珹玭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悬空了,她几乎从未这般醉过,一睁眼头就针扎般疼,刚开口想要唤一声“漻苓”却猛然想起漻苓已经不在宫中。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待宿醉的头疼缓解了一点后她方才开口唤新来的宫女,“洵美。”
她声音一落,一个着碧蓝宫女装面貌婉和的姑娘便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垂着的头问安,“奴婢参见陛下。”
珹玭从床上坐起,半倚着床栏问:“昨夜朕如何回的宫?”
洵美福身,答:“回禀陛下,昨夜是明邗庄主抱您回的宫。”
珹玭惊诧,连脑袋的疼痛都忘了,音调陡然拔高,“你说什么?”
洵美慌忙跪地,惊恐万分,“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昨夜的确是明邗庄主送陛下回的宫。”
“你慌什么?朕又没说要责怪你,快起来,替朕更衣。”珹玭蹙眉,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洵美闻言连忙起身上前,扶着珹玭下床,替珹玭穿衣,她似乎很怕珹玭,给珹玭穿衣的手都抖得不成样子,珹玭看着她这副瑟瑟发抖的模样不满的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
这次洗漱因为洵美的对珹玭的恐惧多有波折,不是不小心翻了水盆就是把替珹玭洗脸时把珹玭的衣裳都弄湿了。
珹玭忍着头疼,心中已有怒气,刚要发作可以一看到她那副唯诺瑟缩的模样只能化作无奈的叹息,挥手让她出去,召了刘佑备了温水,自己洗漱完后便去偏殿吃了午膳。
珹玭问:“今日可有什么事?”
“陛下放心,頔澂庄主都一打点好了。”
“那便好。”
她们一路走进了御书房,珹玭一进御书房便坐在案前开始批阅已经堆成小山的奏折,刘佑无声的站在一旁研墨。
珹玭翻了好几十本奏折,眉头锁的更深了,上面写的竟然没有一点是关于朝廷官员被谋害的事。
又随手抽了几本,也全是些无病呻吟的东西,正事一件没提。
“哼!装的也太过了!”珹玭把奏折往地上一扔冷笑道。
她其实也明白这些官员的想法,此次朝廷命官被暗杀,又事关反党,所有人都不想和这事沾上一点关系,自然就避重就轻,所以参的本都是商讨如何厚葬牺牲的官员,却没一个人说要怎么寻出凶手的。
珹玭眼不见为净,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指着那堆小山般的奏折道:“把这些都给朕拿去烧了,让他们都好好想想再给朕重写!”
刘佑停下了研墨的动作,犹豫道:“陛下这不和规矩啊,自古以来就没帝王烧臣子奏折的事,您这样怕是会引得朝臣不满。”
“朕说烧了便烧了!不让烧那就提他们的头来参奏!”珹玭蓦然暴起,手用力一扫案桌,奏折掉了满地。
“陛下息怒。”刘佑一惊,连忙跪地叩首。
珹玭也怔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她现在心中郁躁的很,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的紧,缓了一会才轻声道:“朕有些气过头了,刘爷爷你别当真,快些起来吧。”
刘佑只当珹玭近日太过劳累有些昏了头,缓缓起身对着珹玭道:“陛下莫要气坏了身子,这些奏折烧便烧了吧。”
珹玭手指动了动,“算了不必了,是朕脑子糊涂了。”
“陛下能想明白便好。”
烧毁奏折这种事情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君听臣谏言之美举素来是明君的体现,烧毁臣子奏折这种事若做了,定会被人骂是刚愎自用的昏君!
“母后今日可好?”珹玭闭目养神,平复心中蠢蠢欲动的燥火后才问到。
刘佑:“太后在慈宁宫中一直未出来过。陛下可要去向太后请安?”
“朕该去吗?”珹玭神色迷茫,经昨天一遭,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母后。
刘佑慈祥笑道:“陛下想去吗?”
珹玭也摸不准自己想去还是不想去,有些犹豫道:“朕……不知。”
“母女哪来隔夜仇,陛下和太后娘娘多日未见,也该好好亲近亲近,免得生疏了母女情分。”
“刘爷爷觉得朕和母后还不够生疏吗?”珹玭脸上挂着嘲讽的笑,也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他人。
刘佑叹了口气,珹玭与娴熠太后的关系他是看在眼里的,实在说不上一句好,可是哪能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伤人心的实话,“只不过是太后与陛下性子都过于内敛了些,只要坐下来好好谈没什么心结打不开的。”
“是吗?”珹玭垂眼,目光在自己衣服上锦绣山河的绣纹上打转,有些迷茫。
刘佑祥和道:“老奴痴长陛下十几年,这些道理自是要比陛下明白许多,太后如今不过是失亲悲恸,难免怒火会牵连陛下,待太后想开了,自然就不会了。”
他以前在先帝面前侍奉时便觉着娴熠太后这人温婉太过,平日里吃斋念佛,与世无争,昨日那副样子也是被气狠了,试问天下何人得知自己母族被尽数屠尽这种消息不会气得失了理智?
珹玭笑了一声,满是苍凉,“难为她还会记得要对朕生气,若不是昨日她骂了一句不该生朕,朕都得忘了她其实是朕的生身母亲。”
她起身,又妥协道:“罢了,去问个安吧,心里总归是想着的。”想着了便是想见的。
珹玭缓步朝店外走,突然感觉眼前晃过一阵黑,头有些昏,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在原地缓了片刻后方才继续向前走。
刘佑跟在她身后,不解刚刚为何突然停下来,连忙关怀问:“陛下怎么了?”
珹玭摇了摇头,道:“无碍,有些头晕罢了。”
她说的风轻云淡,可刘佑却听得惊心胆颤,连问:“怎会头晕呢?可是染了风寒,可要传太医来瞧瞧。”
“不必了,只是累着了,等忙完这阵子好好休息一下便没什么了。”
刘佑怀疑,“陛下可莫要诓老奴,这身体最要紧的,千万不能大意。”
“朕都说了没事!”珹玭又有几分不耐烦了,深吸两口气压下心底的郁躁后才又缓缓道,“快去备轿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