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府厨房,宽大繁杂,掌管厨房的厨娘颜妈妈体阔腰肥,两眼如细,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个透后,肥脸一皱挤出一丝的笑意,“小子,以后跟着我好好干吧……每天早晨先打上三大缸水,劈上三堆柴,先锻炼锻炼这嫩笋似的细胳膊细腿儿,别到时候连端盘子的力气都没有!难怪被二小姐折腾成这样……”话音一落,满厨房忙活的人都笑了,我恭敬地一揖,“多谢颜妈妈教诲……”“好了,晚饭该准备了,先去帮我烧火去……”颜妈妈一声吩咐,我急忙奔向阔大的炉灶。
早上,鸡鸣破晓,我便早早起床奔向院中古井,辘轳摇动,汲上甘冽清甜的井水,吸上一口,冰凉透体,我豪爽地一吼,便担起两个木桶往院中的大水缸而去。颜妈妈站在台阶上,望着我往返忙碌的身影,轻轻点了点头。突然一声轻响,破风而来,我担着两个大木桶想都未想便俯身艰难闪过,惊魂未定,一只熏臭的黑物又扫面而来,我大叫一声,扔下担子急急闪过,扭转头,竟是两只脏兮兮肥大的绣鞋!目瞪口呆,倏地转过头,望着台阶上的笑脸盈盈的颜妈妈一脸的肃然。“嘿嘿,你小子反应真不赖,难怪老夫人如此喜欢要收你为徒呢……被老夫人看中,可是你小子今生修来的福气!老夫人的魅影轻幻除了大少爷,整个庄子竟再没一人能练成……好了,今天只是小试一番,以后你可要小心了,如若反应不够机灵,可是要吃苦头的……”颜妈妈一脸的意味,望着我,嘿嘿一笑,就那样穿着布袜大咧咧地走下院子来。
果然,从那以后,我便似身处战场一般。整个颜家庄的人似乎都武功不俗。颜妈妈也就罢了,甚至连厨房抄菜端汤的丫环仆从也都似身怀绝技一般。只要看见我,大家好象都不约而同地耍出各种招数对付我,吓得我不得不时时提高警惕小心提防。要不然溅上一身汤水摔个跟头那都是轻的,最可怕的竟是说不定什么时候一把菜刀一个锅铲便会毫无征兆向你劈来,刚开始大家还悠着点劲,可到后来竟是劲风如剧,腿脚相加,害得我不得不使出浑身的解数凶险躲过……我明白,不止是在厨房,即使在别处,颜家庄都容不下懦弱胆小的人……这我能理解,可最可恨的是,我毫无武功招数,每次只有拼命躲闪的份!真不知小时候哥哥和某人是怎么教千寻武功的,即使前尘往事全忘却,但身子惯有的习惯招式应该还是有的吧?可是不管我怎样的绞尽脑汁,脑中始终空空如也!我都怀疑小时候他们是不是光糊弄千寻来着?若不是治病时义哥哥带来的圣雪莲和红颜烈果为我洗筋易髓,改天换地,说不定此时我早就成了菜刀下的冤魂了……
这一天,刚担完水,颜妈妈便叫住了我,“青芫,去到柳鑫苑给老夫人送早点去……”“啊,颜卓呢?以前不都是他去送吗?”我放下担子不解地问。“管那么多干吗?让你送你便送,哪这么多废话……”颜妈妈一个厉声,我立时拿起她脚下的食盒飞快地跑了。身后,颜妈妈一脸的意味,“小子,一切都看你的造化了……”
柳鑫苑,老夫人居住的院子,果然柳树成荫,名副其实。整个院子无处不是柳树,微风送来,那一片轻柔迷荡让人沉醉。轻轻踏进院子,眼前一切无不细柔青绿,柳条细软,柳杆千姿百态,静静走来,竟没遇到一个丫环侍女。心正疑惑,突然,耳边一动,一阵轻灵刚劲的破风声似乎从远处若有若无地传来,心中甚是好奇,我沉索一下,终是抬起脚步往那奇妙之处走去。
小湖边,粉荷如画,昵燕轻飞。湖岸柳树更是千姿百态,密集妖娆。柳条细长拂水,半身湖面半身岸,密密层层,让人望不到头……突然,阵阵凉风袭来,破风声竟烈烈如战场刀枪相戈令人惊心,我瞪大双眼极力透过摇曳如帘的柳条向远方望去,幻影如梦,身姿飘缈,翠绿的柳条间老夫人一身简约的白衫轻盈如燕,身似一缕白烟穿插在密集的柳条间竟舞动起了一片风声水起。那柔软无骨的柳条被清凉的湖风吹起,随意摇摆中竟丝毫不沾老夫人的身,千丝万缕,柳条如织,老夫人千变万化的快速辗转中身姿竟似是化为了其中的一条,不知是柳条轻舞带起了老夫人的轻盈,还是老夫人的轻盈带起了一片风起柳动……只觉那青碧的柳枝间一片白影变幻,那鬼魅绝伦的身姿让我不由惊心动魄!放松身心,轻轻闭上瞪大酸胀的双眼,我调理着气息,放任六识随着那一丝轻盈翻飞舞动。脑海中,青碧的柳色尽去,图留下的只是老夫人变化莫测的绝妙身法……
“呵呵,青芫是来为我送早饭的吗?”不知过了多久,脑中身法早已熟记,正当我心随身法如痴如醉轻身舞动的时候,耳边突地一朗,我心一惊,蓦地睁开眼,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竟已身在老夫人身边离食盒已是老远了……我心一惊,嘴里懦懦,“老夫人,我……”“快快快,肚子早就饿坏了……”老夫人不以为意,摸着肚子随性地冲着我说。似乎我刚才的冒犯动作根本不值一提一般。我脸一窘,不好意思地一笑,“老夫人要到房间用饭吗?”“不用麻烦了,就在岸边湖石上吃吧……”说着,便轻一转身,非常惬意地坐在了岸边光滑的湖石上,我一看,立马转过身,提着食盒飞快地跑过来。
心中似是不由自主,一整天我都似迷了一般。神情恍恍惚惚,连晚上睡觉脑海中闪现的都是老夫人那变幻无穷鬼魅般的身影。白天,汲水劈柴烧火端汤,穿插在厨房间,我都似有意无意地想着老夫人躲避柳条的身法躲闪着颜妈妈等人的攻击。整整一个月,每天我都会和老夫人在湖边相遇,我在湖边偷看,她也不管我,每次变幻身法时却都似刻意做得很柔很慢,直到我看得明白慢慢闭上眼睛领悟,那气场才慢慢地快速如常!好象有一种默契,老夫人不问,我也不说,久而久之,我日夜揣摩,竟似着魔了一般……岂不知这段时间满厨房的人看我的眼光都充满了惊奇,不经意间,那菜刀锅铲早已沾不上身,每每风声一起,我便自然而然身似浮柳轻松躲过,颜妈妈望到我,阔嘴笑得更欢了,只是这一切只有我自己还浑然不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