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鬼们在城外凑齐了,还多了个眼熟的家伙。”弗里乔夫瞥了一眼凌昊,把手关节捏得爆响。
“在这儿把他们一块收拾了吧。”癞胡子提议。
弗里乔夫一来,就带着癞胡子回到了棕熊的尸体附近,癞胡子把雪豹的尸体丢在棕熊的肚子上。
弗里乔夫挠挠脖子,说:“我的爪子是有点痒。但是,万一老艾斯本发起狂来,说实话,我打不过他。”
“你当然打不过他……”癞胡子看到弗里乔夫瞪了他一下,连忙补充道,“但是,他也不敢随便动你,不然老哈孔得从山上下来和他拼命了。”
“也许吧……别提他。”
“而且你想想。这帮外乡人来抢咱的熊肉,茵格丽德站在他们那边,抢走了咱的熊和熏肉。不是活该被收拾吗?”
“没人信,大家都知道是你去抢他们的。”
“怎么没人信?他们不光是外乡人,还害死了卡尔松父子。我们教训教训他们,找什么借口别人都愿意信。就算茵格丽德和他们站在一边都没用。咱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不是?咱在这收拾他们,还能败坏茵格丽德的名声,白赚的。”
“你都这么说了,待会茵格丽德还会帮他们吗?”
“如果她不出手的话,你就只能揍这帮臭小子啦。但是你知道她会怎么做……”癞胡子露出一个缺了牙的笑容;向着弗里乔夫,也向着茵格丽德。
李果愁眉紧锁,如果茵格丽德不帮忙,他们就没法和弗里乔夫抗衡,只能挨打。像平台上那样的胜利,很难再出现第二次了,何况他们已经筋疲力尽。
茵格丽德拍拍李果的肩膀,他抬起头,茵格丽德已经向弗里乔夫举起大剑。弗里乔夫像拳击手一样蹦蹦跳跳地做着准备活动,他反曲的腿壮实得不像话。
李果想起弗里乔夫在平台上说和真人对练很重要。他打那时起就对他们怀有恶意了。
接下来的战斗是短暂的,李果躲过了弗里乔夫的爪击,躲闪的方向被猜中,一个回旋踢紧接着踹在他匆忙格挡的手臂上,手臂撞到了他的身躯,他的身躯到了崖壁。李果捂着肚子,顿时有些神志不清,嘴里含着一股铁腥味。只听到耳边响起残酷的搏斗声,利刃刺耳的交击,力量撞击在柔软肉体上的闷响,竭尽全力角力的嘶哑低吼,女人发出不甘的叫喊,男人发出轻蔑的嘲笑。然后,动物的吼声盖过了一切。
是熊震耳欲聋的咆哮,以至于李果感到身后的石壁在打颤。人声顿时归于沉寂。
李果坐在崖边,强打精神,看到稀疏松叶林的林荫下,出现了一片硕大的阴影。怎么会还有熊呢?李果定睛一看,那是一只黑熊,它看上去和棕熊差不多大;可毕竟黑色显瘦,他应该比棕熊还大。
黑熊追赶着弗里乔夫,就像刚死的那头棕熊一样,它眼里只有一个人,它很清楚谁对它威胁最大。
但它与棕熊又是不同的,它的动作毫不莽撞,甚至可以说是谨慎、狡狯的,它没有被仇恨所支配,哪怕是人都很难做到这一点。它几乎像一只老练的大猫,冷静地和猎物周旋。
李果感觉到,它不仅仅是个捕食者。
它已然是个熟练的杀人者。
弗里乔夫的腿反弓着,手背上伸出三根森白骨爪,但他并没有长出尖刀般的鹿角,即使是弗里乔夫也没有自大到向这个黑家伙伸出脑袋。
他始终走向黑熊脑袋的左侧,黑熊也挪动步伐,与他保持着面对面。
李果这才看到,黑熊的右眼已经烂了,熊的眼睛太小,他这才注意到。它无疑就是“老瞎眼”了。
如果老瞎眼的右眼瞎了,弗里乔夫应该走向黑熊右侧的视野盲区才对。李果随即想到,走在黑熊左侧也有理可循。这头黑熊比棕熊还大,弗里乔夫钟爱的利爪绝不可能割穿它树皮般坚韧的皮肤,唯一的突破口,是它剩下的那只眼睛。
老瞎眼仅剩的左眼周围,毛发稀松,布满了利器的伤痕……显然在弗里乔夫之前已经有不少想法相同的实践者了。
