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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山不容二虎

櫊池苑离晚婉所住的水莲苑不远,大约要走两刻钟,绕过三个园子就能到。

晚婉也能趁此机会好好看一下轩辕府长什么样,带领着若歌端着锦盒,还有几个不知名的小丫鬟,一起浩浩荡荡的朝櫊池苑走去。

一路上晚婉走马观花,只见一跨出水莲苑就是好大的一片空地,空地前还种了好多的樱花,看来轩辕府的品味不一般,各个园子的取名也很有意境,比起自家那还真不是一个层次的。

晚婉望着远处的山山水水,还有那青石板铺成的阳关小道,“轩辕府,是人……倾城夫君打理的吗?”她差点喊出人渣一词。

安晚婉赶紧堵住了自己的嘴,吐出丁香小舌做了个鬼脸。

听见晚婉的问话,她身后一个小丫鬟赶紧知趣的上前回道:“不是的,府中的事物是老太君在打理,不过近年来老太君身子不好,二夫人也帮着打理了一些。”

“哦……”晚婉听完愣了一下,“二夫人?”

“二夫人是谁?这府中还有二夫人?”安晚婉一脸讶异,她知道轩辕家就轩辕人渣那一棵独苗,难不成是轩辕倾城的小老婆?

好呀……人渣不止是人渣,还是登徒子!

知道安晚婉会错意了,丫鬟急忙解释道:“二夫人是二老爷的夫人,并不是指公子的小妾。只因原来老爷和太老爷去世后,公子还小,所以二老爷进府接过了轩辕家的商务,二夫人也跟着二老爷一起搬过来,所以我们都喊她叫作二夫人。”

晚婉仔细的听着,基本明白了了大概,这丫鬟口中所说的二老爷大概就是轩辕倾城的叔父轩辕鹤堂吧?也就是如今轩辕府中真正掌权的人,而这个二夫人就是二老爷的原配夫人了。二十年前轩辕倾城还小,府中就只有一位夫人,所以大家都唤她二夫人,现在轩辕倾城大了,一直没娶妻,所以这个二夫人的称呼也没改。

二十多年来的习惯嘛,不是这么容易改过来的,晚婉朝那丫鬟点点头,表示理解。

丫鬟见安晚婉明白,也就不便接话了,又默默的退了下去,跟在后头默默走着。

又莫约走了一刻钟,只见府中园囿错落,庭庭院院环环相扣,亭台水榭,高山楼阁,应有尽有,应了轩辕府家大业大这句话,晚婉就当散心似的走马观花的随意看了看,顺便研究研究地形。

櫊池苑前,老太君似乎早料到安晚婉会来,早已经派了个在府中身份不低的丫鬟在那里等着安晚婉了。

老太君虽然没有像昨天那样亲自出来迎接,但该给安晚婉的面子一项都没落下。

虽然轩辕人渣不怎样,但轩辕府的老祖母很好……安晚婉心里一阵暖意流过。

老太君的贴身丫鬟紫嫣姑娘此时正亭亭玉立的站在櫊池苑的苑门前等着安晚婉。

“大夫人,老太君已起身,就在堂中等着你来了。”这紫嫣说话的声音很动听,人也笑吟吟的。

安晚婉被她喊大夫人喊得浑身不自在,不过转念想想,似乎……这个称呼也没什么不对?轩辕倾城是轩辕府的嫡传人,一颗独苗,他才是轩辕府真正的主子,而她是轩辕倾城新娶进门的夫人,不正是叫“大”夫人么?

“我昨日太累,今儿起得晚了些,有劳姐姐等我了。”说了几句客套话。“早晨露重,咱们进去吧,别待会害姐姐着凉了。”

紫嫣听罢笑了笑,心里对晚婉的印象好了起来,虽然这新入府的夫人相貌平庸,但人知书达理,一点也没有之前市坊传说的样子。

紫嫣笑了笑返身带路。

櫊池苑内,老太君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堂上等着晚婉来奉茶。

一见晚婉从外头走进来,老太君就慈祥的笑着走向前来了:“哎哟,晚婉可来了,可让祖母久等了。”

“祖母!孙媳妇安晚婉拜见祖母!”

