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北京的气候闷热,我把努力摇头的破风扇又对了对方向,可空气还是凝固了一样窒息,无奈…又学着老办法打坐调息,慢慢入定。
这个方法是一位年迈的拾荒老人教我的,他也叫不上名字,不过自从跟老爷子练习了两个月,顿时感觉受益匪浅。我叫吴铭,是个孤儿,名字是自己起的!像一株孤零零的野草,谁看了都不屑的想拔掉的那种野草。还好与老爷子相遇,才感觉干枯的脚下有了些水分,阳光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我们俩在这间千疮百孔的,破废弃屋子里吃着从饭店要来的残羹剩饭,虽然凄苦,却还相互取暖,有些幸福。可是,三个月前…老人去世了,无声无息的…他太老了…老的像一棵肚子空了的“老槐树”。我没有流泪,只是默默的对着他磕了几个头,就在这间破房子的后面小树林里,安葬了他。之后一个人独处,才突然感觉失去的有多么重要。老头不再骂我了,再也不会用破拐棍儿敲我的头了,再也没有人爱怜的往我碗里夹肉了…!一个鱼头,两个人吃,他让我吃鱼脑,而他却说里面没味,只嗦着外面的骨头,很是香甜。我常常去老头的坟旁打坐,感觉……这也是一种陪伴。甚至能感受到他熟睡的呼噜,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声,接着一声…。
我没了睡意,灵活的摆弄着一把黑漆漆的“伞兵刀”它的刀身很怪异,一尺多长,没有开刃,刀背是锋利的锯齿,平时我老用它弄木柴烧火,锋利异常,很实用的。这把刀是老爷子送我的,听他说是捡破烂捡到的,当时以为是块儿木炭的。
这把不知来历的刀,真的有些怪异,像有磁性!而且只能吸在我身上而且刀身发热,老头也试过能不能吸,结果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很惊诧而又郑重的嘱咐我:“小子,咱无意间得到了个宝贝儿啊,这东西跟你有缘,要妥善保管,也许有一天,只有你能悟出它的妙处。我没准哪天就撒手西去了,就当它是兄弟吧!”
正在这时,几声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手里的刀也突然嗡嗡的震动了几下,我顿时警觉,霍的站起来从破门缝里向外望去!只见外面停着几辆轿车亮着炫目的大灯,从车上蜂蛹冲下来一群人,慢慢想我所在的破屋子围了过来,我来不及多想,背起双肩包拧身窜出后窗。
经过屋后老头的坟,我默默叨念:“老爷子,我得有了,有空一定来给您磕头!”随即一下腰,闪身掠进小树林里。逃跑,是我的绝技,在北京混日子,常常被人欺负,我不会低头妥协,便常常和“刀疤”这帮混蛋周旋,你来我往的不相上下,最近的前几天,刀疤的表弟领着混混在大街上侮辱一个外地来的小姑娘,被我撞见,我一言不发便冲上去和他们交上了手。混乱中我撂倒了几个小子,这时刀疤的表弟咬牙切齿的从后面举着砖头砸向我后脑,我来不及多想,一腿蹬在这混蛋小腹上,只听妈呀一声这货身子飞出几米远,倒在地上没了不动了,我冲那个傻了的女孩一摆手让她快跑,随即也消失在像迷宫一样的胡同。近期才听说,这小子被我踹得很重,估计后半生要坐轮椅了。
南去的列车,我昏沉沉的靠在星座上打盹,对面的两个操着山东口音的汉子,一上车就开始喝酒,两瓶牛二下去,意犹未尽。一个烧鸡被俩人吃的七零八碎,烦人的咀嚼声咯吱咯吱的令人心烦。我咽了口唾沫,感觉肚子又咕噜咕噜想起来,只好抱紧了胸前的双肩包。我的目的是成都,以前常常听老爷子叨念,说成都是个美极了的地方,像天堂。四季如春,山美人美,空气都是甜的!
可是身上除了买车票的钱,所剩无几,更别说买买好吃的了…唉,忍着吧,但肚子不争气,一直咕噜着要罢工,无奈买了俩火烧,无声的吃起来。火车有节奏的咣当声,好似庙里老和尚的木鱼,忽远忽近的,却豪无休止,车上的旅客在这绵绵的伴奏下,昏昏睡去。我不知睡了多久,大概十几个小时后,忽然列车慢了下来,女列车员挥动着水淋淋的墩布,挨座在乘客腿下划拉着,还一一口地道的京腔:“成都快到了啊!下车的赶紧收拾行李,别丢三落四的啊!”
