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的事?”徐康安好奇,但问完才觉不妥,因为老鬼说过互不相问。
“十八年前,九个人进去,一个都没出来,搜救队还因此折了十三人。”
徐康安感觉老鬼说的时间和爷爷进山的时间相差不远,但绝对不是爷爷他们,因为他们都平安出去了。他又继续看眼前的尸体,感觉他的眼睛里充满恐惧,说:“梅子,他这眼神像不像你看到蟑螂时的样子?”
梅子登时打个激灵,问:“他也害怕虫子?”
“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没出息,定是他死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徐康安直视着尸体的眼睛,仿佛能找出答案。
梅子可不敢像他那样深入灵魂的直视,斜视着说:“或许是感觉到锁尸蛊在他身体里产生了变化而恐惧。”
“如果是身体里的变化,恐惧中应该带着困惑,他这眼神,完全是来自外界的恐惧。”徐康安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是陪葬动物的中间走道,走道上空无一物。
机器人推开徐康安站到男人正对面,将金属腿升高,直至与尸体眼睛平视,从摄像口射出红色光线,对着尸体的眼睛扫描,在他们几个不明所以时,机器人的屏幕上已经出现图片。
所有人,包括老黑,都伸着头看机器人的屏幕,一幅照片,照片里有五个男人,同样穿着搜救队员服,被一束银白的光包围,男人们恐惧地张大嘴巴,应该是在恐叫,慌乱挣扎的手,有一部分已经消失,那种想逃逃不掉的绝望,展露无遗。
班长说:“这叫瞳息,是这个人看到的最后一幕,定格在死人眼瞳的晶体中。”
梅子胡说的病又犯了,“什么情况!UFO抓去实验,还是穿越现场?”
徐康安知道没有一个有可能性。
班长拿下尸体的背包,倒出里面所有东西,叮当作响。
“怎么全是钢管。”梅子捡起一根研究,“两头带螺旋接口,这么多连接起来有个二、三十米,什么用途?”
老鬼也拿了一个钢管,与梅子不同的是,他那个一头粗的多,呈现筒状,顶端被切割的很尖锐,筒内壁还粘有干透的泥土,他放下又拿起一把折叠铁锨,“这些好像不是搜救队该有的配置。”
“洛阳铲和折叠铁锨是盗墓贼的专配,那个年代的搜救队,以自发加入的人员居多,所以鱼龙混杂,这几个盗墓贼应该是混在搜救队里,利用搜救队的互相保护到达雾坑,之后脱离队伍独立行动。”
“问题是,墓门和墓道门都完好无损,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再坚固的山体,也有岩石松动层,估计是从岩石松动层打洞进来的,而且,他们和我们现在一样被困在这里。”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徐康安一直盯着屏幕细瞧,感觉那银光很怪异,但图片小看不出什么道道,自然而然地说:“放大些。”画面猛然放大,一张极致恐惧扭曲的脸,右边耳朵和脸颊整体消失,好像被什么怪物啃了一口似的,吓得他一个踉跄,幸好梅子一把扶住。
班长又仔细看了看图片,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说:“别看了快走,祈祷我们别碰上那道光。”
“能让你害怕,必然不寻常,解释一下。”老鬼快步跟上,他不怕死,就怕没命见儿子最后一眼,哪怕是堆白骨,也能释怀。当然,他心里也有数,这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班长,虽然十七岁的脸上布满青涩,但却有着中年男人诡诈、刁钻的心,不会刚巧遇见他,更不会无缘无故带上他,那么,自己的存在对此行能起到什么作用?还有那小娃肚里的东西,他为什么刻意隐瞒他们。
班长警惕地观察着周围,解释道:“那是肉眼看不见的一种微生物,叫它细菌也行,被人为变异过,以动物肉骨为食,一旦被它们发现,只有两个字,等死,它们被赋予了一个美丽的名字,月光之舞,只有数量过亿的聚集,相互摩擦,才能产生光感,刚才那些光,至少是千万个亿才能产生的亮度,它们可以假死千年,一遇到有氧生物,会立即苏醒,吃饱了继续假死。”
“吃饱?你的意思那些人身体消失的部分是被它们活吃啦?”梅子希望自己不是乌鸦。
“是,它们只吃活的动物,骨渣都不剩,用来守墓正合适,这个人没被吃掉,是因为它们吃光那几个时,恰巧这个人已经死亡。”
“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梅子的心有点抖。
班长突然伸开双臂拦停他们,凝视着前方说:“我们是很危险,但它们很欢迎,板砖关灯。”
机器人的强光灯一灭,眼睛短暂的不适应,什么都看不见,十秒钟后,他们看到漆黑的前方,一大束银白的光向他们飘来,忽忽悠悠,如极光一样变幻着图案,神秘而美丽,最后变化出一个衣袂飘飘的古代仕女,翩翩而来。
“真美!”梅子由衷地赞美,忘了大难临头。
徐康安不知班长何时掏出的药,反正已经被塞入嘴里化成浓汁,血腥味顿时冲得他一阵恶心,他狠劲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吐出来,手腕处突觉一凉,再一阵剧痛,听到班长说:“这次需要的血比较多,只好割你的腕动脉。”
徐康安明白了,给他吃药是为了取血,讶异地问:“喂它们?”见班长把血往他自己身上抹,惊叫:“明知它们喜欢血,你想当诱饵!”
