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逢侠客须呈剑。”
谢灵玉挽剑站定，收了剑势，“不是才人莫献诗。”
“你的剑，很纯粹。”
东方离救下了一名受伤的部下，屏退了众人，独自面对着谢灵玉。
空旷的白石桥梁上，无形的剑气将谢灵玉和他暂时分开。
四周，唯有点点斑驳的血迹，证明此处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微风卷着秋意，慢慢地划过。凉薄凄清，听其如歌，视之如稚。
远望，两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方云淡风轻，呼吸绵长平稳。
飘飘欲离的白衫，与剑尖指地的“雏凤”剑相得益彰。
颇显少年朝气与强者风姿。
另一边人人负伤，虽然勉强站立，但精气神都下降到了低谷，显然内外都伤的不轻。
“窥月镜乃是修炼者的第二道坎，对修炼者的提升，初三镜不可与之相提并论，但还是有许多天才能与之一战，若战可胜，当夸。
后窥月九重，结金丹，悟长生，修长生镜，再遇第三道大坎——玉璞镜。
又是不过一境之差尔，却如隔天堑。”
“一身剑意，必有三分傲骨。路逢侠客须呈剑，不是才人莫献诗。我看人一向中正平和，你练剑，我便看剑。是人是妖，是善是恶，说不得假。”
东方离手持佩剑，行剑礼，对谢灵玉沉声说道：“吾乃止戈宗盟东方家，南羽宗族，东方离。
玉璞镜战修，请战！”
谢灵玉依旧面带笑意，内心对这位东方家的战修好感大增，举剑还礼道：“在下止戈宗盟普通修炼者一名，引气镜二重，应战。”
............
秋风起，当有剑过红叶，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秋下有剑，剑中有秋，
秋剑！
谢灵玉直取东方离的面门，一出手便是杀招。
“雏凤”剑本就相当漂亮，此间又晕染上流动变幻的金黄气息，犹如金凤俯下九天，令人望而生畏。
东方离嘴角翘起，手中长剑猛然掷出，瞬间就搅碎了肆虐的剑气，直扑谢灵玉而来。
长剑迅猛，划出一道道残影。
谢灵玉瞳孔微缩。
对方随手掷剑，势大且力沉，却不闻破风之声。
谢灵玉变招抖落下剑鸣，“金凤”离剑而去，破空聚风，乃至形散意不散。
随即谢灵玉右手反手提剑，不退反进，侧身，剑锋从右向左，横向划过胸前，完全不理会近在咫尺的长剑。
刹那，长剑剑尖“刺破”谢灵玉的眼睛，穿透过去，然不过一道虚影而已，真正的长剑早已被谢灵玉侧身躲过。
长剑撞击护栏，肉眼可见的音波弥散开来，不及爆发便蓦然消散。
原来，雏凤剑与一杆长枪对撞在了一起，散开的剑意与枪尖上的诡异灵气摩擦出一股尖锐的音爆，如鬼魅曝晒在阳光下，凄厉，可怖。
谢灵玉的身形倒飞出去，
空中，谢灵玉右手陡然松剑，玄妙地转为左手正手持剑，身形不合常理地停住，“雁返！”
东方离身后，本已被其一枪搅碎的剑气蓦然凝聚，意散而形聚，自城门掠上天空，又随风化作鸿雁，斩击回来。
谢灵玉眼角一跳，笑容浮现。
东方离心里一突，如狂风般飞掠，妄图阻止什么。
谢灵玉只略微一顿，就再次迎向紧追而来的东方离。
一从沧山留剑迹！
谢灵玉再无保留，引气对玉璞，剑锋对枪尖。
一边，是如水的潺潺剑意，朴实无华；
另一边，是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壮观，诡异，杀气十足。
灵气扩散开来，白玉石桥寸寸龟裂，堪堪维持不断。
这回轮到东方离倒飞出去。
谢灵玉以牙还牙，对准东方离掷出雏凤剑，同时笔直地站立在残破不堪的石桥上，双手掐剑诀！
一从沧山留剑迹，茫茫世事已经年。
太极剑法完整的一招必杀，毫不留情，恐怖如斯！
谢灵玉的周身幻化出无数把“雏凤剑”，以划破空间的姿态，带着阵阵鸾凤般的清鸣，刺向东方离。
前后同至，一招必杀！
白玉石桥终于断裂开来，激起漫天的尘埃。
突然，谢灵玉神魂剧烈，巨大的疼痛使其昏晕过去。
随着落石一起坠入了护城河中。
片刻，尘埃落定，眼前，只剩下一座严重毁坏的断桥。
不见一人，不着一影。
..........
