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云两手都紧紧地搂着自己马匹的脖子,他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了,不是当年那个不管不顾不睡觉,一听冲锋号就可以向前冲的小伙子了。比他大了一两岁的乔雷首十年前就退休了,他原本也是想退的,可是整一艘航海大舰回来这个心愿没完成,他就觉得这一生有遗憾。
他的老首长曾经参观过一次奥德利卡的航海大舰,却没能看到翼城拥有自己的航海大舰。他要是也看不到,那他死了都没脸去见老首长。
蹑景两手都紧紧地拽着自己的缰绳,他的马已经气喘吁吁了,天边那一轮圆圆的太阳也快要全都落到海下了,昨天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停下来休息吃晚饭了,可是现在蹑景不敢让自己的马停下来。真停下来了,他都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喂他的马了。
绿耳看着自己面前飞驰的蹑景,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踏云,他几次想要让蹑景停下来,都被踏云阻止了。踏云很清楚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向前,向前,再向前。马匹不吃饱就没有力气载着他们向前,而如果马匹跑不动了,那他们三个恐怕就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腿前进了。现在趁着这一口气还没有松懈下来,他们就努力向前冲吧。困难总会有的,克服了就好了。
蹑景向前飞驰着,他知道自己已经把绿耳和踏云远远地甩到了后面。他想要早一点见到踏云说的那一片森林,没有森林可以是树林,没有树林,就算是有那么几棵植物都好啊!
太阳已经完全地落到了海平面下,蹑景和他的马只凭着一股想要活下去的信念向前行,他怕如果他停下来了,明天他的马就没有力气向前跑了。他怕踏云会下令让他们抛弃自己的马,在这样一个地方将马匹抛弃,它们就只有死亡。活活地饿死,渴死。蹑景不想要看到这一点,马匹是他的战友,是他的兄弟,他想要他的兄弟好好地活着。
天色越来越暗,蹑景的那匹马的速度明显已经慢了下来,慢慢地向前走,边走边停。蹑景知道自己的马没力气了,可是他还是狠下心握紧了缰绳,拼命地挥舞着马鞭。他们若是再往前跑一点,说不定就能到达那片树林了呢。
蹑景的马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它晃动了一下脖子,又低下了头。蹑景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怕自己的马放弃了,他轻轻摸了摸马匹的脖子,哄道,“你再往前多走走……”
蹑景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觉得不对劲了,他的马的嘴巴似乎是在一张一合地咀嚼着什么。蹑景赶紧放开自己手里的缰绳,点燃了火折子,借着火光他看清楚了,脚下已不再是光秃秃的石头了,而是大片大片的野草,他的马正低着头吃着草。
蹑景的眼睛一下就湿润了,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发泄般地大吼了一声,他们的马有饭吃了!
蹑景立刻从马上蹦了下来,他得去告诉绿耳和卫副总理!他们要是知道这里有野草,肯定会高兴坏的!
蹑景摸了摸马头,低声道,“你在附近吃就好,不要走太远,我去找绿耳和卫副总理,知道了吗?”
蹑景的马甩了甩尾巴,低着头吃着草懒得理他。
蹑景笑了,他正了正自己腰间的水壶飞快地朝自己来的方向跑,还有两匹马饿着肚子呢。
绿耳和踏云他们两早就已经下了马,牵着马朝前走,他们一个是武士,一个年纪已经大了,骑了这么几天的马,屁股都给颠得不是他们的屁股了。
绿耳一边向前走,一边努力瞪大了眼睛想要在一片漆黑下看清楚自己前面的路,他轻声埋怨道,“卫副总理,你说蹑景也真是的,跑那么快干嘛,也不等等咱们。”
踏云笑笑,他知道在蹑景心中这三匹马的地位比他们两要高多了。更何况他能感觉得出来,空气中略微有了一些木元素,而随着他们越往前走这种感觉就越深。如果他的直觉是对的,那么那一片他们盼望了许久的树林应该就在前面了,而蹑景很有可能已经到了那里了。踏云道,“没事,咱们现在这么走走也好,这几天你们两个也辛苦了吧。”
绿耳赶紧摇摇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踏云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个,他心里可是焦急地很,蹑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们晚上还不知道该在哪里歇息,他们的马匹又该吃什么。绿耳随口答道,“副总理,这是咱应该做的。”
踏云笑了笑,他能感觉的出来绿耳在紧张,他自己没感觉到木元素的时候,也紧张得很。
踏云又问道,“这刚到家门口,还没进家门呢,就又陪着咱一起出来了,妻子娃娃能理解吧。”
绿耳不由自主地笑了,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道,“我家那口子自个也在军队里呢,闺女刚刚上学,主要就是咱两的爹妈带着。”
踏云摇了摇头,道,“绿耳啊,你这不行。这娃还是得自个看着。你们西海海军司令李逸群,打仗管军队是一把好手。可是呢,几年前他妻子要跟他离婚,娃娃也不认他。咱们劝了他几回,他好不容易才算是想通了。应酬能推就推,每天再忙也要回家吃个晚饭,和闺女聊几句再回办公室去。”
“咱们当军兔的都不容易,但他们当军属的更不容易。咱们当年打仗的时候,是说为了大家不顾了小家。可咱们打仗当兵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一个个的小家能开开心心的嘛。你这事得想明白。”
绿耳一下子被踏云说中了心思,他心里头是想要陪着自己的妻子和闺女,可是没时间啊,他心里头也怕,这万一到时候他闺女不认识他了,不肯叫他爸爸了,那该怎么办啊。
绿耳和踏云聊着天往前走了一会儿,绿耳年轻眼睛好。老远就瞧见蹑景朝他们狂奔而来。蹑景见绿耳和卫踏云慢吞吞地朝自己走过来,就好像是吃完了晚饭散步一样,心里焦急得不行,他一边在上蹿下跳地挥着手,一边扯开嗓子喊道,“副总理,绿耳!你们快点,前面岸边有野草!快呀!”
