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头雾水,问这是怎么了,马鸣却叉开话题让我继续探索。后来他才跟我说,闹鬼的房子里盆栽土最好不要碰,里面有植物排出来的晦气,这植物没有光照,摆在这里很久,没有人照看仍然活的很好,意味着它吸收了大量的阴气,这土也晦气。
我吓得赶紧了两坨洗手液仔仔细细把指缝都搓干净,这便拿边上的帕子擦了擦手。一抬眼我就愣住了,看了几眼镜子,觉出几分古怪,可又不清楚这古怪在哪儿,只好暗唾自己东想西想疑神疑鬼,转身又小心翼翼挪着脚步来到瓷砖墙后方。
淅淅沥沥。淋浴开关忽然打开了,水流刷拉拉冲刷在浴缸里,振聋发聩,好似一场大雨。我知道这是灵异事件出现了,顿时心跳如雷,但还是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
淋浴的水好似不同往常,我低头看了一眼,浴缸底部都是一团乱线般的黑发。小雅头发就是又黑又长,还爱掉头发,一开始我没有多想,过了几秒忽然猛一下回神过来,小雅不是上周就把头发染金了吗?
再定睛细看,那头发竟然是从淋浴的孔里面丝丝缕缕钻出来的。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在年关前观看过灌香肠,五花肉塞进去,机器自动吞吐着,一团浆糊般的肉糜就从那小口中被灌入透明的肠衣,场景像泄般难以言喻。眼前这幅场景也给我这样一种直视感。
我呆了大概有两三秒,然后转身就跑。路过镜子的时候,可能是恐惧刺激大脑皮层,电光火石的刹那我想明白了那种违和感是什么。
我鼻翼左边有颗黑痣,米粒大小,被人调侃过美男痣,我通常照镜子都要对着臭美几番。大家都知道,镜像是反的,你的左脸在镜子变成右脸,右脸变成左脸,但是在刚才的镜子里,我的黑痣却出现在了以我而言的右边!
靠啊!想到这里我更恐惧了,越急越慌,越慌越急,短短几步路的距离我摔了个大跤!马鸣诧异地看我一眼,正要伸手来扶我,却忽然感到一阵凛风直扑面门,浴室门啪的一下拍合上了!
我都要疯了,就差一步逃出生天的感觉谁能懂,爬起来流着鼻血狂拍玻璃门,按理说以我这种力度玻璃早该碎了,但这扇门却忽然变得好似钢筋水泥铸造,坚硬无比。
所幸马鸣还在那头,安慰道:“我答应过会救你的,你先冷静下来,把里面发生了什么说清楚!”
我又捶了几拳头,门自岿然不动。我死心了,掐着自己手心镇定下来,哆嗦着声音把头发和镜子的事都说了一遍。说到头发的时候马鸣没多大反应,听我说到镜子,他忽然打断我,高声道:“你说镜子里的东西反了?!”
我一边唔嗯一边点头,马鸣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隔着门我都能清楚听见,他焦急说道:“沈炼,接下来你按我说的做,你不要回头,找个能反光的东西,看看自己周围是不是出现了另一条影子。”
我不用找,在镜子里面就能看见。一个是我的脸,一个是磨砂玻璃后马鸣团糊的黑影,我比他高点,这个差异很明显,而就在我二人之上,慢慢慢慢的,出现了第三条虚影。
“别盯着它看,注意脚下。”
我已经被吓得麻木了,机械地低头,看见抵着脚后跟的一双影子勾出的脚,连鞋码都和我一样。
“等会儿它一动,你就闭上眼往后退,摸到盥洗台旁边把镜子砸了!”
我就差没把马鸣当真佛供起,他每一个字包括标点符号都是解救我的圣经,自然是点头如捣蒜。大概过了半分钟,那东西果然动了,我闭上眼睛拼命回跑,先摸到盥洗台,又哆哆嗦嗦顺上摸着镜子。
我狠了狠心,咬牙捏着拳头往上哐当一砸,镜子啪嚓裂了,碎片扎了我一手。
我睁开眼又盯着脚下,很久不见它有下一步动作。过了许久,才脚尖一动,往前一步,我顺势往后一倒,在交错的刹那,一阵如坠冰窟的阴冷感袭击了我,我无法描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我能确定地说,那股阴冷一直入侵到我捉摸不着的灵魂深处。
我一屁股跌在地上,怦的一声,门被撞开了,马鸣没进来,站在门外拽着我领子把我拖了出去。他力气真的很大。
二人坐在沙发上良久,我连灌三杯水,这才从惊魂时刻中缓过神来。于是我问马鸣怎么办,这鬼凶成这样,还有什么对付的办法。
马鸣说道:“这里面陈年老鬼了,比八二年的二锅头还辣。这东西一是正常情况不愿意现身,二是本事大怨气大,恐怕不听我们的,逼出来了也得发狂。”
“怎么办?”马鸣忽然冷笑一声:“它不出来,当真以为我拿它没办法?”
