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普安云阳龙
正如普安所说的,来者不善。罗伯特已经为这次穿越准备了很久,他不仅想要恐龙的性命,更想要整个侏罗纪的地心能源。他最初的毁灭性掠夺计划,并不局限于普安,更遍及整个地球;然而出乎意料地,他仅仅在普安发现了可开采巨量地心能源,也惟有普安恐龙使他的野心遭到了重创。
这正是他把兵力集中到普安,并且亲临战场的原因。
虽然这些坚硬无比的恐龙AI火力强大,但是架不住普安恐龙数量众多,作战勇敢。他们的顽强拼搏,让AI恐龙吃尽了苦头。通常一个AI会被好几只恐龙围殴:冲在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又紧跟上来。在罗伯特看来,这些前仆后继的恐龙,仿佛无穷无尽地扑上来,给他上演了一幕幕蚁多咬死象的荒谬场景。
在牺牲了许多同伴之后,有聪明的恐龙摸着了对付AI恐龙的门道。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他们组成梯队,几只恐龙在AI前面佯攻,另几个在背后突然袭击,一旦触到AI的软肋——背后的电源开关——AI恐龙立刻变成一堆废铁。但是在它报废之前,正面进攻的恐龙完全暴露在它的火力之下,仍然死伤枕藉。
绿野和丛林中,独属于大地的草木芬芳很快被呛鼻的火药味和难闻的血腥味所掩盖。AI和恐龙虽然各有伤亡,但恐龙的优势却在渐渐变大。照这样下去,殊死拼搏的普安恐龙说不定会很快赢得胜利。
然而,幸运之神却没有继续眷顾恐龙:AI的“死”是僵立不动,恐龙的死是倒地长眠。倒地的恐龙死不瞑目,站立的AI却能死而复生。
“复活!!”突然发现了扭转战局关键点的罗伯特,冲着正在奔赴主战场的浩瀚SS,发出声嘶力竭的命令。
浩瀚SS这台可移动的服务器,接到它的研发者的最高级别指令,立刻通过局域物联网络,向恐龙AI们发布了自我修复的命令。只见几秒钟之前还僵立不动的AI,接到命令立刻开始自检,同时打开腹腔,掏出随身工具,进行自我修理。恐龙AI们经过一通简单的敲敲打打之后,虽然不能恢复全部功能,但已经可以再次加入战斗了。而个别缺胳膊少腿的AI,居然还能就近找到附近伤残严重的同伴,卸掉对方仍然完好的部分肢体,替换掉自己已经无法修复的部分,重新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个体。
普安王眼睁睁地看着恐龙AI这一系列连贯的自我修复——中途不是没有恐龙试图打断它们,然而成功的并不多——他只觉得自己对AI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恐龙家族面临的麻烦,比想象的要大得多。
普安王知道,拼尽全力去赢才是生存的唯一法宝。他振臂一呼,再次带领恐龙们冲了上去。
恐龙战士是无畏的,哪怕敌人“死而复生”,哪怕被炸得粉身碎骨,也要战斗到最后一息。普安王更是身先士卒,左右出击,越战越勇。他主动进攻的同时,还帮助周围的战士化解一次又一次的危机。战士们在他的鼓舞下,爆发出超常的潜力:他们与恐龙AI贴身肉搏,哪怕用牙齿咬、犄角顶、脖颈抽、脚掌踏,甚至用身体挤压,不把恐龙AI收拾了,绝不罢休。
这时,普安附近的一个小战士看到恐龙AI被定住了,高兴地从它后背上滑下来,手舞足蹈地跳起来去找下一个目标。然而当他背对恐龙AI时,AI竟然迅速地自我修复了,冰冷的枪口稳稳地对准了他。这一切被普安看在眼里,情急之下直接撞上了恐龙AI。AI没有料到恐龙中还有反应如此快速的庞然大物,子弹打偏了,小战士得救了,普安却由于用力过猛而扑倒在地,恐龙AI立刻掉转枪口,冲着普安龙王扣动了扳机。
小战士初生牛犊不怕虎,看到恐龙AI冲着自己的头领和救命恩人开火,气得发疯般地把脖颈冲撞过去,AI的子弹又打偏了。
普安灵机一动,用长长的犄角和脖颈,与小战士轮番把这个AI推来搡去。普通的AI恐龙毕竟不是浩瀚SS,它们很多时候只能通过计算预定参数来决定射击的时机,少有考虑突然变化的情况。不一会儿,这个AI随身携带的燃烧弹与电子枪的脉冲弹就打光了,顿时成了活动的废铁——就格斗来说,恐龙AI的灵活性、机动性与配合协作能力,根本拼不过训练有素的恐龙战士,很快就节节退败,继而逃之夭夭。
小战士还想乘胜追击,普安叫住了他,让他传令下去,把自己总结的几种打法,快速传给整个普安地界的每一个恐龙:贴身肉搏,让枪械失去有效射程;正面佯攻,给同伴机会关闭电源;左右夹击,让敌人尽快耗尽能量。