这一喊让老太君那个高兴哟,立刻招呼安晚婉到她身边坐下,此时已经有丫鬟端茶上来了,晚婉伸手就接过茶,准备结结实实的朝老太君一拜:“孙媳妇晚婉给奶奶敬……”

突然有人伸出了一只脚,绊在安晚婉的前头。

是老太君身边另一个丫头,彩菊。

幸好安晚婉眼捷手快,把重心一转,否则就要出丑了。

安晚婉拿眼睛一瞪,果然在这府里看不爽她的大大的有人在。

看来在轩辕府的这日子不好过呀……

晚婉看见那个彩菊不动声色的把脚收回去,她也顺势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甜甜的朝老太君喊了声:“祖母喝茶……”

老太君没发现刚才的蹊跷,把茶接过,赶紧让人把晚婉从地上扶起来。

“可惜了唷,可惜城儿的爹娘去得早,没能等到你这乖媳妇儿的奉茶,我这个老婆子就提他们接了这口茶,算是尽了他们的心意。”说罢,端起晚婉的奉茶,深深的呡了一口。

晚婉看老太君喝完了茶,于是从若歌手上拿来了锦盒,打开一看,是一对价值不菲的镶金血玛瑙手镯。

“晚婉嫁来轩辕家,没能带什么过来,这对镶金血玛瑙手镯是安家古玩铺里的镇店之宝之一,当初晚婉的爹远去大食国做生意的时候带回来的,孙媳妇借花献佛,把它献给老太君,还望老太君笑纳。”

晚婉这话说得诚恳。老太君接过晚婉奉上来的手镯,只见镯面如血,镶金的部位玲珑剔透,镯内天然的斑纹看起来竟像一只火凤凰。

老太君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

她曾经调查过安晚婉,是安家的二小姐,大姐远嫁京都,嫁的是何人不知道,所以消息都断了似的。不过有件蹊跷的事情,就是在安晚婉还没笈笄之前,安府还只是皇城的二流人家,但是在这近几年,安家突然异军突起,连做了几笔极大的生意,一下子成为了皇城不小的人家。

今日安晚婉的这对镶金血玛瑙镯子,让她对安家又有了新的看法。晚婉无意中说出的大食国,那个传说中香料遍布如黄金一般的国家,没想到安家竟然把生意做到了大食。

而她轩辕家,虽然家底雄厚,但自从轩辕鹤堂接手后的这十几年,几乎是原地踏步,虽然没有令轩辕家生意倒退,但也没有多大的进展,再这样下午,轩辕府在商界被超越是迟早的事情。

老太君苍老的手指轻轻摩挲在晚婉送的镯子上,沉思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是在贪恋镯子材质的清凉感,却又更像是在想事情。

“城儿娶了你真是有福气。”老太君说。

老太君挥避了堂中的下人,只留了晚婉一人说话:“晚婉啊,你们安家的产业……一直都是谁在打理?”

砰咚——

安晚婉笑着不说话,心想,果然僵还是老的辣,老太君的问题针针见血。

没错,安家的产业表面上还是安老爷——安青山打理,可实际上早在她笈笄的那年就交给了她,如今安家产业扩张到了这样的程度,其实靠的全是她……

她自幼就对买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而且资质也禀于常人。

不过安晚婉毕竟是一届女流之辈,而且当年接管的时候还是一个小丫头,为了防范小人和避免树大招风,这一直是瞒着的事。

要不然,在外人面前,她安晚婉怎么会被传得一无是处呢?

安晚婉装傻笑道:“晚婉不懂奶奶的意思……安家不都一直是我爹爹在打理吗?”

老太君看着安晚婉眼中的狡黠,布满皱纹和蔼的脸上也展了笑,顺水推舟道:“奶奶只是随口问问,安老爷如今也是我轩辕家的亲家,有个这么能干的亲家,我老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虎父无犬女,但奶奶相信你也不会输与他人。”

她看着晚婉:“如今你既然已经嫁入我轩辕府,你可要多帮帮城儿,知道吗?”

