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狂风刮过,少年们连忙回到大门边上。
“真是难以想象!冬宫在这里,怎么可能呢?我是说,它是怎么建成的呢?把材料运到这么高的山上?”凌昊捂着脑袋,说话还有些不利索。
“不是有传送门嘛。”李果说。
“如果每个人都要像我们那样跑进传送门,同时还得带着建筑材料……你看冬宫这高度,不比哈利法塔矮吧?”
“实际上,也只有带着冬宫徽记的人才进得来,而冬宫徽记的个数是有限的。同一时间,冬宫契约的上限是七十二人。七十二个人肯定是建不起冬宫的。”弗拉基米尔解释道。
“人力还在其次……这么高的建筑放在旧世界都建不起来,何况是在风这么大的地方造个弯曲的塔!”
“那冬宫是怎么建成的呢?”李果问道。
“不知道。”弗拉基米尔耸耸肩,“我是最早的一批学徒。我来的时候,冬宫里只有三位神选,那时的冬宫就是现在这样。冬宫如何建成,恐怕只有那三位神选知道,但他们对此守口如瓶。”
弗拉基米尔招了招手,“都没事了吧?来,别浪费时间了。”
他向冬宫走去。四位少年紧随其后。
他们穿过广场中漫长的走道,绕过广场中间的喷泉。
少年们从旧世界穿来的鞋,已有许久没有踏在如此坚实的路面上。
啊,李果想,这就是文明的感觉。
李果注意到广场上还有一个人,在花圃的另一端,广场外围靠着山体的石质廊亭里,穿着黛绿金纹丝绸长裙的女孩,正坐在一盏油灯下专注地看书。
女孩像是感受到了李果的目光,她撩起鬓角垂下的卷曲的褐发,抬起头来。尽管隔着数十米,她绿莹莹的眼瞳和边缘微微弯曲的嘴唇仍是让李果强烈地震撼。
那是一张精心装扮的完美脸庞,淡淡的眼影和明亮唇膏的分寸恰到好处,自然亲切,又令人惊异,让人自然地意识到她的高尚地位。
她又低下头,把她摄人心魄的视线投射到干燥的纸张上。
李果叹了口气。他看了看身上破烂的裘皮,意识到自己的困窘处境。
啊,李果想,这就是文明的感觉……
***
弗拉基米尔和四位少年踏入了冬宫一层的大堂。大堂顶部的奢华吊灯闪耀着上百支蜡烛的火光。但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这也算意料之中,如此巨大的建筑中只有七十二个人,而且这里就占了五个,碰不到其它人也很正常。
“你们认字吗?”弗拉基米尔问。
“我认识一些。他们不认识。”凌昊答道。
“那就都跟我来吧。”
弗拉基米尔带着他们穿过大堂,走出建筑,可以看到冬宫后方还有一座低矮的副塔,只有两层高,有石质走廊连接到主塔。副塔周围有一小块平台,外部便是万丈深渊。
副塔更像是一小栋白色别墅,周围的花圃许久无人照料,长出杂乱低矮的高原植被。副塔的外墙有一块破口,盘绕在山壁上的枯萎藤蔓从崖间升起,从破口伸入屋内。
弗拉基米尔带着少年们走进副塔,点亮墙上的油灯。
一个老旧、杂乱的书房被火光照亮,木头与纸张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书桌、书架与烛台杂乱地摆放着。
弗拉基米尔径直走向书架,拿出六本厚书,扔在书桌上。一阵凛风从墙上的破洞吹进来,一本书在劲风中打开了,盘踞在屋内的枯萎藤蔓也沙沙作响。
“你们把这整理一下。把椅子挪到桌子旁边。把房间打扫一下,把这些书页都捡起来,等你们识字了就粘回书上去。”
“我还以为学习环境会更好一点……”凌昊抱怨道。
“你以为你们是来干嘛的?”弗拉基米尔问道,“你们不太怕冷,也适应了高原环境,干起活来该更有劲才对。不然我招几个字都不认识的人来干什么?好好干活,别让我后悔。”
少年们虽心有怨言,但还是无奈地低下头,老实地做起保洁员的工作。
“老师,我确实不明白,如果冬宫只有七十二个名额,哪怕是打杂也轮不到我们来吧?冬宫究竟需要我们来干什么呢?”李果一边扶正书架一边问。
“冬宫法典有规定,学员必须从多种不同的社会群体、民族与国家中录取,你看冬宫有五个天南地北的大门,大概也是要保证这一点。某位神选号称这是为了保持政治中立。但我从来不信。
“总之,我招你们来,纯粹是因为帝国的名额早就挤满了,而偏远地域的名额还有空,特别是北境。所以就让你们来填上,算是完成指标吧,你们离北境门近,也算有点优势……”
说完弗拉基米尔自己笑了。
“只有七十二个名额还这么随便吗。”凌昊说。
“招外庭学徒是挺随便的。所以你们更要努力,否则没有出头之日,命也可能丢掉。”
弗拉基米尔走到门外,向高处大喊了一声:
“宾利爵士!”
“安静,弗拉德!”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主塔上传来。
随后,是羽翼扇动的声音,从高处迅速接近。
“嗨,老兄。老头子最近挺暴躁,你下次还是上楼找我吧,别大吵大嚷了。”门外响起尖锐滑稽的说话声。
“麻烦。下次我改吹口哨?”
“你想让老头子听见你吹口哨?”
“……说得也是。”
随后弗拉基米尔走回屋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然而他抬在胸前的手臂上,还站着一只优雅的鹦鹉,足有一点五升可乐瓶那么大。它羽毛黑得发亮,脖子往上却全长着雪白的羽毛。
它用脚爪捋了一下胸前白净的褶皱蕾丝领巾,拨了拨固定在鸟嘴上的单片眼镜,盯着少年们看。
哪怕它只是一只鸟,它昂首挺胸的姿态,和缓慢稳当的举止,仍显出像贵族一般的优雅。
“啊,我明白了。”它动起嗓子来,“又来了不识字的。瞧瞧这些衣服……上次你让我教一个流浪汉,他那脑瓜差点儿没把我气死,这次直接让我教野人了,而且一来就是四个。”
“麻烦你了,宾利爵士。等他们把房间打扫干净之后,你就教他们音标。等天亮就催他们回去。”
“噢!难道鹦鹉只配干这种活吗?你来教认字,我来教法术,我看也挺妥当。说真的,你们的歧视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老师,我还以为是你来教我们。”凌昊也抗议道。
“宾利爵士”瞪了凌昊一眼。
“我的时间还轮不到你们浪费。读完这些书再说吧。”弗拉基米尔说完,又转头对鹦鹉说:“老兄,我们都有脏活要干,别抱怨了,嗯?改天给你带点炸腰果。”
“腰果?我要吃肉!”
“老家伙说你的胃受不了。”
“他要是允许我吃肉我还和你说干什么?”
“好吧好吧。还是老样子,红酒牛眼肉排?还是北境鱼子酱。”
“腻了。给我带点新鲜的。你去吧。”
宾利爵士向上一蹦,跳到李果刚刚扶正的书架上。弗拉基米尔向它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闪耀!惊叹!奇里诺的逐暗之焰!”宾利爵士突然吟诵,小爪一挥,书房深处楼梯边上的油灯突然亮起。“看什么看,赶快干活!把书架背后的灰尘也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