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一头熊有多少体力。当它趴在原地休息,一动不动,你会以为它受重伤了,你以为它已经筋疲力尽,但它还是可以一巴掌把你的脑袋拍下来。它只不过是懒得动,骗过了你。
“你要清楚,和棕熊对抗,一定是你先耗尽力气。你要在体力耗尽之前让它受伤,还要留出从它身边逃开的体力。
“在这之后,你要等待,等它身上的伤慢慢杀死它。这需要很长的时间。你要跟住它,甚至要在野外过夜,如果你不擅长追踪猎物和野外生存,是撑不下去的。”
“有别的办法吗?”茵格丽德问。
“有,刺它的眼睛。但实际上很难做到,就像拔老虎的牙一样危险。能攻击到它眼睛的位置,也是最危险的位置。比如身前,那是最不能站的地方。你的剑就算能刺到眼睛上,也极有可能被它撞倒,那就完了。我建议你……”
彼得罗不停地说着,但茵格丽德似乎不是很爱听。她看上去想和熊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斗。李果猜想她的狩猎经验也不是很丰富……
“茵格丽德是个猎手吗,约根?”李果问约根,后者也坐在巨石上,低头捻着胡须辫子。他似乎没听见,“约根?”
“嗯?噢,你说茵格丽德?她有自己的猎队。但那个猎队曾经是属于国王的,里边个个都是好手,有她没她都差不多。她的主要任务大概是巡逻吧,有猎队吹响哨子的时候,一般是她最先出现。”
“就是说,她其实不太擅长狩猎。”
“是的。”约根叹了口气,酒气和他胡须上腐臭的甜腥味飘荡过来。还有一股莫名恶臭的味道,或许是来自他腰部的伤口。
李果站了起来,到上风侧坐下。
“茵格丽德,她实在是不像一位公主。”李果说。
“她,公主?她不是公主。她是国王的女儿,但她不是王后的女儿。”
“喔……她是私生女。”
“对。现在城里这幅局面,基本上都和这件事有关。别这样看着俺,这故事可长了。”约根摇摇头。
“是嘛。那就不听了。”李果眯起眼睛,嘴角上扬,然后不再看他。
“嗯。”约根果然不说了。他不停地点头,神经质似的嘟哝着“嗯……唔……”。
一会,他说:“俺知道你想听,好吧?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你知道贝德莉亚吗?不知道?”约根满意地一笑,既然不知道,那他就可以随意发挥了。“她是一个南边来的德鲁伊,十来年前,她刚到城里的时候,所有男人都盯着她看,天鹅绒勾勒着她狂野的身材,还有光洁的脸蛋和亮金色的头发,简直就像是第二颗太阳。
“你可以想想茵古娜,嘿嘿,茵古娜像她,却远远比不上她。她健壮有力,也很有风度,还有个好生崽子的屁股……啊,是个完美的女人。”
约根瞪大了眼看着空气,好像她又出现在眼前似的。
“后来,当然啦,她就成了王后,生下了茵古娜。在那之后,有好一阵,大家都见不着她了。虽然她是王后……咳,应该说,因为她是王后,大家都记挂着她。
“艾斯本告诉大家,她是在睡觉,要睡整整一年。后来她真睡了整整一年,但会吃会拉,能自己走路,像是在梦游。据说这是德鲁伊的某种仪式,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她也没详细说过。贝德莉亚睡了一年,你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是艾斯本睡不着觉?”
“哈哈,臭小子!问题在于,要有人照顾茵古娜。这活总不能让艾斯本干吧,他当时还经常出城打猎。
“那时野兽漫山遍野,凶暴嗜血,我们都记得野兽之王,那头大白虎像人一样狡猾,带着野兽们跃过城墙,进到城里咬死好多人……是艾斯本杀了它,然后带领着城里的猎队把它们赶尽杀绝,王国慢慢才变得像现在这样安全。
“扯远了,总之,当时艾斯本就找了个保姆照顾茵古娜。”
“噢……”
“你看,艾斯本一身血腥味儿回到家,把肩上的巨剑丢到一旁。他看到的是一个瘫痪在床的妻子,和一个崇拜他的年轻女人,尽管没有贝德莉亚那么漂亮,但至少活蹦乱跳。所以……说不定他们就在贝德莉亚的床边……”
“诶,行了行了。”
“总之,贝德莉亚醒了之后,发现自己多了个女儿。艾斯本告诉她,这时她在沉睡时产下的……
“嗐!她还真信了。因为当时茵格丽德和她特别亲,长得也像她。本来其它人瞒不了多久,但贝德莉亚偏偏很少出门,也不爱和人说话。大概她骨子里挺高傲的,看不起咱。南方人都有这毛病。
“你看,艾斯本还是没有儿子,所以贝德莉亚又怀了一个,生产的时候流了很多血,差点让她丢了命,生的是个男孩,没几个月就夭折了。贝德莉亚伤心又虚弱,祭司建议他们先别想孩子的事了。”
“于是后来就一直没生孩子?”
“哎,没错。”
“那个保姆……还在艾斯本家里?”
“直到男孩生产前还在,孩子也是她接生的。在那之后她就被打发走了。
“我当时恰巧在场,其实贝德莉亚死死盯着她,但那个保姆在临走前冷静得像块山岩,愣是没看茵格丽德一眼。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偶尔可以在平台上看到贝德莉亚在平台上向茵古娜、茵格丽德和弗里乔夫传授知识。那时候咱们还觉得很神秘,好奇德鲁伊法术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她可以用很少的草药把重伤治好,就像现在茵古娜能做的那样,她还可以让树长得飞快……
“这棵橡树就是她种的,据艾斯本说,在她做噩梦的时候,这棵树就会不停摇晃,我们都亲眼见过这场面,好似它打在冷战似的。
“到了后来,弗里乔夫长出了鹿角、骨爪和蹄子,咱们才大吃一惊。毕竟咱从没见过贝德莉亚用变形术,她大概是想保持得体吧。
“扯远了。说到茵格丽德,那时还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特别招人喜欢。据说,贝德莉亚在教知识的时候,问他们三个:想要自然赐予他们什么。你猜茵格丽德是怎么回答的?”
“想要一柄大剑?”
“想要变得像妈妈一样漂亮。”
此时,茵格丽德双手握着大剑,在平台上朝木桩挥砍着,她的动作快、准、狠,剑刃深深地没入木桩里。
“你的动作有些变形了。这把大剑不如原来的顺手吧?”彼得罗说。
“差远了。它的平衡有问题,重心有点歪,而且靠前。”茵格丽德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说。
“当然不如你原来那把。多练练吧。明天别太冒险,你状态并不好。”
茵格丽德的大剑在木桩上留下整齐的斩痕。
“后来呢?”李果问。
“后来,茵格丽德的头发颜色越来越深,长得越来越像那个保姆。奇怪的是,贝德莉亚浑然不觉。
“然而,艾斯本自己却说了实话……他觉得太明显了,瞒不住。”
李果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