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是中国古代封建统治者为选拔人才而设置的一种考试制度,自隋朝设立以来,至唐朝渐趋完善,特别是经武则天和唐玄宗的特殊贡献以后,科举考试俨然成为了天下才子的“试金石”,成为了成千上万读书人“鲤鱼跳龙门”的希望和寄托所在,犹如阿里巴巴的芝麻开门,门的这一边,人头攒动,苦海无涯,门的那一边,是一条通向成功并且用鲜花和织锦铺就的幸福道路,一旦金榜题名,即可光宗耀祖,功成名就,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踌躇满志,所以天下读书人削尖了脑袋似的往里挤。
虽然唐朝的科举考试比较完备,防范考试作弊的手段和方法也日趋完善,但是晚唐期间却有一个人,凭借自己的才学和机敏,在这种非常严肃且被统治者认为神圣庄严的科举考试中却屡屡善于搅局,弄得考官们十分狼狈,而其人却因为自己这种荒诞不经的举止行为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以致终生不仕,抑或是因为这种违反相关考试规定的唐突行为触犯了唐王朝的大忌,而被打入另册,上了历届考官的黑名单,虽然才高八斗,却被人永远的踩翻在地,零落成泥,永不录用。此人就是晚唐时期有名的花间派词人,后世婉约派的开山鼻祖唐代大诗人大词人温庭筠。
温庭筠,字飞卿,与李商隐齐名,时人号曰“温李”,也许是冥冥中的某种巧合,温李两人同样都是仕途上的不成功者,却又同时在文学成就方面享有盛誉。老温这个人很早就以词赋出名,但此人一生放浪形骸,不受羁束,具有传统文人比较清高和蔑视权贵的孤傲气质。据说是初唐宰相温彦博的后代,年轻时为苦求功名,也曾下过一番狠功夫,才思尤为敏捷,无论是《新唐书》和《旧唐书》都有记载。温庭筠才思艳丽,工于小赋,晚唐科考律赋,八韵为一赋,每入试,押官韵作赋时,老温不急不躁,叉手一吟便成一韵,八次叉手即可完成八韵,人送外号“温八叉”,老温此举不在三国时神童曹植七步成诗之下,是士林中公认的第一等大才子。
有关温庭筠才华横溢才思敏捷且出口成章的轶事,宋人笔记多有记录。与他齐名的李商隐曾有一联句云“远比召公,三十六年宰辅”,未得下句,老温不假思索对曰“近同郭令,二十四考中书”。唐宣宗曾经赋联,上句为“金步摇”,未觅下句,便差人遣未第仕子对答,老温脱口而出“玉条脱”,宣宗大为高兴,传令嘉奖。又药名有“白头翁”,温庭筠以“苍耳子”作对。此虽为雕虫小技,却也说明了温庭筠才思敏捷,“温八叉”之名确非浪得虚名。
老温还有一个别号,人称“救数人”,也许是多年科举未第,老温的心态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开始有点游戏人生的意思在里面。史书载温庭筠先后有多次科考舞弊的行为发生,一次是在宣宗朝,唐宣宗朝试宏词时,老温有点不屑一顾,也可能是卖弄自己才学,或者对自己满腹才学得不到皇帝青睐而犯了文人的自由主义,竟然不顾皇帝的权威,替他人作赋,后被皇帝侦知,旋即被贬。像温庭筠这样满腹经纶的才子,居然三番五次未能通过唐王朝的“国考”,一半是因为当时官官相护的原因,一半可能就是因为他考场上的恶行了,但是老温作弊从来不是为自己而是甘当他人枪手,这就让人奇怪于他的荒唐行径了。
宋人笔记载温庭筠士行有缺,缙绅薄之。很有可能是老温这个人对科举考试已经心灰意冷而有另起炉灶想法,最有可能的是以自己的才学为他人舞弊甘当枪手而念起了生意经,把科举考试当成了自己勤“捞”致富的手段,倘如此,温庭筠可能是中国考试制度下第一个“试”场经济的受益者。温庭筠因为多次为他人作枪手代拟策赋而声名狼藉,闹得满城风雨。但同时他又学富五车,若论起才学和才思来当时天下无人可比,所以就有惜才怜才的考官赏识他,在老温四十一岁这年,春闱大试,考官沈询有心成全他,特召温庭筠于帘前试之。虽然有沈询的严密防范,温庭筠还是在考场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帮了八个人的忙,自然这次搅扰场屋的事件又一次让他名落孙山。老温在考场上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帮了八个人的?史书没有记载,但据此可以想像温庭筠出手的机敏和迅疾,那不是一般的牛啊,简直是神乎其技。
虽然是才子,但是老温的品行却实在不敢恭维,唐朝取士虽然并非德才兼备,但没有录取他,也不算冤枉了这位温大才子。除了考场上为他人作嫁衣,老温为人做事也有让人非议之处。唐宣宗喜欢唱《菩萨蛮》,宰相令狐绹为了讨好皇帝就把温庭筠所作新词呈上,并严戒老温千万别泄露,老温当面答应,背后就告诉了别人,于是令狐绹非常愤恨温庭筠让其出丑。非独如此,老温对待自己的这位恩公,表面上客气,内心里却非常看不起,曾作“中书堂内坐将军”讥讽令狐绹不学无术,文人的清高和小聪明让老温的脑袋里注满了水,不遭人忌恨被人穿小鞋才怪呢?
温庭筠恃才自傲,两个鼻孔往上,一般人是瞧不上眼的。孙光宪著《北梦琐言》载温庭筠有一次因其狂悖曾对当朝皇帝宣宗进行了毫不留情的诋毁和污辱,惹得龙颜大怒。宣宗喜好微服私行,得遇老温,老温不识龙颜,傲然问到“公非司马、长史之流?”宣宗答“非也”。又问“得非大参、薄尉之类?”,宣宗再答“非也”。本来宣宗听说老温才学出众,素有好感,可是温大才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贬低皇帝,皇帝也忍无可忍了,后来下诏斥责温庭筠“孔门素以德行为先,文章为末,尔既德行无取,文章何补焉?”温庭筠徒有满腹锦绣文章,却因不羁性情,罕有适时之用。宣宗人称小太宗,是晚唐一位非常难得且有作为的帝王,其对温庭筠的评论可谓一针见血。
温庭筠的政治前途由此被最高统治者判处了死刑,其后来竟然流落于江湖,不久即死。大凡才子不如意者,皆有德行之微末,或故作清高状目中无人,或讥讽朝政狂悖世情,温庭筠虽然做为一代诗词宗师,但其嬉戏人生的态度以及失意后搅扰考场的荒唐,终不可取。纵观温庭筠的一生,其成也才学,败也才学,最终还是故作聪明害了他,文人固然不拘小节,但是由小节处却可看出大节,任谁也不可能把一束带刺的玫瑰捧入手中,任其扎伤手指。与其说温庭筠是封建朝廷的不合作者,不如说其始终就找不到自己的人生定位,而奉若圭臬的诗词大作,不过是寄情山水的闲情雅志而已,这也可能是历代文人在仕途上最终一无所成的命门之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