安晚婉低着头回道:“知道了奶奶,晚婉会好好‘辅佐’倾城的。”

从櫊池苑出来,安晚婉吐了吐舌头,轩辕人渣……

她叹了口气,茬拉着脸,晚婉心想道,原来这才是老太君用计让她嫁进轩辕家的真正原因吧……可惜她的傻爹爹,竟然真的认为她名声太差嫁不出去了……还把她当做滞留家中的货品着急给卖了。

原来这世上终究没有一个人可以无所求的对另外一个人好的。

哎……此时此刻晚婉的心情有些低落。

晚婉遣散了身边的丫鬟,打算一个人独自在轩辕府中逛一逛,不过没想到老太君身边的紫嫣姑娘也悄悄的跟了出来。

“大夫人,我能找你聊一聊吗?”紫嫣在风中站着,声音从晚婉的身后传来。

晚婉回头,看到风将她的衣角狠狠掀起,看起来有些狼狈,整个人显得有些奇怪。

“紫嫣姑娘?”晚婉一脸的疑惑,她找她有什么事?

偏僻的羊肠小道上,紫嫣和晚婉两个人并肩走着,紫嫣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夫人,能否听我讲一个关于轩辕家的故事?”

晚婉想了想,点了点头。

既然嫁进来了,听听也无妨。

“老太君年轻的时候,是名动一时倾城的才女,她陪着老太爷,把轩辕家一步步壮大到了现在的程度,老太君这一生就只有一个儿子,那便是已逝的老爷——倾城少爷的父亲。所以老太君喜爱倾城少爷,倾城少爷是轩辕家的正主,也是老太君唯一的直系血脉,所以就算是为了振兴轩辕府,老太君也绝不可能牺牲倾城少爷的幸福。”紫嫣幽幽的说道,也不知用意是何。

“我知道,老太君必定同夫人讲了要夫人帮助倾城少爷之类的话,我也猜到了夫人听后肯定会失落,我知道夫人你绝不是市坊间流传的那样,但我只想告诉夫人,老太君让少爷将夫人娶进门绝不仅仅是因为夫人聪慧非凡!”

“紫嫣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太久,知道那是老太君原本也喜欢夫人才会这样,否则不会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将夫人你迎进门,不会一大早便早起等着受你奉茶,紫嫣只希望夫人你就算再不喜欢倾城少爷,也别辜负了老夫人的心。”

安晚婉看着紫嫣,想从她眼中探究出什么点猫腻来,可惜只在紫嫣看到真挚。难道……

晚婉突然想到了奉茶时那只突然伸出的脚,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整个轩辕府那么大,有心存不良时时想找麻烦对她的人,也自然会有紫嫣这样兰质蕙心的姑娘在。

晚婉笑着回道:“我明白了……”

或许一开始老太君是看中了她打理产业的手腕,但至少真的见了她之后的那些喜爱是发自内心的。

紫嫣不希望晚婉因为老太君让她辅佐轩辕倾城而就此对老太君产生隔阂。

“紫嫣姐姐,放心吧,我不会因此而对老太君产生隔阂的。”

紫嫣听到晚婉这么说,这才朝她委了个身道谢。“日后大夫人在府里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可以来找我,或许紫嫣可以帮上什么忙也不一定。”

晚婉笑了笑,昨天轩辕倾城不在她房里过夜的事情估计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了:“那就先谢谢紫嫣姐姐了。”

山水湖畔,园囿小亭,轩辕府如诗如画。晚婉回水莲苑的时候,一道如噩梦般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

“悍妇。”一道熟悉的男声止住了安晚婉的去路,惹得她一阵颤栗。

晚婉停在原地,脑海中只默默浮现了四个字:轩辕人渣……

你才是悍妇,你全家都是悍妇。安晚婉恼火的转过身,面对着他。

今日的轩辕倾城换下了昨日的大红喜服,身着玄黑色云袍,衬得干净利落,剑眉入鬓眉眼深邃如歌,那双墨玉般的眸子盯着人瞧的时候,似要把人吸入在内才甘心。

“怎么了?看傻了?”轩辕倾城嘴角含着一丝蔑笑。

安晚婉晃着脑袋,转身就走,决心把他当空气。

“人渣。”她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轩辕倾城似乎听到了什么,却又听不清晰。不知道为什么他望着安晚婉能那么悠哉的在他轩辕府中活着,就没来由的觉得心底不爽快。

他昨夜给她那么大的脸色瞧,这女人是没心没肺吗?脸上的表情还能如此的风轻云淡,难道真的如她所说的,她根本没把他当事?

