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妖人寒臾初现身的时候,箫懿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与在场的双阙妖属不同,他可以说是莫名其妙受胁前来,一路之上都不敢心存侥幸。当看到一个已经度过三劫的邪修出现时,箫懿那根紧绷着的危险警报立时触发。所以他的行动,甚至比那些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突袭邪修更快。
电光火石之间,箫懿已经在脑海中闪过了当初在九卢山中,三劫舒念的修为。若不是舒念当时一诺千金,再加上遇到九卢山的异变,自己和鸾霄早就不敌落败。既然现在要面对与舒念同为三劫的邪修,那就由不得箫懿再做丝毫保留。
一声响亮的啼鸣响起,在寒臾初的眼中,箫懿的身形转瞬之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双翅微微舒展开来的红喙青羽的一只小鸟。
“他也是妖属?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寒臾初心念一动。虽然略有惊讶,但寒臾初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缓。他接到的命令就是“要带着由双阙妖属领来的那个人回来”。寒臾初埋伏许久,看到双阙妖属聚集时的外人,只有箫懿一个,早已经锁定了目标。
寒臾初双眼之中,瞳孔忽然转动,换成了一副污绿色的眼珠,污绿色的水从地下浓浓涌出,汇聚到他的体内,使原本正在与檀婆婆化成巨树荆棘的身躯忽然暴涨,犹如巨灵一般。可实际上,寒臾初的真身早已经随着流水遁走,隐在一旁,他冷笑看了一眼箫懿变成的青鸟,双手一抬,地面尘土四散,又有多股污流涌泉喷出,化成一只只舞动的绿色手臂,向正在空中飞翔的青鸟抓了过去。
“天罗地网之下就想跑?哪有这么容易。”寒臾初心中冷笑。
凭借着青青、悠悠二姝的白羽和青叶,还有之前残余的一枚火鸦金钱,通过万象玲珑得以变身为可以翱翔天际的青鸟。不过箫懿现在可没有想跑。从他到这里开始,箫懿早就已经瞄上了那颗不知道活了多久,被双阙一族用来借以施法的参天大树。在箫懿本来的筹划之中,如果双阙妖属和他翻脸,那么就找机会接近大树,给大树种蛊用来牵制,然后自己再变化之后,借机逃走。可惜寒臾初来的太过突然,箫懿距离大树还有一些距离,又被邪修指名道姓。箫懿无奈之下,只好先用变化之术接近大树才行。
“青鸟?王母!”檀婆婆虽然被寒臾初的水行巨灵牵制住无法脱身,但她目光却也被寒臾初的灵水毒爪的法术吸引,一瞥之下,见到正在空中飞翔闪避毒爪的青鸟。她不知道青鸟是箫懿变化而成,一见之下,大喜过望,精神陡然振奋,法术全力催动。寒臾初心念一动,感受到从水行巨灵那里承受的压力,他三劫修为,耳目灵敏,自然也听到了檀婆婆的自言自语。
原本已经占据优势的巨灵此时反而被精神大振的檀婆婆压制,从地面中生长出的根须和从檀婆婆化身而成的大树枝条紧紧缠绕在巨灵身躯之上,让它动弹不得的同时,不断地汲取巨灵体内的灵元。
“想夺我灵元?那我就让你喝个够。”寒臾初阴险一笑,水行巨灵不再挣扎,想要冲破根须和枝条的纠缠,也不再努力凝聚身形,然而顺势再度变为流水,依附在根须和枝条的表面,犹如跗骨之蛆般蔓延开来,向着檀婆婆的妖身大树流动过去。
然而另一边看着青鸟不可思议地闪过自己灵水毒爪几次几乎必中的捕捉,让寒臾初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丰富的斗战经验让寒臾初很快就给箫懿变成的青鸟推测了它所拥有的能力:“能够在短时间内进行空间层面的切换,教主想要的人果然不那么简单。”原本寒臾初见箫懿并无修为,虽然能够变化让他小小有点惊讶,却也并没有重视起来。直到如今箫懿变成的青鸟再度出乎寒臾初的意料,也让这个三劫邪修准备使出全力。
不过也亏了寒臾初的对箫懿的轻视,凭借着青鸟能力躲避开毒爪之后,箫懿已经飞到了大树的树枝上面,恢复了本来面目。可就在他变回人身的一刹,箫懿突然感觉遍体生寒,就在这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一对傲慢之中带着凝重的双眼。被一个三劫修士的神识锁定,箫懿下意识之中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已经成为了猎物。