尽管需要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来实现这些打法,但普安恐龙不放弃一丝希望,他们用无数同胞的生命铸就了第一次对抗AI全面进攻的胜利。
“把地下的能量全部汲取出来!”败退的罗伯特暴跳如雷,他见AI由于能量已经消耗殆尽,恶狠狠地下达了命令。
罗伯特自从第一次穿越到侏罗纪发现强大的暗黑负能量后,就一直对它念念不忘。随着量子计算机的飞速发展,AI的存储功能与计算能力都突飞猛进。这样一来,就需要与它相匹配的能源作为驱动。在经历了电能、太阳能、原子能、核能等一系列的能源实验后,始终没能找到突破这一瓶颈的最佳方案。现在,蕴藏于侏罗纪的这一清洁高效的巨大潜能,使他几乎熄灭的野心有了一丝复燃的希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特性,是很多科学家都具有的素质,但是,不是每一位倔强的科学家终其一生都能碰上恰到好处的运气。罗伯特相信,上天是眷顾自己的,几十年的锲而不舍,如今终于迎来了好运。他不仅要做无人企及的科学家,更要成为霸主,未来的、远古的、全球的、宇宙的霸主。
不在运气到来时膨胀,就在运气消失时灭亡——这是罗伯特的执念。
现在,退下阵来的恐龙AI在浩瀚的命令下,纷纷打开腹腔,从百宝箱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能量探测与采集器,开始了明目张胆的偷盗行径。
而被罗伯特垂涎的暗黑势力负能量,虽然常年被缚地心,但是始终不甘于穴居地下。一旦获得足够的生灵精气,它就能摆脱束缚。对于恐龙这一庞大的生命体,它势在必得——每只恐龙的精气相当于许多其它动物之和!可是它依靠自己的力量,根本奈何不了恐龙。日复一日,它的忿恨就象地狱之火,即将把自己吞噬。
当它捕捉到AI的探测器向地心发出的信号通道后,立刻牢牢抓住这些救命稻草,游丝一般,沿着罗伯特的野心建立的一条条幽微通道,释放着自己被禁锢已久的灵魂。它要突围、暴发、吞噬!它要成为宇宙中无可拘束的幽灵。
两种目标相同的恶,一拍即合。两种利益共同的丑,狼狈为奸。
汲取了足够地心负能量的恐龙AI,向普安恐龙发起了更加凶猛的冲击。顿时枪炮声格外密集起来,爆炸声连成一片,草木横飞,动物们狂奔逃窜,整个普安界内的原始森林燃成了一片火海。
罗伯特看到这一切,终于舒了一口气:这些能够模拟人类初级情感的人工智能,在接受到他通过浩瀚发出的仇恨与耻辱编码后,越发疯狂地把屠杀与复仇的目标,定位在有血有肉的普安恐龙身上。
而恐龙AI充沛的能量,使得普安的第三条作战技巧——耗尽AI能源迫使它停机——彻底宣告失效。因为还没有等到AI电源耗尽,恐龙们已经筋疲力尽了。
只剩下两种方案:近身肉搏,正面佯攻。
可是这种高级人工智能,由于具有高超的自学和升级自适应能力,三五个回合下来,已经猜到恐龙的招势,触类旁通地学会了肉搏的技能和躲避的技巧。它们尽量不把软肋暴露给对手,还掌握了声东击西的假动作。这样一来,恐龙得手的机率极大下降,伤亡的危险明显增加了。
普安意识到情况变坏,是从发现身边卫队人员的数量减少开始的。
当他左冲右突,杀出一条血路后,再回头,却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卫队。他以为卫队失陷在AI群中,不由暗叫不好,转身又冲进追杀他的AI群中。
普安抡圆了身体,像风车一样,恐龙AI只要碰上就被打飞。他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惊人力量,就连牙齿也好像被钢铁武装过一样,瞬间咬烂了恐龙AI的铠甲,如同咬断树枝般轻松。他越战越勇,渐渐觉得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少,但他稍一停顿,AI又立刻蜂拥而至。
原来,罗伯特下达了指令:对于龙王,要捉活的。他把AI采集到的普安的各个角度的信息汇集到一起,拼贴出一个画影图形,再转发给每一个AI,一旦发现这条恐龙,不许击毙,只能活捉。
这条命令救了普安的命。当他杀红了眼时,他的卫兵已经一个不剩。放眼望去,身边只有越来越多的AI。
普安从没有失败过。他一向能征惯战,只要熬过最艰难的时刻,胜利和族群都会在不远处等待着他,像以往每次出征一样。
但他很快发现,这一次竟是从未有过的吃力。他仿佛被粘黏的泥浆拖住了身子,拼尽全力,也摆脱不掉。而身边的AI却越聚越多,把他围得风雨不透。
他想到了云阳先生,想到了龙宝,他们现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想到这,他使劲一拍腰间的法器,不禁脱口而出:“先生救我!”