轩辕倾城的脸不由得黑了几分,他朝安晚婉欺了上来,一下子便将娇小的她笼罩在他的阴影中,厉声道:“没事做的话,就回你的水莲阁修身养性,别总四处乱逛,因为像你这样一无是处的女人,出来只能丢人现眼。”

特别是丢了他的脸。

切……听罢,安晚婉后退了一步,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逃出他的禁锢,她仰起脸望着他,笑得灿烂:“随你怎么说!”

“很好。”轩辕倾城唇畔扯出了一抹笑,很有趣。

她看起来好像很有志气的样子,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是不是还能那么有骨气了。

轩辕倾城语罢,忽然整个人走上前来,把安晚婉丢到肩上,扛了起来。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费力气。

“啊——”他突然来这么一招,差点没把安晚婉吓死,惹得她突然放声尖叫。

“轩辕人渣,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啊——”头朝下脚朝上,安晚婉顿时眼冒金星。

腰架在他的肩上,她整个人要折成两瓣了。死轩辕倾城,臭轩辕倾城,“放我下来!!”

“悍妇,再凶一点,我无所谓。”轩辕倾城丝毫不管她如何挣扎,径直的把她朝前带去。

一头枯井,是轩辕府中唯一败落不打扫的庭院,地上都是成片成片的落叶,人踩上去不断发出喀嚓喀嚓的细碎声,安晚婉被他挂得头昏脑胀。

挣扎到没力气了,连咒骂都软弱无力:“轩辕倾城……你这个人渣……唔……”声音渐低。

她累瘫下了。

轩辕倾城眉头一拧,肩上的女人怎么没动静了?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不经折腾,看她方才那么嚣张,原来只是纸老虎,他还想将她扛入丢到枯井里清醒清醒。

轩辕倾城低沉的朝安晚婉吼道:“起来。”

……没有反应。

他挑挑眉,看来不是装的,他对活死人可没兴趣。

只见他随手一放,直接把安晚婉丢枯井旁。

一个时辰后,夜黑风高,阴风阵阵吹过……

豆大的雨点滴到了安晚婉的脸上,凉得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沙沙声钻入耳朵……

安晚婉一转头,看见的便是近在咫尺的枯井边沿,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啊——!!!”杀猪般的嚎叫。

安晚婉惊天动地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废园子。

黑夜中一双凌厉的凤眼不由得眸中带笑。

水莲苑,晴姿和若歌正焦急的在庭中踱步,为安晚婉还没回来而着急。

忽然门口响起了一阵踉跄的脚步声,她们二人一同回头,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景象:自家小姐一身脏衣狼狈的站在门口,脸颊漆黑,袖口也被划破了,脑袋上还挂着几片落叶。

安晚婉一脸痛苦的喘着气:“水……水……”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晴姿显然被安晚婉这幅鬼样子吓到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晚上回来就变这样了??

安晚婉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端起茶就往嘴里灌,咕噜咕噜。

半时辰后,安晚婉洗漱完毕,从鬼样又变回了人样,把晴姿和若歌喊到了身前:“他真是派人来这么和你们说的?”

“是啊!伴晚的时候,姑爷还特地派人来知会我们,说你在他那,特意让我们不用寻了。”

安晚婉咬牙切齿,看来他就是存心在整她呢。

脑中不由得想起了方才沁香园那一幕,差点没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太过分了……晚婉恼羞成怒,葱白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床沿,正襟危坐,忽然安晚婉脑中有了一个主意,挑了挑眉朝晴姿和若歌说道:“过来。”

晴姿和若歌不知道她要干啥,两个人一齐俯身向前,耳朵凑近。

“……”安晚婉小声的交代着。

轩辕倾城,你就等着瞧吧。

一夜细雨,润物无声,此时晚婉起床打开窗棂便看到水莲苑前满池盛开的荷花,粉的蓝的紫色浅鹅黄的,齐齐开放,春光明媚。

晴姿推开门朝安晚婉说道:“查到了,姑爷今日确实要宴客。”

“在哪宴客?”

“府西樱落园。”

安晚婉嘴角扯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那好,准备准备,咱们出发。”

晴姿一脸不解,昨天大半夜的,小姐让她们去查轩辕倾城的行程,还说看他昨日那么有闲情逸致在府中闲逛,今日肯定会忙着见客,还让她们查他宴客的地点,小姐这是想干嘛?

晴姿迷糊的问:“出发?小姐,我们要去哪?”

