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奔腾的白河从克兰萨高原冲入一望无际的沃法特平原。
丰沛的水源给整个平原带来了勃勃生机,而在已经平静下来的白河旁,新生的城镇正在悄然崛起…………白河城,因白河而兴起的城镇。白河所带来的优质水源灌溉哺育了周围的泥土,将其变为肥沃的种植场。
而从克兰萨高原开采的优质铜矿与嗪矿,也经由白河城运往下游的各大城邦。
十月份微微发暖的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映照在略带蓝色的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河面随着十月的微风泛起白色的泡沫,涌动着拍碎在港口的汽轮上。
随着一声悦耳的鸣笛,汽轮的烟囱上缓缓喷出升腾的蒸气。客舱门也随之开启,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中奔涌而出,涌向港口的码头。在成堆的货物中接站的人们尽力呼喊辨认,试图从蒸汽笼罩的栈道上辨认出自己朝思暮念之人。
很快,从汽雾中走出了第一个人,那是一个胡渣邋遢的中年男子。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喜的欢呼。一名年轻的少女从中跑出,飞扑入满身油污的父亲怀中。
十月份温暖的阳光透过轻舞的扬尘洒在这对父女身上。很快,更多的身影从雾中走了出来,翘首以盼的人们纷纷跑上前去与自己的亲人相见。
欢乐惊喜的声响旋即感染了整个码头,即便是港口平时难闻的鱼腥气和重金属味在此刻闻起来也是如此甜美…………
克鲁索是最后一个从雾中走出来的,他低着头叹了口气。他清楚的知道,港口的欢乐气氛和他无关。克鲁索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他的故乡远在下游的诺兰公国。后天早上他还要再搭一班船才能回到他在深不见底的矿洞中日思夜念的故乡。
不过当她看向那第一对拥抱的父女,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微笑。算起来,他临行前那在襁褓中的女儿应该也有四五岁了吧。
他欣慰的想到。
不知是个怎样的孩子呢?真想快点回去见见他啊。四五年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也不知女儿会不会生气,女儿的起名我也没赶上,不知萨莎会给她起什么名呢?哦,对了,应该带点怎样的礼物回去见女儿和妻子萨莎,这次去采矿赚了很多钱呢,听说白河城的鱼干味道很鲜美,白河城的金属工艺也很出名,萨莎肯定会喜欢的………………
“先生您好”
“先生”
“先生?”
“先生请问您需要住店嘛?”
怯怯懦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克鲁索的美好的遐想,他略带愠怒的循声看去。一名穿着略显破烂的男孩正忐忑不安的看着他。男孩的皮肤泛白,略带蓝色的大眼睛正有点不知所错的移开。他白嫩的小手正局促不安的抠着衬衫上油腻发亮的的纽扣。微微卷起的黄发在阳光下显得微微刺眼。
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呢
克鲁索想到
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能够网开一面,克鲁索一改之前愠怒的心情,他尽量摆出一副他自认为礼貌的微笑,对着这个可爱的孩子轻声说道:
“是的,孩子,我需要住店,你有什么推荐嘛。”
男孩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略带欣喜的说道:
“先生,我们家的旅店现在打折,住一晚只要两个银币。我们旅店的饭菜都是白河城里最新鲜的鱼儿,和最棒的稻米,在整个白河城都找不到比我们家更便宜,更舒适安逸的旅店了。”
男孩说完昂起了他的小脑袋,神气的叉起了腰。
克鲁索被他的动作逗乐了,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笑道:
“那就带我去看看吧。”
男孩带着克鲁索从热闹的港口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沿途随处可见路中青铜的马车疾驰,远处黑黢黢的工厂烟囱涌出蒸汽,宽拓的大理石质路面上印刻着深陷的凹痕,那应该是列车的轨道。
果不齐然,几分钟后,一辆灰褐色的列车喷吐着白烟从路中缓慢驶过,路中的行人在避让过后又开始有条不紊的行程。白河城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忙乱而又井然有序。而一路上男孩不停的和克鲁索搭着话,说着白河城的景点。
“先生您看,白河城里到处都是大工厂。这里的好多矿石都是从河上游运来的呢。喏,看见那根大烟囱了嘛。那是整个平原最大的青铜工厂,白河之光。好多的马车,船只还有火车都是那边出产的呢。”
啊,那个圆顶状的是嗪矿提炼中心。这附近所有的嗪矿都是从那边提炼出来然后出来散卖给那些天启者的…………
男孩还在喋喋不休的讲着,克鲁索虽然早已知道了这些但还是配合着应和着。转眼之间他们就脱离了纷扰的大街,转入了较为冷清的辅道。
忽然,克鲁索在街边的墙壁上看到了一张似乎是刚贴上不久白色的告示单,下方有着白河城官方的鲜红印章。正当他想凑过去仔细看时,一辆飞驰的马车跑过,差点就撞翻了在路上的两人。他赶紧拉着男孩的手躲到一边。然而这张似乎刚贴上没多久的告示单却是被马车带起来的气流吹在不远处的泥泞中了。克鲁索心中暗骂一声倒霉,无奈的拉着同样被搞得灰头土脸的男孩走远…………
而在不远处,泥泞中的告示单上写着:
近大半年来,白河城外来旅客不断有人失踪。
根据多方调查结果显示,多数旅客都是在单人独行情况下失去踪迹,
希望各位独行旅客能够确保自身安全,请各位旅客千万小心。
遇到可疑情况请及时汇报。
白河城城防部
Σ纪元七十二年十月六日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入黄昏,男孩带着克鲁索早已离开了辅道。转而进入了人烟更为稀少的小巷。被烟尘笼罩的白河小巷在黄昏中显现:古旧的风向标,尖塔,屋梁没有涂漆的木头房子全都尽收眼帘。
狭窄的街道蜿蜒陡峭,像是没有尽头的迷宫。而迷宫的尽头则是一栋独行特例的建筑,椭圆形的一二层楼上是长方形的三层。三层顶上则突出两个锋利的尖角阁楼。就像小孩子用积木搭起的一样,结构散乱,形状各异。
房屋的外墙和方顶上也披上了灰白色的装束。配上陈旧的模样就好像张开了灰白色的羽翼。门口的木质招牌似乎因为岁月的侵蚀而显得摇摇欲坠。只能依稀辨认出,旅者之家四个字。黄昏的亮光下,一扇扇玻璃窗反射出光芒,映射入克鲁索的眼球。
先生,我们到了。
男孩略带兴奋的语气响起,他蹦蹦跳跳的向大门跑去,大声喊到:
“卡尔大叔,苏茜大婶。我从港口带客人回来了!”