弗里乔夫向前疾跃,袭向它的左眼,黑熊一偏脑袋,只露出右脸,庞大的右爪向前挥出一道猛烈的黑影。弗里乔夫身形一矮,不退反进,从它爪下闪过,窜到腋下。黑熊左爪向胸前拍去,弗里乔夫用利爪勾住它的脖子,抓紧了它的毛发,向上一拉,躲过了黑熊的左爪,攀上了熊脖子的右侧。黑熊猛摇脑袋,湿润毛发好似洗车站的毛刷,水滴四溅。弗里乔夫手上滑脱,立即蜷身,有力的“后蹄”猛踹黑熊身体,倒飞出去,正好又躲过一爪。他倒飞到泥地上,划出深深的一道泥痕,身形还没停住,弗里乔夫向侧面一翻,躲过了黑熊紧跟而上的爪击;泥痕的尽头,被三道骇人的爪痕斩断。
黑熊紧跟不舍,抬起右爪向下猛拍,弗里乔夫再度闪过,才要站稳,却被熊爪猛击地面溅起的泥水喷了一脸,迷了眼睛。
李果甚至觉得,老瞎眼是故意要造成这种效果的,它的“战术”令人惊艳。
弗里乔夫眯着眼睛,掉头就跑。他的下半身不愧是蹄子,黑熊完全追不上,很快就累了。弗里乔夫警惕地走回近处,勉强清理了一下眼睛,睁开眼时眼白已明显泛红。而黑熊正趴在地上休息,大口喘息着。
“它已经很老了,病痛折磨着它。”癞胡子说道。
癞胡子、茵格丽德、罗修、凌昊、蓝山还有癞胡子的两个随从,他们仍拿着武器,站得很近,却没有要互相攻击的意思。在老瞎眼面前,人总归是站在一边的。
“我们得去帮他。”茵格丽德说。
“哈,你是很清楚,如果他单挑打赢了,就会成为新的狂战士,而你父亲必然会丢掉王位。你是这样才想插一手吧?反正我是不会去的。”癞胡子说。
“如果他输了,他就会把命丢掉。”
“那岂不是合你的意?”
茵格丽德摇摇头,“父亲说过,白麓国需要每一个有用的人。”
癞胡子捂住额头,像是听到了一句蠢话。
老瞎眼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它就这么静静地趴着,下巴放在泥土上。弗里乔夫谨慎地从它身前接近——意图很明显,从一开始他就想爬到熊脖子上,利用爪子把自己固定在上边,熊爪很难够到那里,而他却能俯下身,用骨爪刺穿黑熊的眼睛。就像猫科动物捕猎大型动物的战术。
现在,老瞎眼的脑袋就这样平放在地上,脖子也暴露出来,这无疑是弗里乔夫骑到它脖子上的最佳机会。
弗里乔夫果然一跃而上,顺利地骑到了老瞎眼脖子上,老瞎眼竟然并不立起身反击,它似乎已经认输了。于是弗里乔夫竖起利爪,向左前方俯身,抓向它的左眼。
黑熊脑袋不紧不慢地一偏脑袋,把左脸贴在地面上。
弗里乔夫一惊,他这样就不可能抓到左眼了!但黑熊的动作还没停止,它全身都向左侧翻滚,弗里乔夫发觉危险,试图抽身逃跑,却发现卡在熊脖子上的左脚已经陷入泥里……
黑熊缓慢地从泥地上翻过,好似压路机滚轮一般,把背上的弗里乔夫印在泥地里。
李果几乎要为它的战术高声叫好了,但一想到弗里乔夫要被野兽杀死,到了嘴边的叫喊变成了一阵苦涩。只见黑熊立起身子,像是沉稳的刽子手似的,把巨爪举在空中,准备处决这个愚蠢的人类。而弗里乔夫在泥坑中看不见的地方,仰望着死亡来临。
泥淖中,一个人影无声地出现在巨熊腰后,猛然一刺,茵格丽德的大剑深深扎入黑熊的腰后。
此举堪称鲁莽,她的双脚陷在泥淖中,甚至无法躲过黑熊的反击。
然而黑熊的反击却变得混乱而缓慢,茵格丽德丢开大剑,躲闪着黑熊的爪击。此时,黑熊脚下的湿泥莫名形成了一股旋涡,蓝山和罗修都走上前去,李果强忍着眩晕,也踏入泥淖中围攻黑熊。
残暴的老瞎眼竟一时无法应付他们的攻击。或许它从未受过如此严重的伤害。它胆怯了。
在三位少年的掩护下,茵格丽德趁势将锋利的大剑再推入一分,整段剑刃没入了黑熊的毛发。老瞎眼发出颤抖而悠长的哀嚎,脚下山脉似乎都为此震动。
它在身边胡乱抓挠了几下,而后跑开了,向坡上一瘸一拐地逃跑,腰上大剑的剑柄一左一右地摇晃。
癞胡子和他的两个跟班连忙上前,把弗里乔夫从泥里抠出来。
“快追啊!它不行了!”癞胡子一边抠叫道,“一百斤熏肉!你的宝剑,还有悬赏永冬长剑!都不要吗?”
“别追了……弗里乔夫,还有他……”茵格丽德指了指李果,“还有……我。都受伤了。”她说完,捂着胸口坐在泥里。
李果这才想起自己的伤,他感到胃里一阵反酸,眼前的景色也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