只见安晚婉神秘一笑:“我带你们去葬花。”

葬……花?

“今日天气大好,树影婆娑万里无云,神清气爽,咱们怎么能不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呢?”安晚婉伸了个懒腰,“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

* * *

樱落园。

一片大大的樱花林,是当年老太君亲手种下的,如今已有几十年的年头,枝叶繁茂,连成一脉,不时有阳光从叶与叶的缝隙中穿透进来。

安晚婉一身浅粉色的裙摆,荷绿色的小褂,提着一大蓝的花瓣,在林间走着。

晴姿和若歌两人跟在后头,一个扛锄头,一个提着一小桶水。

“小姐,咱们真的要葬花啊?”晴姿嘴巴张得老大。

“葬,咱们找着了个好地方就开始葬。”安晚婉一脸的认真,可乍一看之下,满眼都是笑意。

若歌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怂了怂晴姿,只有晴姿这笨蛋才不知道小姐想干什么。

看小姐昨日那幅狼狈的样子连滚带爬的跌跌撞撞跑回来,动动脑子就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小姐,你想要找什么地方?我帮你。”若歌若有似无的用手轻指了西边,神情狡黠。

安晚婉会意的一转身,往西边去了。

古香古色的亭子,两个俊美的男人面对而坐,一个一身青衣白玉束发,温润淡雅。一个一身玄衣傲气不羁,剑眉如风,嘴唇紧抿五官绝美。两人不时提壶畅饮,对酒当歌。

“明醉,咱们日久不见,今日不醉不归。”轩辕倾城提起了酒杯。

“好,咱们不醉不归。”温润的青衣男子也端起了酒杯,对敬。

如诗如画的园子里,突然传来了幽怨的哭声,声声哀泣:呜……呜……花儿啊……我的花儿啊……

这声音起初只有浅浅的一道,远远听着也无伤大雅,可突然又加入了其它两道女子的哭声,呜呜……啊……呜……花儿——啊——

轩辕倾城不由得拧起了眉宇。

“这是?”

这哭声,连沈明醉也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轩辕倾城搁下了酒杯,只见那哭声还在继续,破坏了他饮酒的兴致,他一脸的不悦,细细分辨,忽然脸色青黑——安晚婉。

那个女人不要命了,自己送上门来了!

“呜……花儿啊,你生长在这,还没有来得及见过这世间的繁华,便已早早逝去了,这上天竟然如此薄待你……呜,花儿啊……”显然话里有话。“呜……花儿,我替这府中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葬你。”

那熟悉的声音还在幽幽的传来,轩辕倾城站起身,对沈明醉说道:“明醉,我去处理些事情。”

沈明醉看轩辕倾城这着急的模样,他如墨的眼眸里酿着笑意:“去吧。”

轩辕倾城循着哭声的来源处去了,他也悠悠的跟着上前。

安晚婉葬花的地方其实就在亭子的不远处,所以丝毫不费力气便将哭声传过去了。

此时轩辕倾城正怒火冲冲的赶去修理安晚婉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远远的便看见她一脸悠哉的靠在树旁,惬意的望着天空望着白云,嘴里吐出的声音是在哭,可却表情根本不是哭的表情!

她身边的两个美貌丫鬟正有一下没一下的锄着地,花瓣在篮子里,只埋了一点,这是葬哪门子的花?

她明显是故意的。

安晚婉瞧见了轩辕倾城携着强大的气场过来,立刻紧急撸了撸袖子,从花篮里掬出一捧花瓣,悠悠袅袅的洒到晴姿挖出的“坑”里,继续哭了起来:“花啊……很快我就不能葬你了,呜……”

轩辕倾城一脸玩味的表情,哼,安晚婉,你也知道你就快葬不了它了,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安晚婉!”轩辕倾城凶狠的声音在安晚婉的头顶炸开。

“你在干什么?!”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安晚婉无辜的抬起头,擦了擦眼泪:“没做什么,葬花,你看不见吗?”

