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心比心吧……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可为……你比我更明白,世上有些事是身不由已不受控制的……有些事不亲自做过,谁也不知是好是坏……”
“唉……”
北蛮果真与锦绣不同,虽然已是草长莺飞二月天气,但北蛮依然银装素裹,一片冰封千里的冰雪世界。不下雪的日子,太阳会升得很高,暖暖的光线却融不化那厚厚的积雪,反而被雪吸收折射出一片晶莹闪亮的光彩,给人一种骄傲的清高气节。一如那满树满树开得无比恣意的红梅,一簇簇,一朵朵,被厚雪夹裹覆盖簇拥,却又朵朵清高,瓣瓣争艳,浓郁的香气浸着雪气让人闻而惊颤,这半月多来,每次站在廊沿下闻梅香,便是我最惬意的事情。
颜晋依然照顾我的饮食,但他比他小心多了,自来了北蛮只让我们见过一面,还是隔着空阔的屋子,他远远地站着,微不可察地对我点点头,眼中的担忧疼惜穿透时空投进我心里,让我又止不住心酸涩。他的伤似乎好多了,眼眸不停地在我腹部穿梭,点点星芒闪烁,那意思是说:凡事且忍,此时,没有比孩子更重要的事了……我噙着泪对他重重地点点头,他心慰地笑了,云淡风轻,却又让人有种天地不能阻隔的气魄。
把我带进王府,他似乎已满足了。让我住进最宽敞最舒适的屋子,壁炉一天到晚燃着炭火,屋子很大,但却温暖如春,他没有限制我的自由,甚至有些过份的宠溺,不管我脾气多坏,他都但笑不语,默默地承受。但对我的要求,无论多刁难,他都尽力去满足。每天一下朝回来,便到我的屋子,只是默默地陪着我,喝着茶,有时候一个下午都不说一句话,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望着我,仿若已是满足至极。这样的男子,竟让我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仿若蓄意袭击的一拳打在了棉絮里,毫无着力感,我郁闷至极,知道怎样都拿他没办法,便也消了怒气,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地方,这不是我的家……他一定会找到我……所以,我不必委屈自己。
“唉。”身后淡淡的一声叹息,接着身上便被裹上了厚厚的带着体温的裘皮大衣,“脸都冻紫了,快回屋暖和吧,你那么喜欢梅花,我让人折了放你屋里便是了。没必要天天站在廊下看……”硬朗的带着磁性好听的声音明明给人一种天宽地阔的浑厚感却又隐隐夹裹着雪一般的温柔。
“真煞风景。”我低咕了一声,看也未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他在身后抿嘴一笑,毫不在意,天狼星般清寒的眸子里柔情一闪而过,望着气呼呼前行的我,一丝好笑,心中卷起的竟似梅香一般的惬意满足,“即使她一辈子对自己这样,也好……”
进得屋内,融融暖气扑面而来,顿时驱赶了满身的寒气,淡淡的梅香洒落在了屋里,竟掩盖了屋内的沉香,有种清透清新的感觉。
冬菊颠颠跑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披风,使劲用鼻子在屋里嗅了嗅,“夫人,今儿在外面站得短了,梅香不似昨儿个的浓……咦,这不是大师兄的披风吗?怎会在你身……”话未说完,小丫头便瞪大了眼睛望着我身后,“大,大,大师兄,你回来了……”结结巴巴,带着一脸的恐惧。
“哼,冬梅呢?我是怎么嘱咐你们的,竟敢放她一个人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你俩是不是不想好了?皮又痒了是不是?在这儿不听话,明儿便回雪山去……”他一声略带气愤的低吼,竟让冬菊吓得一缩脖子,脸上苦皱的跟什么似的,嗫嚅着,“大师兄,你不能怪我们,夫人她不让跟……况且,不管我们在外面站多久,都带不进一点梅香……恐怕这回冬梅还在梅树上猫着呢……大师兄,你说奇怪不奇怪,夫人只需在外面站一会,回来时,便会满屋生香……可我们……唉,大师兄,你说那梅香是不是都长眼睛了,怎么直往夫人身上钻呢……”片刻,小丫头便忘了大师兄的严厉,歪着头,一脸的郁闷,天真烂漫的性子一下子又显露出来。
“哼哼……”他没有说话,只是很意味地冷哼了两声,清寒的眸子里倒是兜满了止不住的笑意。
冬菊,冬梅都是从雪山上来的,是他的小师妹,府里以前少有女人,所以侍女便少。我来之后,他不放心别人,便写信给他师傅,把他两个小师妹要了过来。两个小丫头可能一直在雪山上长大,到了府里后,对什么都好奇,动不动就跑得没影,也不怕冻,大雪天的依然穿着夹衫,似乎武功也不错。虽然顽皮,但对我倒是照顾得很尽心仔细。
我没说话,对冬菊一示意,小丫头嘴一咧,便轻快地跑开了。他一声叹息,“你不能总宠着她们俩,你现在身子不方便,身边不能离开人……”说着,他一下子坐在了软榻上,有些疲累地揉了揉额角,我心一动,原来你也不是神,也有疲累的时候……
似乎猜懂了我的心思,他嘴一歪,一丝笑意绽在脸上,放下手,温润清灼地望着我,“我确实不是神,当然也有疲累的时候……不过,特别是你来之后,我发现原先禁锢在我身上的东西慢慢消失了,我一到外面就觉得特别累,现在越来越不想离开家了……”
我冷哼一声,不以为意,轻轻走到他对面坐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他一声清柔,眼睛里有某种宠溺的东西在流淌。
我故作不见,依然绷起脸,“你为什么对府里的人说我是你妻子……”
“这是为了你和孩子好……况且,这也是我一直最渴望的……”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的颤动,心事灼灼透过目光望着我,坦诚而又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