下一瞬,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檀婆婆在惨叫声中恢复人身,面容憔悴,她放在插入地面的手杖寸寸断裂,化为飞灰。她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在空中捂住自己双眼,在愤怒和痛苦中嚎叫的寒臾初。其余邪修在首领受挫,一时之间也急忙停下攻击,施展护身法术向寒臾初靠拢古来。
箫懿坐在大树之上,面色冷峻,喝到:“再来。”众人这是才看到似乎从大树之中飞起了什么东西,不过由于太过迅速,不过青影一闪。然而这一次之后,寒臾初的呼声却逐渐小了下来,在他身躯四周,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八面中间微微泛着金黄色的绿色水灵盾牌。邪修寒臾初此时满面泪痕,他的手从脸上抹过,短暂地融入到脸上又再次浮现出来。摊开双手,寒臾初死死地盯着手中的两枚青绿色的叶子,每枚叶片上都缕空出一个飞鸟的形状。
“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手段。”他的手心中浮现出水流的漩涡,将两枚叶片吞入到体内,向坐在大树上的箫懿道。“一个人,并非妖属,先是能够施展变化之术化身青鸟,然后又能用这种奇异的手法伤我。难怪……你的存在本来就是个值得好好研究的地方。”此时他已经判断出箫懿并不是妖属,那么他之前能够变化的行为,就很值得研究了。
大树是青暮林的中枢所在,这里的木行灵元是以树木为枢纽进行流动。这也是它被双阙一族发现,成了召集众人和设置守护大阵的原因所在。箫懿给大树种下剑蛊后,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果然收获奇效,一举命中寒臾初双眼,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可惜寒臾初的水行身让他得以及时逃避大难,虽然受伤,却并未致命。
“这个盾牌法术,是你三劫得来的吧?看着就比之前的那些法术厉害些。”对于别人跟自己的说话,箫懿是从来不吝搭茬的。既然受蛊大树的攻击不再有效,那箫懿暂时也无法可想。
可惜寒臾初似乎并不是个喜欢聊天的人。伤势带来的谨慎取代了他的傲慢,寒臾初不理会箫懿的问话,带着环绕身体四周的八面盾牌,缓慢和审慎地向箫懿走去。
听到寒臾初说箫懿变身为青鸟,再联想到之前柳四郎传来的圣王之命,谭婆婆虽已近乎油尽灯枯,却还是奋力想要挡住在寒臾初和箫懿的中间,向其他妖属大声呼喝道:“他是王母神使,拼了命也要保护住。”
见檀婆婆勉强出手,箫懿心说不好,急忙命令大树再次攻向寒臾初以便掩护檀婆婆。数枚叶片激射而出的同时,寒臾初身前的水盾却也是一扩一缩。水盾扩张到檀婆婆身后,盾牌后面立刻伸出无数狰狞可恶的小手将她牢牢抓住,吸附在盾牌之上。与此同时,盾牌也再一次迎上了大树射出的飞叶。叶片刚刚深入到盾牌之中,就之间金光一闪,随后叶片就沉浸如盾牌之中,失去了踪影。
盾牌一扩,既捉住了檀婆婆,又挡住了箫懿命令大树施展的攻击。盾牌回缩之时,从寒臾初体内猛然飞出一柄水流形成的长枪,将檀婆婆钉死在盾牌之上。那些原本抓住檀婆婆的小手忽然变成一张张饥渴的嘴巴,就在盾牌重新回到寒臾初身前的过程中,就将檀婆婆撕碎吞咽了下去。
婆婆!
虽然四周响起一阵阵惊呼,但面对如此穷凶极恶的寒臾初,其他妖属都已檀婆婆凄惨的死状震恐,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响应谭婆婆保护箫懿的奋喝。
柳四郎此时心中已是瑟瑟发抖。在场的妖属之中法术最强的檀婆婆死的时候,他已经密语传讯悠悠和青青,让她们宁可牺牲,也要保护箫懿。这是在明面上说得过去,足够大义的命令,可实际上,柳四郎想的却是趁着这个机会,他自己能够逃出生天。圣枢令绝对不能落于歹人手中,他用这样的大义来胁迫别人的时候,却忘记了自己应该拼死护令的尊严。
“虽然挺讨厌你的,但没想到竟然跟你死在一起。”青青其实对檀婆婆之前的激动并不是十分理解。就像箫懿之前问的,妖属之间也有严格的阶级划分。她是柳四郎的奴婢,听命出卖色相和听命护住而死,对青青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她将方才斗战中散乱的头发挽好,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应该向悠悠说一下。
“我们这辈子都是一样的奴婢,希望下辈子,你能过得好一点吧。”悠悠的脸被利刃所伤,让她笑起来少了妩媚。她的双手张开,变化成一只白羽的大鸟,伴随着清脆的竹叶风刀,向寒臾初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