老旧又略显破败的大门吱呀的打开,一个胖乎乎的光头从中走出。见到克鲁索,他立刻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先生快进来,我们等下一个客人已经很久了。哦对了,先生你可以称呼我为卡尔,我是这家店的老板。”
说完这个名叫卡尔的胖子伸出油腻腻的肉掌握住了克鲁索的右手。
克鲁索被这个忽然的握手礼节惊了一下,接着他就感觉到了手掌被包裹在肮脏潮湿淤泥中的触感。他皱起眉头。想将手从中抽出,然而那双铁钳似的肉掌却紧紧钳住了他另他动弹不得。
卡尔似乎意识了自己的失礼,讪讪一笑抽回了自己的肉掌,拉开破旧的大门,邀请克鲁索进去。
克鲁索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他心里浮现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总感觉这个胖子的目光虽然带着笑容,但是令人很不舒适。虽然这样想着,但他还是哼了一声,走进了这家旅店。
出人意料的是,其貌不扬的旅店内部装修却是意外的奢华。仿古的镂花吊灯从木质的天花板上垂下,懒洋洋的撒下昏暗的光芒。两张精致的沙发卧在角落,两张沙发中心桦木的茶几上摆放着精致的下午茶糕点。昂贵的羊毛地毯慵懒的铺满整个地板。而四周的墙壁则是贴满了精美的壁画。在这种环境下就连寻常的木头客桌都显得愈发顺眼起来。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是克鲁索还是被这奢华的场景所感染,他径直走上了一张客桌。随手拿起座椅上的报纸,翘起二郎腿,享受着这一般只有上流人士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不一会儿,那个男孩从外面提进来一只鸭子。将它交给胖子卡尔后又急匆匆的跑出去了。胖子卡尔提起鸭子,鸭子顿时凄厉的喊叫起来。克鲁索享受上流社会的好心情登时被打乱了大半。
他循声扭头望去,只见胖子卡尔把鸭的两只翅膀并起,左手拇指和食指攥住鸭膀根部,鸭背靠近手背,小指勾起鸭右腿,再用右手捏住鸭嘴巴,脖颈向上弯,捏在鸭头和颈部之间,然后卡尔飞快的抄起一把菜刀,在鸭脖上猛切一刀,喊叫声登时戛然而止,卡尔随即用右手捏住鸭嘴,把脖颈拉成上下斜直,将血滴在他身前的碗中。
克鲁索见状扭头继续看起了报纸,但心中不安的心情却越来越激烈。
奇怪,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见不得血嘛?是了,一定是刚刚杀鸭的过程刺激到了。唉,这种野蛮的行为真的好嘛?
“先生,您的晚饭好了。”
胖子卡尔的声音打断了克鲁索的自我安慰。只见胖子卡尔恭恭敬敬的端上来一大盘滋滋作响的烤鸭,旁边配着油乎乎的土豆泥,翠绿的生菜还有焦黑冒油香肠。香气不断的萦绕干扰着克鲁索的思绪。克鲁索迟疑着抓起一只鸭腿开始大块朵颐……
”嗯,不得不说,这家店虽然外面看上去不怎么样,但内部装修和食物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嗯吃完可以去早点休息,就是不知这家店的房间怎么样呢。奇怪,怎么心中的不安感愈来愈烈了了呢。该死,我的手怎么在抖?不行不行,不能失礼。”
“先生?食物的味道还合您胃口吗?”
胖子的声音响起。克鲁索不得不暂停了思绪。含含糊糊的说道还行吧之类的话。他心中的不安感现在已经到达了顶点。
克鲁索扭头正想对卡尔说让他拿杯水,来缓解一下自己不安的心情。接着他对上了卡尔的双眼。
哦,这该死的不安感的来源终于清楚了!
卡尔正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他,卡尔看他的眼神,就和,就和看那只待宰的鸭子,那只待宰畜生,一模一样!!!!
哦!该死!
我早该想到的!!
克鲁索在心里绝望的大叫,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抖起来。他想出声求救,可是喉咙的声带不知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泪不自觉的涌出了他的双眼模糊了他的视线。卡尔那狰狞的微笑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只觉得世界在飞速旋转,脑袋也昏沉了起来。接着他感受到了一种眩晕感的来袭,失去了知觉,重重的倒在了那张华贵的木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