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什么事?”“那个,那个,”老大拿出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拿出小绒熊,往前递过去,“这个给你。”说完低了头,又抬头看看安红的脸。安红先是一怔,接着“扑哧”笑了。她推推老大得手:“不要。”转身走了。留下老大很没面子的在后边从脸红到脚跟。
老大还没开始恋爱就失恋了。这事大家后来都知道了,是老四那晚上偷偷看到的。那晚上之后不久宿舍里周末聚餐,老大喝多了酒,回宿舍后,老四不该又放什么《潮湿的心》的歌带,结果弄的老大痛哭流涕。
那晚的情形是这样的:老大醉了,哥三个一起把他扶到床上。老大仰面躺在床上,嘿嘿的笑着。老四也坐到自己床上,拿出随身听放歌,正巧唱到《潮湿的心》那句“谁能用爱烘干我这颗潮湿的心”,歌声极温婉却也极凄苦。老大先还嘿嘿的笑着,过一会儿,哭了,呜呜的。哭一会儿,要起来上厕所,摇晃着起身,一只脚下地找拖鞋,还没找到,人先出溜到床下了。老四赶紧把他连拽带扶的弄起来,扶到厕所去了。回来躺到床上,他又开始嘿嘿的笑。我们都奇怪老大怎么了,于是老四就把那晚上他瞧见的事说了。原来老大失恋了。
不过老大没有因失恋而伤心太久,后来就和后桌的女孩好上了,也没用送绒熊,那小绒熊从此放到柜子里锁起来了。两人一起学习,一起吃饭,和所有恋人一样。
老三其实也有过女朋友。老三长的帅气,于是有女孩主动追求。也是班里的,也是前后桌。女孩子不错,一天写了纸条在老三桌子上。于是两人便在一起了。可老三总是心不在焉,终于一晚上两人出去后,老三回来躺在宿舍里抽烟喝酒,女孩子和他分手了,女孩说:“我主动找你,可你对我毫不关心,这算什么?咱们分手吧。”老三没说话,于是分手了。
老三帅气,很快又有了,但时间还是不长。如今还在森林里转悠。
老四的女友却是大家都看好的一个美女。人长的漂亮,又活泼开朗,不是病美人,又不是粗壮的男人婆,而是既漂亮又健康。老四在军训时就一眼看上她,然后就追。老四人物不错,又会说。于是美女到手,羡煞一帮早就看好却迟迟不肯下手的傻哥们。
至于我,对于女孩子的若有若无的喜欢总是无动于衷。不是不想,而是嫌麻烦。
我习惯了一个人。或者我在等待一个命中注定的女孩?是的,我忘不了你。我渴望的是一次能打动心灵的感情。我之所以不和你联系,或许是害怕什么。害怕更近的接触让我和你失望伤害。
一个午后,没课,午觉起来,心情郁闷。宿舍里哥们都忙自己的事去了。我突然就想到了你。又是夏天了,去年的夏天一个雨天我和你相识。
我试着拨打你的电话。电话通了。“吴雨,我是何默。你好吗?”“何默?”你有些意外,“好久没联系了。”“是。”“你还记得我?”“是。出来走走?哦,你现在有事吗?“”没什么事。不过我不想出去,你过来玩吧。”“好。”
放下电话,我去了吴雨的家。
是第三次走进这座有着斑驳墙面的老楼。一样斑驳的墙面,一样狭窄的楼道,一样油漆剥落的老门,一样泛着微光的地板,还有一样的穿白连衣裙的女孩。
你开门,我走进去。坐回窗边蓝色的袋子一样的沙发上,旁边一瓶红葡萄酒,两支杯子。酒只剩半瓶,杯子似乎刚涮过。你坐着,脸颊微红,衬着苍白的有些透明的皮肤,眼光流转,有些慵懒。这不是我前回瞧见的你。你熬夜了。
我在旁边一个沙发上坐下,瞧着你。你依然是孤独的。但不再安静。树在静默中孤独,云在寻找中孤独。我们曾经都是树,可现在,我是树,而你或者已经是云。
“这阵子过的怎么样?”你懒懒得问。“还行。你呢?”“也还行。”语调迟缓慵懒,也还行。你忽然欠身,仔细的瞧着我:“你知道吗?我高中没有上完,就转学,考进一所警官学校。”“哦?”我有些惊讶,吃惊的瞧着你微微笑着的脸,葡萄酒现在正在你的脸上烧着。