云阳先生感觉到情况越来越糟,是从发现闯进营地里的第一个恐龙AI开始的。
这个恐龙AI与先前的明显不同,仿佛卯足了劲的机器,眼睛始终鲜红,仿佛燃着愤怒的火焰,弹无虚发。它在营地横冲直撞,营地防线很快被突破了。
截止云阳先生运用法力将它制服,它已经枪杀了不少老弱恐龙。
看到乖妹的母亲也倒在血泊中,云阳先生内心难受极了——乖妹还在前方征战,自己却没有保护好她的母亲。来不及用树枝掩盖逝者,他就听到守卫营地的战士急促的吼声——这是危险已经临近的信号。
先生跳出门外,看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卫兵高大的身躯突然拦在他的前面,替他挡住射来的子弹,而那个朝夕相处的身体突然前倾,支撑不住,倒下了。
远处的树叶缝隙中,黑洞洞的枪口正袅袅冒着青烟。枪口的前方,是两个越来越近的恐龙AI,它们分别从两侧包抄过来。
云阳先生不再前进或后退,他就地打坐,身边立刻出现一圈光晕。那些虎视眈眈的恐龙AI张牙舞爪地冲到近前,却发现一头撞在了光晕上。它们不但靠近不了云阳先生分毫,还撞得头破血流,就连它们发射的子弹,也像碰到墙壁一样反弹出去。
片刻功夫,两道碟形光亮腾空而起,化作两道闪电,又像两柄利剑,斜刺向深邃的茫茫太空,在目力所及的尽头,合二为一。
“龙女啊,来不及等到你的回应了。他们都和普安恐龙一脉相承,无论收到信息与否,万万收留,云阳在此拜托你了。”云阳先生念念有词。说到动情处,不禁语含悲声。
话音未落,营地内的老弱恐龙和龙缸内的幼年恐龙,都同时消隐无踪。
没有了后顾之忧,云阳立刻收了法力。他脚下的光圈消失了,身边的隐形防护墙也随之消退,他大踏步地迎着面前的恐龙AI走去。
几乎同时,普安的呼唤从法器上传来,云阳心急如焚,却泰然自若地整理了一下衣衫,背着手,大踏步朝向还在发愣的恐龙AI走去。
站在前面的恐龙AI因为刚才吃过苦头,现在见到云阳先生靠近,它们仍然下意识地你推我搡往后躲闪,仿佛害怕烫伤似。其它不明就里的恐龙AI见状,也不由自主地相跟着,往后退缩。
完全收了法力,没有丝毫防护加身的云阳先生,从容不迫地从AI成群的包围圈中,趟出一条道路,大模大样朝前线战事最吃紧的方向冲去。
没有冲出去多远,就遇到伤痕累累的普安。他浑身是血,掩护着一路上收拢的一些恐龙伤兵,往营地方向且战且退。
“不要回营地!”云阳先生截住了他们,大声道,“去边防线!那里树林密布,有利迂回,还有我们不少驻防战士!”
听到先生的声音,已经体力不支的普安,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立刻挺直了胸膛。
“你可来了,先生!营地……我……还行!”遍体鳞伤的普安虚弱地喘着气,果敢的声音已经荡然无存。
云阳只看了一眼,心里一沉:这哪里认得出是昔日威风凛凛的普安龙王!他体无完肤,浑身是血,已经难以分辩哪里是自身的鲜血,哪里是敌人溅上的血污。
“营地已失,快走!”
稍一迟疑,身后追击的恐龙AI又接踵而至,它们已经伸出尖利的铁爪,几乎触及普安。
“先……生……我……”话没说完,普安已经支撑不住了,身体瘫软,往前倒去。
“普安!不用怕,为师来了!”电光火石间,云阳先生一跃而起,空中一边移动一边施法,顿时与普安合二为一。
已经快要瘫倒坠地的普安立刻有如神助,精神霎时振奋。只见他抖落一身血水,转身迎向近在咫尺的恐龙AI。
他把身形舞得滴溜溜乱转,敌人粘上飞,碰上亡。恐龙AI的胳膊、腿和头颅像雨点一般被旋断,抛向了四面八方。
“这——是谁?!”有恐龙AI惊恐万状叫道。
“普安云阳恐龙王!”他回答。随后带领身后的恐龙队伍,杀出一条血路,奔向茫茫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