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味地望着他,心里深深浅浅,若不是胸有成竹,他决不会是如此风轻云淡的样子。经过上次那一场恶战,他明显的心有余悸,行事比以往更谨慎小心。如今如此模样,心中定是有了定夺。
“颜晋,我们什么时候走?真的就不能提前离开吗?是非之地,如今这里早已容不下我们了……”我淡淡地说着,眼光飘渺,带着明显的厌倦和疲累。
颜晋一听,脸上蓦然认真,低头想了想,轻轻道,“如今北蛮冰雪不化,路途颠簸危险,你又即将分娩,我怕路上若是有个万一……离开容易,但要确保你和孩子一路安然无恙,就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你放心,程太后绝不敢对你怎么样的,她召你进宫只不过投石问路,不说原先的他就不受她控制,如今更是蛟龙升开,更难以掌控了。她不敢对皇上怎么样,却只能在你身上打主意……她如此着急,也不过想快点让程樱套住他,生个一男半女的,这样程家的地位就万保一失了……我们静观其变,一切等你分娩之后再说吧……”
听了他的话,我低头轻轻抚上孩子,颜晋的话也不无道理,为了孩子着想,如今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只是我们以后行事要更加地小心了……稍息片刻,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腰牌递给他,“太后说,凭此腰牌可随意出入皇宫……”
颜晋接过腰牌反复看了看,眉头一紧,有丝不解,我心一动,轻声问,“怎么了?”
“这个腰牌可不仅仅是出入皇宫那么简单,拿着它,在北蛮境内毫不客气地说可以畅通无阻了……即使皇上的御令也不能阻隔……”
听了颜晋的话,我明显一怔,从他手里又拿过腰牌反复看了看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便一把又丢给了颜晋,“不管她是何用意,这个腰牌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你收着吧,将来必有用处……”
颜晋小心地收到怀里,思索了一会,嘴里喃喃,“也许……”
“什么?”
“呵呵,没什么……反正对我们有用就行了。放心吧,我敢肯定程太后绝不会加害我们的……”颜晋嘴里一声轻快地笑,眼中一抹笃定,似乎心中早已经明白了一切,但那神态显然还在掩饰着什么,我不想去追其究,总之,我相信他绝不会伤害我就行了。我轻轻往车壁上一靠,“我睡一会,大清早的就出来了,到了宝香阁再叫醒我……”
“千寻,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吧?”片刻,颜晋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轻轻睁开眼,面带不解,他清润的眸子一片黑白分明,眼中积蓄的心疼愧疚却如潮水般瞬间便盈满了眼眶,“颜晋,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颜晋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转过了头去,明显地长吁短叹,“千寻,你会怨他吗?”
“什么?”
“这么久了,自从我们在拙政园遇害,一直到在锦绣一路疾驰再到北蛮如此境地,他都似毫无声息对你不管不问,既没有营救你也没有沿路阻拦七王,你心中可否怨恨他?”颜晋说着,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积聚的情绪如一块嫣红的烙铁一般烫在我心上,我顿时急喘了一口,突地一下子躺倒在车子里,“不知道!”粗略的话语带着赌气般地硬朗,心事一下子昭昭若现。
不怨他吗?心中一直刻意回避又刻意不去探究的问题如今被颜晋轻轻一提,心中竟抑不住地涌起一股酸楚来。就象心中有块刻意不去想的伤疤又被尖刀狠狠挑起一样,那股痛竟然轻轻一下便触动了整个神经,不怨他吗?真的不怨他吗……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分分秒秒为他担忧为他牵挂为他揪心,可如今,我又在哪里?他又在哪里……
虽然心底一直都爱他如初,虽然一直都在不停地告诫自己他有自己的苦衷和难为之处,不能怨他……可,曾经是那么的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往昔的爱恋又是那么的如胶似漆刻骨铭心,我怀了他的骨肉,被人追杀又被人掠走,他怎能无动于衷到此时都无声无息毫无动作?他可否担心过我?可否知道我的尴尬,如履薄冰步步难为?一旦卓雄不是单纯的想守着我而是要拿我们母子做质子,他可否知道我们母子将来的处境和危险?举步维艰,忍辱负重……心里虽然一直渴望着离开北蛮,可一旦离开了,却又不知该往哪里去?如今的锦绣是什么状况了?我还能回去吗?他真的会放弃我们吗……心中的情绪如决口的江流,泪水早悄无生息地爬满脸颊,颜晋轻轻叹息,细腻柔滑的手不停地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千寻,别怨他,你要怪便怪我吧!都是我的错,我没能好好地保护你……这一切都是我的决定,我不该让你涉险让你为难……千寻,其实他……”
“好了。”我睁开眼,一声犀利,明亮的眼睛带着泪水的潮汐望着他,“颜晋,我什么都不想听……都是我自己不好,一直以来都招惹了那么多的是非,一直又爱得那么卑微那么辛苦,颜晋,我累了,真的累了……可这一生我不悔,我爱过,痛过,得到过,也失去过……如今我还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一生不管怎样的艰辛颠沛流离都值了……待离开了北蛮,若不能再见他再回皇宫,你便为我们母子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吧!我想过那种无忧无虑平静无澜的平凡日子……”说着,我一个艰难的翻身躲到了车里面,手死死地抵在唇齿压抑着一丝凄凉,泪流满面,颜晋轻叹一声,一直都缄默着没有回答我。我心如草蔓,扑腾纠葛着满心的痛。
车外,一声声鞭子狠狠抽打在马背上的脆响声,马不停地在狂跳嘶吼着,冬梅也一声尖叫,似是惊诧不已,但马车却依然稳稳当当缓缓地向前行驶着,仿若那一声声的鞭子不是抽打在马身上,而更象是抽打在某个人的心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