“我没那么伟大。”班长说着把徐康安的血在人和狗身上乱抹一通,而后率先走向月光之舞,“希望它们如那道门一样认你。”
他们几个没敢抬步,也没有阻止班长,因为以目前的状况,送死和等死没有区别,他若活不了,他们也得跟着去,惊恐地目送班长走入光里。梅子顺嘴流:“见证奇迹的时刻。”
月光之舞围绕着班长变换着形状,好像在试探、确认,最后全部依附在班长的全身,班长顿时成了月光般的男人。
他们几个人在等待生死判决,冷汗直冒,不知道月光之舞散去后,是活生生的班长,还是空无一物。
梅子仿佛在祈祷:“希望你的二混子血···”他的话没说完,月光之舞猛然散开,快速飘向他们,与此同时,他们也看到了完整无缺的班长。
又一次死里逃生,梅子兴奋得有些癫狂,迎面奔入月光之舞中,大叫:“你们被二混子的血骗啦!”
月光之舞用同样的方式鉴别他们几个,特别是对徐康安,在他的肚子上停留的最久,而后飘到最前面,变化成一个箭头,指向左边。
“在给我们指路,意外之喜。”班长又恢复了淡然从容,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经历了今生最恐怖的一分钟。
“这些细菌居然有智慧!”老鬼感叹。
“人类伊始,直到现在,都在和细菌战斗着,它们不仅智慧卓越,且能根据生存需要进化、变异,所以,人类最终会死在它们手上。”
“那这月光之舞要是出去了,人类不用等最终,立马消失?”徐康安想想都觉得恐怖。
班长看着前面飘动的月光之舞说:“你妈的家族,应该考虑到了,肯定给它们圈定了范围,比如说人类,被设定的生存条件是地球,离开了地球提供的食物、空气、水,必死无疑,月光之舞也一样被设定,只能在这墓室里存活,如果任它们泛滥,早没人类什么事了。”
从打开鹿门开始,徐康安心里一直有个疑影,班长一直说他知道的一切来自父亲的笔记,可他也曾说过,他父亲笔记只记载经历过或知道的事,又说他父亲当年进入雾坑是由正宗的东绿家族的人带路,从墓道直接进入主墓室。就是说,他们现在经历的这一道道难关,他父亲并没有机会亲身体验过,笔记当然也不会有记载,那班长是怎么知道这每一关该怎么过的?对母亲的家族和过去,以及对蛊术,他都有极为深刻的了解,还有他妖怪般的身体,一直不肯给个解释。假如,是说假如,他根本没有父亲的笔记的话,自己会对他这个人和这一系列行为怎么看待?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地抖个激灵,但又不敢确定,自顾自呢喃:“难道他是洛巴特德族的人?”
时候到了
班长回首一笑,徐康安猛地一颤,梅子莫名其妙,“眉目传情给谁看呢?”
徐康安从班长的笑中得到确认,他极力克制心头的惊惧,甚至感觉肚子都疼了。他刚才只是想到如果他的所知不是来源笔记,那只能是自家人,居然被他蒙对了,他竟然是洛巴特德族的人,那他父亲···,吴友仁,无有人,妈的!他早已告知,没有这个人,他只有‘班长’这个头衔是真的,其余的身份信息全是假的,怎么没被315干掉?徐康安强制自己冷静一点,又想:那他接近自己,绝非为财宝,问:“你不畏生死,又极力救助我,目的是···”
他感觉自己后背的中枢神经突然一阵刺痛,而后全身失去知觉,软软地向下倒,一直扶着他的梅子及时抱住,惊问:“怎么了?是太累了还是刚才失血过多?”
班长两步奔回,将徐康安放平在地上,手按在他的肚子上感觉,而老鬼则抓起他的手把脉,最后他们同时给出答案:“时候到了。”
梅子毋庸置疑地认为,他俩说的‘时候到了’,是徐康安的大限到了,心猛地一阵抽痛,明知这是不可逆转的结局,可要真正面对时,还是忍不住悲痛。
徐康安自己基本没反应,这一刻早已预料到并终究要来的,坦然面对是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就目前而言,纵然有诸多与自身相关的疑问没有答案,但也无法令他牵心挂念,毕竟咽下这口气之后,与之相关的种种,都会因为没有了他这个人而变得毫无意义,唯一一点点遗憾,九死一生来到这里,与母亲只有咫尺之距,却终不能相见。
班长对梅子说:“你哭早了,他一时三刻还死不了,只是身体没有知觉,现在我们尽快出去,或许···”
“或许能见到他妈,他妈还能用奇异的蛊术救他!”梅子顿时又有了心劲。
班长自己心里明白,自己说的的或许,和梅子的或许意思不同,他把最后一粒药放入徐康安口中,捧起他的头帮助他吞咽,而后抱起就走。
老鬼急忙跟上,用求情的口气说:“我说班长小娃,能不能让这小娃死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