一出站台,迎面就吹来了湿润的空气,夹杂着沁人肺腑的花香。街道干净整洁,微尘不染!多云的天气,太阳懒羊羊的从云缝中透出来,让人感觉舒适。
已是傍晚好无目的的走在陌生的街上,街的道路铺着石板,人脚踩上去,感觉平坦而舒适,更透出另一番自然的情趣。街上面各种茶楼,排挡,招牌早就亮起了灯,各色的霓虹透着奇幻的色彩,街对面就是成都最著名的水利工程“水渠”宏伟宽阔。渠水汹涌,常年不断。麻将桌,茶馆延绵在水渠岸边,和道路对面的店铺遥相呼应,更显出浓重的江南风貌。
我在一家街尾的麻辣烫小店前停下脚步,这家小店很偏僻了,因为是在街道的末端位置,显得有些清冷,因为是夏天,店主都把餐桌搬到外面来,客人一边纳凉,一边喝啤酒,好不惬意。店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几桌客人在喝酒,我默默的来到最边缘的一张小桌坐下,这时一位身材匀称,面目清秀的女人快步过来,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笑呵呵的打招呼:“您来啦,请问您想点什么菜?”看着桌上的菜单,我尴尬的摸了摸后兜,里面的钱所剩无几了,见我犹豫着,聪明的女店主心领神会,马上笑吟吟的给我端来一盘泡椒花生米,一瓶啤酒。:“您看够吗!?”我连声说够了够了。女主人随后甜甜笑了一下,忙着去照顾别的客人。
一杯冰爽的啤酒下肚,顿感觉浑身舒服!这才注意到店门口写着《湘云麻辣烫》的招牌,可能这家店用的是女主人的名字。夜深了,客人们喝酒的性质越来越高,划拳行令,沸沸扬扬的好不热闹。这时,一辆绿色的霸道戛然而止。车上下来四个壮汉,领头的是个光头佬,穿着花衬衫,硕大的金表在灯下闪着贼光,后面仨小子叼着烟卷,螃蟹一样的跟在后面!光头扒拉开喝酒的客人来到店门口!:“湘云,赶紧出来一下”!那个叫做湘云的女人急忙跑了出来,用围裙擦着手,来到光头面前,递过一支烟,光头伸手接过,女人赶忙颤抖着手给他点上!低三下四的说:“大哥…俺家那个混蛋始终没会来过,但他托律师给我送了张离婚协议,家里的钱也都让他卷走了……您看,这生意也没几个客人,能不能………?”女人说着垂首哭了起来。
光头吐了口唾沫拿出一张纸条:“别跟我废话,你男人输了钱就得还。这是规矩,白纸黑字,没钱就用房子抵债!你就算你们离婚了,但欠的债也要还,而且还有利息,嘿嘿,不行的话连人带房子一起收走!!”女人也有些脾气,猛的擦了一把眼泪:“钱是他输得,你们找他要去,欺负我一个女人干嘛?!”光头哈哈大笑,一挥手,后面几个打手便狗一样的冲过来,噼里啪啦砸开了东西,周围吃饭的桌子也被他们掀翻,酒瓶子饭菜满地都是!客人们吓得一哄而散连钱都没付全跑了!女人也急了,一边哭一边护着不让这群人砸东西!
这时有个小子一抬腿把她踹倒在地,女人痛苦的叫了一声,手掌被地上的玻璃扎的血流不止!大街上空荡荡的,就是有人也不敢出来阻止,谁又敢得罪这帮无赖呢。看着地上倒着的女人,看着正在撒野的一群畜生,我的手指深深嵌入桌子里,眼睛里死死盯着桌面像要喷火,包里的的伞兵刀突然嗡嗡的震动起来!我一挺身站起来,快步上前扶起地上的女人。从包里找出一块儿手帕给她包扎。
“呦呵?嘿嘿嘿英雄救美啊小子?还不滚开!”光头像头狗熊一样向我扑来,我再也忍不住了,极速转身贴近他,一肘撞在胸口,光头大叫一声滚到一边,旁边几个壮汉也停下来,惊诧的看着我
忽然一窝蜂也扑向我,不再客气,一跃而起,连环的踢向前面扑来的俩人,“怦怦两声,他俩身子倒飞出去,也爬在地上呻吟不止!我眼睛透出狼一样的光,紧紧逼向另一个不敢动手的小子,这小子吓得腿抖得厉害:“大哥,这位大哥…对不起对不起,哥几个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我不再看他一眼声音冷的像来自地狱:“滚!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们!”那小子诺诺连声,急忙扶起地上的光头,和众人钻进车里狼狈而去!
帮着女人清理好了地上的狼藉,已经是后夜,我掏出兜里褶巴巴的钱,一股脑塞在她手里,转身准备离开。“请等等。”我停下了脚步,她伸手把钱塞在我兜里,轻轻的问我是不是没钱了?要到哪里去有没有住处。我谎称自己是北京来的,想在成都体验一下生活,没事写写小说。但是因为刚来,还没找旅店。女人想了想,有些羞涩的低着头:“我这里还有一间屋子闲置着,你看是不是…哦不要钱的。”我也正发愁没钱住旅馆,也就无奈的跟着她来到后屋。
这是两间小房,一间是她的卧室,一间让我暂时住。里面虽然简陋,但还是干干净净,有一张木床,简单的几样摆设。女人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我连声道谢,低着头谎称自己的钱包丢了,可能真的付不起房租,她嗔怒的白了我一眼:“我说过不收钱的!今天…谢谢你!我连连摆手。她想了一会,问我名字,我以后叫我吴铭,她使劲点点头低低声音问:“吴铭,你会开车么?”我连声说会。她这才红着脸说,如果我没什么事,这几天能不能帮她开车去菜市场进货。我想了想反正也没事,正好还可以安身,也就痛快的答应了。
天不亮我就起来,湘云早就把车给我擦干净,这是一辆很旧的白色面包车,但开起来还不错。我对开车内行,也早就有驾照,但买不起车,在北京跟一个修理厂的哥们总是偷偷练车,技术牛得很,当我开着面包在纷乱的车流中穿梭,坐在旁边的湘云惊叹不已,漂亮的眼睛睁得老大,对我的车技羡慕不已!
当我们把满载的货拉回来,太阳已然升起老高,我忙着帮她洗菜,湘云则进厨房准备着中午的料理。一会儿,厨房飘出了诱人的香气!我忍不住诱惑,跑到厨房看她做菜,湘云精心做了一份白切鸡,再泼上烧热的麻油儿,让我禁不住猛的吞了一下口水…!看我馋猫一样的扒着橱窗口,她红着脸,把一个鸡腿塞在我嘴里!我顿狼吞虎咽的啃起来!引来了湘云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这温馨的画面,不仅让我想起了与我相依为命的老头儿,强硬的把舍不得吃的肉夹到我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