轩辕倾城心中只有几个大字:你装,你再给我装。

“我管你葬花葬草,限你半刻钟之内给我滚出樱落园。”今日是他难得与沈明醉一醉方休的日子,况且……他不想让沈明醉看到他这位被逼强娶进来的女人。

“呜……花儿啊……天苍苍野茫茫,何处才是你家……我连葬你都不行,这世界包藏恶心的人太多……花儿啊……你好可怜。”安晚婉就是要看到他恼怒的表情。

昨天把她丢在败园好玩么?耍她很好玩?她也要让他尝尝被人耍的滋味。

轩辕倾城每听她哭喊着指桑骂槐一分,脸色就更黑一分。

“我再问一句,你是出,还是不出。”他睨着墨眸,狠狠的盯着她瞧,气势如虎,差点没将她吞了。

“我——不——出。”她笑,她得意的笑。

轩辕倾城得到了答案,好好,不出?那他就不客气了。

只见轩辕倾城一步上前,嘴角斜而勾起,大手一覆,将安晚婉整个人扛了起来。“不出,那就怨不得我动手了。”

“你!”

他什么都好!有钱有貌,就是嘴巴太恶,品行不良,丝毫不怜香惜玉,不合他意了不是扛就是丢,不是男人。不,简直不是人!

以上便是安晚婉对轩辕倾城的全部评价。

此时晴姿和若歌看呆了,自家小姐竟然就这样被扛着走了,姑爷下一步是丢出去吗?

“你放我下来!”她被他扛在肩上,这熟悉的颠簸感真让她难受。“放开,不放我就喊了。”

“这是你自找的。”轩辕倾城脸上不带表情,心情却变得愉快。

好,不放是吧。安晚婉又挣扎了几下,忽然她眼睛一瞄,不远处的青衣男子?她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扯开嗓子便朝沈明醉大喊:“公子,救我!”

那边树下站着的沈明醉本来是站着看戏的,心里犹带笑意,这女人轻易就把轩辕倾城惹得动怒了,看来确实是功力不凡。

不过看她葬花哭得那样的伤心,却又盯着轩辕倾城指桑骂槐,琢磨着肯定是倾城不小心哪惹着她了。这等闲事,他还是少插手的好。

安晚婉见那人寸步未动,表情却像是在笑。再看看现在扛着她径直往樱落园出口走的轩辕倾城,他的身体似乎颤了一下。

他顾忌沈明醉?

他是想把她清理出那个青衣男子的视线范围吧?这才是最大目的吧?

安晚婉俯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放我下来……要不然,我就当他的面喊你夫君了。我可不保准待会我会瞎说什么……”

轩辕倾城脚步果然停了,她终于从这痛苦的颠簸感中出来了。

他挑了挑眉宇:“你这是在威胁我?”

“你可以这么理解。”安晚婉笑得春光灿烂。

好,她赢了。

轩辕倾城把安晚婉丢下来,这女人的笑容真晃眼。

“晴姿,若歌,我们走。”安晚婉得意的朝身后两目瞪口呆的丫头喊。

战局逆转,这就结束了?晴姿和若歌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她们的小姐在姑爷耳边说了什么?姑爷怎么突然脸色发青还变得那么客气了?

“小姐,咱们这就走了吗?锄头和篮子怎么办?还有一半的花瓣没葬呢。”晴姿弱弱的问了一句。

明显不在情况内。

“噗——”一旁看戏的沈明醉看不下去了,憋着的笑终于笑了出来。

哈哈,逗,真是太逗了……轩辕府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对有趣的主子丫鬟了?

沈明醉笑着,他没想到正是他的笑,才引出了接下来的事情……

晴姿经他这么一笑,有些窘迫,她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了么……晴姿慌张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然后……再把视线落到了沈明醉的身上。

在场的人中,就她离沈明醉站的位置最近,晴姿忽然大叫起来:“沉沉……沈表公子?!”

沈表公子?

安晚婉一愣……难道那个青衣男子是……?

安晚婉不敢想象。

她从没想过,在这里还可以遇见他——沈明醉。

“沈哥哥?”安晚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喃喃出声。

沈明醉是安家的表亲,也就是晚婉的表哥,但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笈笄之前,他与她一同长大,笈笄之后这才没了联系。

理论上说来,安晚婉害怕沈明醉,不仅仅是因为他看着她长大,看过她出丑,看着她被人嫌弃,他还看过她人生所有的颓废与不如意。

她刚刚和轩辕倾城那番拌嘴……岂不是全让他看到了?

