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之家的宿舍空空如也,若不是月光从一侧的两扇悬窗透进屋里,这里真就和墓窖别无二致。在北风呼啸的晚上,要把门和木悬窗关上,房间里便一丝风、一缕光都没有,住在里边像入土了似的。
但四位少年此刻对木屋的沉闷毫无所觉,在一大块缝合裘皮上,他们围坐在照进屋内的月光周围。李果和蓝山总结了他们当前所了解的消息。
“这么说,李果和罗修都有异能?”凌昊说。
“是的。你也有异能?召唤土包的异能?”蓝山低声问。他的身体落满月光,脑袋却伸到黑暗里。
“不是异能,那是法术。法术人人都能学。”
少年们纷纷表示想学。
“还是别学了。我来这边一年,在山崖上就待了十一个月,基本上是在学法术。但我觉得最大的收获是识字。”凌昊说。
李果听完才意识到,他们只是会说这边的语言,毕竟他们能“感知”到其它人话里的意思。但他们仍然不识字。在这里他一个字都没见过。
凌昊接着说道,“你们是不知道,为了造出那块小土丘,我在人群里悄悄吟唱了快两分钟。如果不是不方便帮忙,我早就拿剑上了。法术真没什么用。这一年我要是在山下打猎,不会比弗里乔夫差多少……至少不比他的人形态差多少。”
“所以说他那个,”蓝山在头上和手上比划了一下,“是异能?”
“书上说异能都是独特的。而变形很多德鲁伊都会,只能算是法术吧。”凌昊
“变形挺实用的,我想学那种。”蓝山说。
“那也要很长时间。而且你总不能指望弗里乔夫教你吧,现在城里就只有他会德鲁伊法术了。”
“嗝——”罗修打了个响亮的嗝。
罗修刚刚吃得太多了,饱胀的肚子把裘皮微微撑起。
“你真的吃得太多了。像是个本地人。”凌昊感叹。
“凌昊,我想知道我的脑子去哪了?”李果突然问。
“退化了。”
凌昊看着李果笑了起来,笑声在木屋里嗡嗡作响,“哎呀,难得见到你露出这种表情。
“是真的退化了。在这个世界里,幼儿在生长的过程中,脑子会慢慢退化掉,而‘灵魂’在此期间形成。
“书里把脑袋里剩下的空洞叫做‘魂宫’,号称是身体和灵魂连接的地方。人的灵魂从另一个位面支配人的身体,魂宫大约就等于信号接收器。大脑没了,神经、激素之类的玩意也换了一套,都变成和灵魂适配的器官。基本上,大脑的功能灵魂也都有。
“你想想,现在你的思考和情绪都是灵魂在活动了……”
李果紧皱着眉,用中指敲敲脑袋,咚咚作响。
蓝山和罗修也敲了几下,笃笃响。敲了一会空空的脑壳,大家似乎就接受了灵魂的存在。毕竟感觉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没什么不适应的。
“人是因为有了灵魂才能施法吗?”李果问。
“是吧。所谓‘灵魂’像肌肉一样,也有力量大小,协调、柔韧性好坏的区分,会对法术效果造成影响。”
“再表演一个法术?”罗修说。
“不了,我今天好累。我清晨离开绝壁遗迹,傍晚才到城里。你们应该已经知道这里的白天有多长……我几乎走了一整天。”
“你是从那面黑色悬崖的上面来?”李果又问。
“是中间。没人上得到顶,悬崖中间有个遗迹,再往上就没有路了。上面天气非常恶劣,还有说不清楚的玩意,没人开得了路。
“我一穿越过来就在遗迹里,几个老祭司收留了我,他们在里边研究‘前代文明’,我也不知道那是啥,就上边给他们打打杂,顺便也看看文献,学了些法术。
“哦对,我下来过一次,是去年冬天太冷,冷得裘皮都冻成板了。食物运不上去,祭司们就带我下来了。当时贼恐怖,白花花的空气里像是有鬼影似的,人人都看见了,但是祭司们都不提。”
“前代文明的遗迹?饱暖都成问题,还有空考古呢?”李果打趣道。
“遗迹里还真有点有用的东西。诶?小卡尔松,就是被魔狼咬死那个祭司……节哀顺变,兄弟。”凌昊拍了拍叹气的蓝山,接着说道:
“小卡尔松在打猎的时候,应该会用骨笛吹猎曲吧?那首猎曲就是遗迹壁刻的记载,音符特别容易翻译。事实证明它确实有用,能吓唬野兽。”
“也能吓人。”李果回忆道。
“你如果和着曲调发出吼声,它反而会激励你。”蓝山说。
“怪不得你们当时在那嚎……凌昊,你在山崖上住,对下面的情况还挺了解的嘛。”
“我和送熏肉那家伙熟。他和我说城里的事,我跟他说旧世界的事。所以我也知道你们有大麻烦了,赶紧想个法子跑下来。”
“想个法子?一般还不让下来?”
“那当然。我是请了假,但是祭司们的办事效率那真是一绝,真等到他们准假你们早被野兽吃了。我就干脆闹了点事,让他们把我赶下来了。”
“应该不只是闹了点事吧?现在我们都是死刑犯了。”李果揶揄道。
大家都笑了几声,但笑声很快就收拢了。
“那我们能不能逃?附近有其它人类文明吗?”李果又低声问。
“没有。”凌昊摇摇头,“而且野外非常危险。”
沉重的寂静慢慢围拢了他们。
宿舍门响了几下,“该睡了,小伙子们!”彼得罗在外边说话。
“马上!”李果回应道。
凌昊悄悄地说,“哦对了,关于灵魂……这是我从崖上带下来的月光桃,能增强魂力。别太期待,这只是暂时的,不是什么宝贝,就跟红枣能补血一样……你们吃了之后可以体会一下,‘灵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从裘皮衣里掏出四颗圆滚滚的果实,在月色下也分不清是什么颜色。每人拿了一颗。“建议在能集中精神的时候吃。”
他打了个哈欠。
“是该睡了。”李果说。
他们把木窗关上,以免晚上着凉或是冻醒。每个人都回到自己的铺位。李果闭着眼,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两小时前与弗里乔夫的激烈战斗让他难以入眠。
李果过了好一会也没睡着,也没听到其它人的鼾声,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
远处传来女人的哭声,大概某个男人又喝多了。她哭到后来,一边哭一边咳嗽。屋顶外的高处,遥远的轰鸣与尖啸传来,是崖顶的北风永不停息的咆哮。
一种不祥的预感抓挠着李果,让他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