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日,嘉宜大学门口车来车往,被堵得水泄不通,很不巧的是还是40°的高温天气,人站在太阳底下一会儿就浑身是汗。
七月看着车外面的太阳觉得无比庆幸,幸亏她前几天过来踩过点,把东西陆陆续续的搬完了,今天就只有一个小的袋子需要掂,所以轻车熟路一些。
陈嘉毅将车开到宿舍楼下,七月有点不舍道:“真的不能吃完饭再走嘛?”
陈嘉毅揉了一把七月的额头,解开安全带,俯身轻轻在七月的额头上印一个吻,七月抿着嘴很委屈的样子,他看着这样可怜的表情,心底里涌出一阵愧疚,他这段时间是实打实的忙,每次去见七月都是见缝插针,忙里偷闲的匆匆一面。
七月也一直很乖,即便是他能够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出来不舍,七月也从来不曾多说过什么,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外露的表达出她的情绪。如果他是一个不忙的、正常的年轻人,可能此刻,他真的会选择留下来,陪着自己的女朋友逛一逛校园、说一说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他毕竟不是,他35岁,正当壮年和事业的上升期,经历过很多情场,有心的、无心的,注定不能分出来很多时间去陪着七月,再去想任何一个年轻人一样,可以奢侈的拿出大把大把的时间两个人在一起。
而他现在没有时间,只有钱,可七月最不需要的就是钱。
他心里想着要调出半天时间来陪七月,但是眼下还有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进来,他只得有些遗憾的跟七月道:“对不起,宝贝。一会儿的会真的很重要。”
七月笑了一下,掩饰住失落,欢快道:“没关系。你能来送我我已经很开心啦。”她说完便打开门,扭头又依依不舍的看了陈嘉毅一眼,犹豫了一下,说:“那你等闲下来再给我打电话哦。”
“好。”陈嘉毅顿了顿,余光瞥见一群青春正好的小伙子们背着包,勾肩搭背的嘻嘻哈哈的偷偷摸摸看了七月好几眼,危机感顿时满值,他伸手搭在七月头发上,将七月的脸扭过来,警告式的说:“别跟那些臭小子们说话。晚上也不要在外面待太晚,太黑了就回宿舍,好不好?”
“好。知道了。”七月拍开陈嘉毅的手,道,“你比我姐还啰嗦。”
七月拎上东西下了车,依依不舍的看着陈嘉毅的车离开,等看不见影了,才垂下眼睛,心下微微苦涩,慢慢往宿舍踱步。
路上,她和一个女生迎面撞上,女生染着酒红色的头发,梳着马尾,几缕发丝垂下来让脸显得更小。这是一张完全符合亚洲人审美的脸,精致大气,眼睛像黑葡萄一样,又圆又亮。女生咬着一只棒棒糖,左侧脸颊鼓出来一块,棒棒糖上还有红红的口红印子,她的神情有点不耐烦,垂着头看手机心不在焉的,撞到了七月之后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让后和七月极其默契的齐声说:“对不起。”
七月第一眼就被她惊艳到了,恨不得现在就拿起画笔,请她当模特。女生大大方方的向她笑了一下,向前面有点迷茫的望了一小会儿,皱着眉问七月:“那个……你知道中心礼堂在哪里吗?”
七月也有些迷茫,她跟着向不知道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最后摇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
女生叹了口气,捋了一把马尾,将发梢甩到胸前,因为强光的刺激皱着眉眯着眼,脖颈处已经有了细细密密的汗,她打开手机看样子是要打电话,表情愈加不耐,忽然就听到一声:“然然。”
女生应声扭头,然后挑着眉毛长腿一脚蹬过去道:“傅旌言你要死啊,我找了你半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认路。”
叫傅旌言的男生很高,剃着板寸,戴着鸭舌帽,见到女孩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搂着女生的肩膀将自己的帽子扣到女生头上,道:“爷以前带你走过多少次,你自己脑子一天天的不记路。”
女生脸藏在鸭舌帽里面,努力仰起头等着傅旌言,又一脚上去,气冲冲道:“我瞒着我爸妈和我哥回来专门找你,你就这么对我?你要再不哄我我今天让你进不了你家门。”
“可以呀。”傅旌言笑嘻嘻的凑到女生嘴角亲了一下,有些没皮没脸的斜挎着女生的肩,道,“那今晚我就去媳妇儿家住。”
女生瞪他一眼,道:“滚吧您。想得美。”她说完又扭头笑着跟七月道:“走啦,再见。”
七月平时对其他人的事情其实并不怎么好奇,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站在这么大太阳下装作在等人,但是耳朵竖得比兔子高,听着这两个年轻得灵魂是怎么谈恋爱的,女生可能是从比较远的地方过来,就为了和男孩子见一面,两个人吵吵闹闹、叽叽喳喳的也格外甜蜜。
她和陈嘉毅明明就在一个城市,离的很近,可是陈嘉毅总是很忙,她也很忙,有时候忙到只剩下微信里面天天的早安、晚安。她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有一个男朋友。她感觉这样不太对,可是不知道具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夏蝉和林峥确定关系之后直接进入了老夫老妻阶段,默契的不得了,但是没有那种她期待的干柴烈火的、小说里面经常写到的激情,就好像他们在一起已经生活了几十年,并非久别重逢。
而七月总觉得陈嘉毅不是找了个女朋友,更像是找了一个女儿。之前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可是今天看到别的人的恋爱,才知道不一样。
情侣之间是可以吵闹的,是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处处贴心的,可是她又想象不出来陈嘉毅如果像刚刚那个男生那样无赖风流又是一种怎样的景象。
是她生的太迟,遇见陈嘉毅遇见的太晚,让她直接拥有了一个成熟的、绅士的男人。
七月心里面一团乱麻,在宿舍门口踌躇半天,叹了口气,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进了宿舍楼。
嘉宜大学的研究生宿舍是二人间,她的另一个舍友已经到了,七月推开门,入眼的就是一位穿着红布花衣的、将黑白参半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妇女在收拾,一个年轻女孩散着头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玩着手机,听见声音,抬头看。
七月觉得人有点眼熟,名字就在嘴边但是一瞬间又叫不出来,反而是女生收了手机站起来向七月走两步,伸出一只手,热情道:“嗨,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在宗老师的画展上见过,我是张文文,当时你是跟你姐姐一起来的吧?我印象特别深。”
七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想起来不久之前谢微月跟她说的那些话。
——“京大和嘉宜每年都会有交换生,据我所知,今年美院的交换生应该是张文文。”
——“那个女生我接触过,心思可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