他要是知道她的夫君不喜欢她,人生过的如此狼狈……安晚婉摇了摇头,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扶摇而上。

她可以再不要脸面,往日里那些人怎么说她吃生肉喝鲜血,彪悍吓人都可以,她都可以说清者自清,然后再一笑而过……可是在沈明醉面前……唉。

安晚婉皱了皱眉头,跟见鬼似的,立刻碎碎念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安晚婉,我不是安晚婉……”

她在沈明醉面前已经够丢脸了,不想再丢脸了。

“晚婉?”沈明醉喊出了安晚婉的名字。刚才隔得太远,加之数年没见,他竟然没认出来。

安晚婉捂着脸,转身便想跑。

沈明醉见她心切,温柔的上前喊道:“晚婉,你不想见明醉哥哥吗?”

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安晚婉决定还是不逃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沈……明醉哥哥。”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呢。

安晚婉望着沈明醉,对于轩辕倾城来说,他们故人相遇,但安晚婉只给他留了一抹背影,温婉窈窕似那江南的一场烟雨令人回味无穷。

“晚婉……”

“明醉哥哥……”

深情相依依,温侬软语,轩辕倾城被撂在一旁,怎么觉得这么不是滋味呢?

安晚婉发现她真是没法面对沈明醉,特别是他那声晚婉……那她还是走吧。

“沈哥哥没事的话,晚婉就先走了,晴姿若歌,咱们走。”安晚婉有礼貌的告别。

“走了?晚婉……明醉哥哥还没来得及问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留下来咱们叙旧叙旧再走也不迟。”

“是啊,夫人,待会再走。”安晚婉没想到从后边突然伸出了一只强有力的手,愣是将她截了下来。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轩辕倾城嘲笑的表情。

她身为他的夫人,还与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对方还是他的兄弟。

她这墙爬得,明摆着把他当空气。

“夫人?”沈明醉的墨眸里出现了惊诧。

轩辕倾城怕安晚婉再逃了,此时正紧紧的圈着她,不让她再逃走:“明醉,这是我前几日刚娶回府的夫人,安二小姐。”

“晚婉嫁人了……”还是嫁给了他的兄弟。

沈明醉好一阵失落……

“我……”安晚婉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幽幽的望着沈明醉,笑比哭还难看。“明醉哥哥……”

见她叫得那么亲密,轩辕倾城拥着她的大手直接一掌拍到她的臀部上,狠狠抓了一把,不动声色的:“随为夫喊明醉沈兄,难道这点礼仪你都不懂?”

轩辕人渣竟然拍她屁股?!

只见安晚婉越笑越难看,咬牙切齿:“沈兄!”

沈明醉叹了口气,一脸的宠溺,“倾城,罢了……别欺负晚婉了,就让她随着习惯喊我明醉哥哥或沈哥哥吧。”

不知是轩辕倾城隐藏的太深,还是沈明醉此时的心思都在安晚婉身上,在场的所有人竟然都没发现轩辕倾城不悦的表情。

沈明醉显然还沉溺在与安晚婉相遇的情境中,他们虽然是远方表亲,可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算半个青梅竹马……可如今他连她嫁人了都不知道。

沈明醉之前对安晚婉的认知,还停留在她只有他胸膛那么高的高度上。记忆中的安晚婉还是个小丫头,皮肤黝黑黝黑,头发乱糟糟的,不喜欢扎头发,经常只用一条纤长的发带松松扎起,在院子里无拘无束的蹴鞠,也不管别人的闲言闲语,她喜欢吃,也爱做东西给别人吃,总是笑靥如花,好像那些不愉快的事都与她无关似的,亦不管外面的风言风语。

他最喜欢她的性格,回想那时,她可比现在难看多了,几年过去了,曾经的小女孩现在长大了,女大十八变,她总能给他意料之外的惊喜。如今她一身浅粉色的裙摆,荷绿色的小褂,好看得很。

沈明醉赤裸裸欣赏的目光让轩辕倾城极不舒服,好她个安晚婉,竟然当着他的面诱惑他兄弟。

轩辕倾城在不知不觉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掐得安晚婉一疼。

“唔——”安晚婉一声闷哼。

“晚婉,为夫突然想起老太君说今日找你有事,你快过去看看。”他丢给她一记杀人的目光。

安晚婉吞了吞口水,“我这就过去……”

轩辕倾城望着安晚婉离开的背影,心想道,咱们晚上再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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