什么胡话。
蝰蛇王严遵不得入坑的命令,摇头晃脑地把他送到圆门洞口,徐康安踩着被班长用穿心草钻裂的封门碎石,进入门内,黄金蟒已经在里面等候,他知道它也是寻味而来。
洞道倾斜向上,一路荧光辉煌,顶部以亿记的萤火虫起着路灯的作用,当然,它们也是被改变过基因的,屁股的亮度相当于一盏5瓦的电灯泡。黄金蟒一路快速攀爬,半个小时到达地面,坐在黄金蟒背上的徐康安,看见了阳光里绿油油的麦田,转身看到对面悬崖,和悬崖上的洞,上次他们就是由那个洞口踩着天香兽的藤桥来到这里。班长为了庆吉爷爷的人体药,也是煞费苦心,放弃这条近且安全的路,走墓室那条九死一生的路,因为只有利用东绿大族长和天香兽,才能提炼人体药,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庆吉爷爷的人体药补充了他在手术中的失血,并争得了回到医院的五个小时。如果按照徐国梁的计划,只考虑把皇的五脏六腑移植他肚子里,没有另外七颗和庆吉爷爷的人体药,他是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