围观的众人皆目瞪口呆，远远地站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厮杀结束之快，之猛，令人错愕。
城头上，江子清等人显得有些狼狈不堪，此处已经算离的远了，可还是受到了比较大的波及。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能看得出对方心中的震撼和浓浓的忌惮。
纸上谈兵是一回事，亲眼所见，亲身所感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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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金锋之性情，发真如之愁性，得流珠灌养。
金生丽水，火逼金行，剑法合于武道，终，止于天道。
唯人道生生不息，永无止境。
灵玉，你可知为何？”
“师父，你所说的，和大家所论的完全不同呀！”
“那是当然，因为师父所说的乃是武道中的第七镜！你应该知晓，任何武学修到了第六镜，都是在修一个武之道，可是，何为武？何谓道？种种真知妙理，玄之又玄。想不明白，也找不到答案，你说，该怎么办？”
谢灵玉甚是苦恼，精致的小脸都愁成了一团，看着十分可乐。
这位谢家的剑修，谢灵玉的剑道领路。
丝毫不去理会自己是不是太为难这个小徒弟了。
问完，一溜烟就消失不见，只留下谢灵玉一个人在原地冥思苦想，他自己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打秋风了。
............
有朝阳紧紧跟随着最后一丝月光的脚步，降临正道天下。
但谢灵玉却再也见不到师父，
黎明到来，
十五镜的剑修，就这么死了，死的慷慨壮烈，死的默默无闻，死的难以接受。
谢灵玉躺在母亲玉初雪的怀里，身上的伤让他动弹不得。
只能安安静静地听母亲碎碎念：“别看你师父是个十五镜的剑修，可他却是个能和一群小屁孩蹲在路边玩泥巴的怪人。
说他随心所欲，超凡脱俗吧，他又经常为个女子争风吃醋。
那么爱出风头的一个人，却愿意为了你连天下第一的名头也不争了。
甘愿自封剑道于止戈宗盟，就这么隐姓埋名，退隐江湖。
临了，堂堂十五镜的剑修，硬生生的一人守天下，说了一步不退，真就一步不退，然而百年以后谁还会记得他？谁还会心存感激？不会有的，一个也不会有的。
你是他第一个徒弟，也是最后一个，他的期待，你可知道？”
谢灵玉脸色平静，微微回答道：“我知道。”
“还有啊，听说你师父死之前还留下一句话呢！”
“是什么？”
“酒要喝，要喝好酒。剑要练，撩妹子赚银子必不可少。媳妇也要娶，别学你爹，娶得越多啊，越好！”
于是谢灵玉知道了妖灵天下，也记住了一些东西，还许下了第一个愿望。
————
“叮~咚！”
一声细微的响动，唤醒了谢灵玉的意识，柔软的床铺让谢灵玉感到很舒服。
屋里阳光充足，并有华贵的摆设。
一张精致典雅的大案尤为显眼，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屋子四周设有斗大的青花瓷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似的白菊。
窗外，一方明净的池塘闪动着波光，几尾游鱼搅动出阵阵的波纹。
池塘一夜秋风冷，但见游鱼暖中游。
“何为武？何谓道？若想不明白，也找不到答案，你说，该怎么办？”
“叮~咚！”又是一尾游鱼溅起一株水花。
谢灵玉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师父，徒儿知道了，只需——
活在当下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