“那你现在?”“哦。我上的是中专,又考上S省工艺美术大学美术系。”“哦。”你拿起酒瓶,俯身倒了一杯酒。红色的液体缓缓的流进透明的杯子里,午后的阳光热烈的照着,你散开的长发随着俯身如水倾泄。端起酒杯,你递过来:“给。”接过来,抿一口,有些苦,有些酸。你也喝了一口。
“这阵子画什么画?”“画阳光。”“阳光?”你起身,进了里屋,你的卧室。让我过去。
屋里的画架子上一朵明亮的向日葵。“向日葵?”“是的。阳光。”
我觉得你有些颓废。“出去走走吧。外面阳光也挺好。”“走走吗?”“走走吧。”“好。”你坐到镜子前,拢起头发,用素黑的丝带扎起。站起身,你的脸上不见慵懒,我又见到你了。
我们到了你的校园。靠海边,校园里几何形状的石板路有些润湿。两边浅黄色的建筑在阳光下亲切明亮。几棵高大的杉树高大浓绿的树冠插进蓝天,白云静静流过。树下浓重的阴影,树下的石凳上坐着S省工大快乐的恋人。
走过一个花园,园子里有高大的雪松,白桦。我仰头去看那阳光下闪亮的白桦叶,你静静的走在旁边,顺着树干,我收回我的目光。
“咦。那做什么呢?”我扭头,见你正瞧着我刚刚收回目光的那棵白桦。我顺你的目光看过去,我刚才怎么没见?一个男孩,穿着S省工大的校服,背对着我们倚在白桦树干上。我们好奇的转到侧面。
前边还有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正伏在男孩的身上。我转过头瞧瞧你。你没说什么,迎着我的目光瞧了瞧我,眼睛中有些笑意,脸色在阳光下苍白透明。
我们走累了,找了一个石凳坐下。傍晚了,蚂蚁在树下的窝旁忙忙碌碌。你眯眼看着树丫间的天空,而我正瞧着这些忙碌的小生灵。
你低头转身瞧着我:“回去?”“好啊。”“到我那儿?”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好吧。”
我们回到了你的老楼。夏天的黄昏绯红温暖。你到厨房里炒了鸡蛋,开了鱼罐头,我们喝着葡萄酒吃掉了这绯红温暖的黄昏。
我们还坐在同样的沙发上。我瞧着你,你瞧着我。眼睛里渐渐有了些迷离。天暗了,打开灯。打开电视,里边是一个舞蹈比赛,男的健美,女的婀娜。
你说有热水,你洗澡吗?我犹豫着,然后进了小小的浴室。现在,我确定我们要发生些什么了。温热的水浇到身上,我有些兴奋。是的,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你一直安静的在看电视,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我说洗好了。浴室的门敞开一个小缝,你递进浴巾和一件浴袍,你的身量和我差不多。而这竟是男式的浴袍。你说我喜欢穿男式的,宽松。
我走出来。你打量着我。“何默,你知道我很孤独。你知道我喜欢你。”你走近我瞧着我的眼睛。我说我也是,我也是。你抱上了我,我赶忙抱住你。
那天的夜晚凌乱而激动。当我们彼此紧紧的抱住对方,我们狂喜,然而孤独却更深的沁入骨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第一次。我们注定还要分开,孤独。我们永不能再回到连体的过去。我在静默中孤独,你在寻找中孤独。
躺在你干净清香的小床上,我看着你静静的躺在旁边,脸上的红晕,眼中明亮的激情消逝,我又一次感觉到你身上那刻骨的绝望与孤独。而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吴雨……”“睡吧,明天还要上课。”你的声音柔和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