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玉确实没想到,自己竟会在城主府的内院客房中醒来。
不仅如此,偌大个城主府将姿态放得很低,礼数周到不说,整座城主府邸也任他参观游览。
整整三天,既无人打扰,更无人出面试探、挑衅。
这让谢灵玉有些吃不准,这莲云城主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哪怕其有事相求,或者仅仅是在向他示好,都不至于如此惺惺作态,照常理,完全有更好的方式。
像这般不闻不问,自由自在,简直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实在是离谱!
事出反常必有妖!谢灵玉不担心别的,恰恰此举完完全全地抓住了他的“命脉”。
须知,迎合一个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丝毫不亚于一场修士之间的对决。
其中的弯弯门道,错综复杂,堪称一门顶尖的大学问。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要是摊开来细细地说,恐怕一辈子都讲不完。
试想他谢灵玉,初到南羽灵州,无名小卒一个。
在城门前狠狠地打了城主府一记耳光,不但没有兴师问罪。
反而将他从河中救起,好吃好喝地供着,并且方方面面都迎合上谢灵玉的脾气喜好。
好似极为了解一般!
这其中,意味深长啊!
谢灵玉也是老辣,虽然心中颇有疑虑,但表面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做派。
赏花赏景色,犄角旮旯转了个遍。
时而下池塘抓鱼,抓到了又放回去;
时而在屋檐上“飞檐走壁”,饮酒赋诗。
嘴馋了,就到厨房里偷吃的。
高兴了,便陪着些个小丫鬟打打闹闹。
也不认生,相当的自来熟。
和花仆聊园林景观,与卫士谈家长里短,帮丫鬟做做女红,和管事的称兄道弟。
约莫是谢灵玉相貌出彩,笑意温润,不管男女老少,将军士卒,都能与他聊到一块去。
并且所言甚浅,一点都不涉及敏感机密,毫无套话之嫌。
一来二去的,整座城主府都知道,后院偏房来了个相貌神俊,待人亲和的“妙人”。
然而,日子久了,谢灵玉还是有些坐不住了,他本想着让城主府的人主动来找他,以取得一个谈话的先机。
所以他故意“无意中”闯进一些机密重地。
但谢灵玉万万没想到,他算是彻底败了。
哪怕他去到了城主大人的“闺房”所在,都无一人出面阻拦。
你敢让我看,我也要敢看才行啊!
谢灵玉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
城主府的一处高楼之上,一轮秋月渐渐“穿过”,恍若一块明净的璞玉。
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棂,倾泻在优美典雅的房间内。
一位豆蔻少女正双手杵着下巴,懒懒地摊在栏杆上,观望着远处的依稀灯火。
在她的旁边,置放着一摞古朴书籍,还有一把琴。
少女脸柔精致小巧,唇薄粉嫩,论“画”工精湛与谢思玉不相伯仲,论眼含秋水,尤胜其蓝雾几分。
突然,一双手轻轻袭上了她的肩头。
少女正呆呆地出着神,冷不临丁地下了一跳,竟惊慌失措得想跳下楼去。
还好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住,扛回屋内。
少女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没有过多地修饰打扮,只是简简单单的装扮,却衬得她肤如凝脂,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谢~灵~玉,你要死啊!我的闺房你什么时候可以随便进出了?还敢在后面偷偷摸摸地吓我,真当我不会弄死你啊!!”少女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握着一把短剑,剑锋抵在谢灵玉的喉咙上。
谢灵玉一脸的无辜,可怜兮兮地说:“姑娘,你可错怪我了呀!我进来前打过招呼的,明明是你半点都不理睬我。而我呢,见你情绪有些低落,就想帮你调整调整心情。哪里会想到,你的反应能这么大!”
“哎呀!皮要破了,你先把剑收起来,有话好好说嘛!”
少女依旧不依不饶,充满怒气地说:“照你这么说,还是我的错咯?”
“怎么会呢,当然是我的错啦!”谢灵玉一边赔笑,一边小心翼翼地拿过短剑,放回桌上。
“但你不觉得的心情好多了吗?”
少女略微平复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要好一......”
美眸流盼间,少女碧水淋漓的眼睛与谢灵玉的淡蓝色眼眸相迎,月色下,酝酿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
少女脸颊微红,有些娇羞地移开视线,走回窗前说道:“完全没好,心情还是那么的差。”
“可是你为什么不愿告诉我,你到底在为了什么而难过?”谢灵玉走到少女身边,一同仰望天空。
天色是墨青色的,蛋壳般的薄静。
“呐,谢灵玉,你再给我讲个故事吧,也许听了你讲的故事,我会开心起来也说不定哦。”
“嗯~好吧,那我讲一个开心点的故事。”
“不,不用。就讲一个你想说的故事。”
“想说的故事?也行,但你有酒吗?”
少女微微一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谢灵玉朝她树了一个大拇指,说道:“孺子可教也,算我没白对你好。”
“对我好?”少女抛过酒壶,眼神不善地看着谢灵玉。
“咳咳!我开始讲了啊!”谢灵玉咳嗽了两声,转头说道。
少女赌气,轻轻踩了下谢灵玉的脚背,却也没再做什么,安安静静地在旁边,静等谢灵玉下文。
“话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就会有......”
“刺客!”少女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谢灵玉点点头,说:“嗯,不错,孺子可教也。”
少女眼睛一咪,笑呵呵地说:“你要是再敢说这句话,后果你懂的!!”
谢灵玉装作没听见,摇头晃脑地继续讲着:“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就会有‘刺客’”。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辉煌盛大的帝国正走向衰落。却有一个刺客组织趁机崛起,妄图参与到这场“豪赌”之中。组织内的刺客成员皆以‘花’的名字作为代号,但首领叫‘扶桑’”。
“对了,你可知道这刺客和杀手间的区别吗?”
“刺客有信仰。”
“孺......”谢灵玉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
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继续说道:“没错,刺客的信仰便是忠诚。”
“他们从不为了杀人而杀人,只会为了任务而杀人。完成任务高于一切。所以,历来的刺客组织,尤其是很出名的刺客组织,往往存在不了多久,迟早都会被追杀得一干二净。或被主子抛弃。
“而我说的这个组织也不例外。”
谢灵玉的语气越发平稳,没有了装腔作势的样子,反而更加让人身临其境。
“这场豪赌,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失败的,当一名刺客有了野心,有了顾虑,有了私心,它的剑便会无比的脆弱。这从来就不是一场智计的较量,甚至压根就没有输赢。”
“结局早已注定!天命,气运,时机,这些才是动乱的根本。任何的阴谋都不过是组成画卷上的一根线,一滴墨。无比重要,却也无关紧要。”
“然而,这本该已成定局的官子之尾,却留下了一墨伏笔,留下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变数——刺客组织中的一人,活了下来。”
“是的,变数,多么令人着迷的词语。千百年来,它就像幽灵般徘徊与世,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地存在着,发生着,可大可小,可远可近。有人说它是天命之敌,逆反之道。有人骂它是天命走狗,玩弄世人,不公之身。”
“没有人知道消灭刺客组织的人为什么让他活了下来,又带他去了哪里。”
“那个活着的人,代号“香魂”,一种灵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