他打开罐子,一股难以形容的腥味随之散发出来,我瞥了一眼,里面是凝滞的液体,色泽深红,像放置久了的猪血。
“不是猪血,是鸡血。”马鸣纠正。
他又从背包里掏出不少东西,让我疑心这是哆啦A梦的百宝袋。一袋子陈米,一叠黄符,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马鸣叫我去厨房翻个大点的盆盛满水,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进了浴室捣鼓起来,先在地上洒满陈米,又往盆子里倒了鸡血混合均匀,符咒按七星八卦的走势贴在了墙壁上。
马鸣可能是看我之前受了惊吓,和我说话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就道这些东西能限制它们,就算它们真的发狂,也不会对我们的安全造成太大危险。
做完这一些,他又点了一支香立在中央,这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我以为出现了灵异事件,这些手段很快会奏效,没想到等了大概四十分钟,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我眼睁睁看着指针爬到十二点,一连番惊吓操作下来,竟然很想睡觉。
这时,我忽然一个激灵,被浴室里面若有若无的哭声惊醒了。这声音乍一听像风,可是细听之下,不难感受到里面浓重的怨气。我不敢再睡,掐着脸让自己清醒过来。马鸣似乎早已料到结果,并不惊讶,平静地离了三米远,站到门前。
渐渐的,玻璃门上出现一道道身影。哭声越来越大,伴随一声凄厉的嘶吼,好像摁开某个开关似的,一双双手啪啪拍在门上,留下一个个清晰血掌印。粗犷的是男人的手,纤细的是女人的手,幼小的是小女孩儿的手,一家三口全在这儿了。
这时我嘴里一咸,旁边的马鸣竟然把手指伸进我嘴里,往我舌头底下塞了个什么东西。我下意识就要吐出来,却被他一把捂住嘴。我怒目而视,马鸣道:“别吐,就保持这样,你来问话。”
“问什么?”我感受出来了,他塞的是个圆形的金属物,似乎是硬币,舌头抵了一下,中间又是镂空,感觉像一枚铜钱。
“问死因为何,为什么徘徊不散,有什么心愿。能得出越多信息的越好。”
我就原样问了这三个问题。浴室里却没有回音,只有撞击巨响,我怀疑以这个动静,借狗的保安大爷都能听到。血掌印叠了一层又一层,渐渐只剩下血淋淋的一团。奇怪的是,闹出这么大的声音,按理说邻居早该骂街了,但周围却别无人声,也不知是他们听不到,还是不敢多管这的动静。
浴室里的惊险持续了有四五分钟,安静下来后很久,我还屏息不敢动弹。马鸣说:“可以吐出来了。”我才感受到舌头苦得发麻。
铜钱自古有辟邪功能,古代除夕那天,大人会放一串铜钱在小儿枕下,铜钱撞击之声犹如鞭炮,年兽听到就不敢来了,这就叫压岁,盖因铜钱作为货币的一种,行使货币流通功能,比一般商品流通的频率要高,也就是说铜钱在交易的过程中会在不同的人手中传递,人气也就是阳气旺盛,鬼怪属阴,畏惧阳气,所以佩戴铜钱有避邪的效果。
又有说法是越旧的铜钱避邪效果越好,刚铸造好的铜钱效果就要大打折扣。我吐出来一看,果真是一枚铜钱,上面布满指甲盖那么厚的锈青,驱邪效果肯定杠杠的。
我呸出两口唾沫,问马鸣这哪儿来的,马鸣也没瞒我,直说是墓里找来的陪葬钱。我质问他你墓里找来的东西就直接给我用?马鸣说我和鬼喊话,必须要拿个东西镇住魂,要不然魂被路过的小鬼勾走,变成脑残都有可能。
我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他拿纸包起铜钱,走到厨房里冲水去了。我在原地转了两圈,盯着玻璃门上的血掌印,忽然察觉到上面有字迹。
我走近几步,又忌惮地停了下来,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马鸣已经冲洗好了那枚铜钱,正抽餐巾纸擦拭着。我打算等他先出来再说,不知道什么鬼东西之前,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过了会儿,马鸣收拾好铜钱走了出来,也没看我,径直踱步到浴室门前。我看他上前去了,这才忙不迭跟上。
血迹写的字很模糊,又是印刻在相反的背面,很不好辨认。马鸣说里面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让我把门打开。我心里腹诽,没什么问题你让我开门呢。不过刚才马鸣展出的一手确实镇住了我,我心想马鸣在身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上前一步,将门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