绿耳见蹑景在那里大喊大叫着,打心里不相信,他们走了这么多天了都没看到哪怕是一根草,这野草能突然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副总理,蹑景没事吧,他说的什么野草不会是想出来的吧。”绿耳有些担忧地问道,他知道蹑景担心他们的这三匹马,可是蹑景不会就此魔怔了,凭空幻想出了前面有野草吧。
踏云笑了出来,他道,“蹑景应该是真的见到野草了。”
绿耳眼睛都亮了,副总理说有野草,他信!有草了,他们的马就没事了!
踏云笑着看着近乎要跑步向前的绿耳,和在那里张牙舞爪的蹑景,叹了一声,年轻是真好啊。
蹑景好不容易等着绿耳和踏云靠近自己了,他一把抓住绿耳的手,一边焦急地朝前面走,一边道,“副总理,绿耳,我跟你们说,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前面真的有草!咱们这一回!”蹑景笑着拍着绿耳的肩膀愉快地说道,“不怕咱们的马会饿着了!”
“有草就会有野生动物出没。”踏云提醒道。
“副总理,这没什么好怕的!”蹑景开心地大声道,“咱野外训练不就是为了现在嘛!”
踏云看着蹑景信心十足的样子笑笑,只要他们还没有失去斗志,那他们就一定可以到达项杠郡的。
说话间他们三个就走到了蹑景的马的旁边,绿耳和踏云放开了自己手中的缰绳让他们的马去吃草,他们自己开始搭建篝火。蹑景和绿耳在一片漆黑中也不敢走得太远,天知道这里会有什么动物。何况他们三个今天跑了一天也累了,坐在篝火旁边吃着昨晚的烤鱼,喝着水算是把晚饭给对付了过去。
吃过饭他们三个就要安排守夜了,蹑景和绿耳原本是想着就他们两来守夜就好了,但是踏云摆了摆手,让他们两先睡,他年纪大了睡不了几个小时,更何况他这一次肩负着重任,他得利用现在这个时间好好思考一下。
新城国家小,比翼城的中心区大不了多少,可不论是从东大陆的天腐镇还是奥德利卡去往西大陆,都必须要先到新城,再去往别的国家。而现在奥德利卡对天腐镇宣战,导致天腐镇的码头弃用,这一来让新城少了许多商团,而这一点却是翼城可以利用的。
他们翼城如果能答应新城开辟一条从新城通往翼城的航线,对他们两个国家而言就是双赢。以这一次他们从西海诸岛基地到乌梁素海滩的时间来看,如果是从翼城现有的西港口出发,到新城可能差不多六天,这样的航线中途必须要进行补给。但是如果是在西海诸岛上建立一个贸易港口,那么到新城就只需要四五天。
港口容易建,但是建在哪里就值得商讨了,踏云不想要选择新城本土的港口,他想要在项杠郡里建一个港口。在项杠郡建港,即是对新城的妥协,也是对新城的一种威胁。这能让新城明白,如果新城过分了,他们翼城就去帮助清国,而新城最不想要看到的就是清国发展起来。清国发展起来了,新城就要遭殃了。
有恩还恩,有仇报仇。他们兔族曾经吃得苦,遭得罪,他们全都记得。
至于如何说服新城同意他们项杠郡建港,踏云还是有信心的,毕竟新城首相和国会在意的是他们在任期间的政绩,而不是新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