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红了城头,也染红了天边的晚霞。
许烁手拄着垛口,满眼浓浓的血红刺的他目光呆滞。
这一战巡海营异常凶猛,顶着防御阵法发了疯似的狂攻,瓮城两度失守,最危急的时刻,那位白鲨将军亲自跃上城头。
要不是李靖拼死敌住了白鲨,恐怕就被破城了。
就算如此,挂着“陈塘关”匾额的高大城楼塌了半边,几处城墙被砸出大大的豁口,更有几十名将士死在白鲨狼牙棒之下。
同是人形态七级的白鲨修为明显在食蟹蟾李艮之上,要不是李靖在护城大阵的加持下修为大增,绝对不是白鲨的敌手。
许烁不记得到底挡住了多少波进攻,也不记得到底杀死了多少妖兵;最终,巡海营退兵了,留下了堆积如山的尸体和顺坡流淌的血河。
1092名将士阵亡,这是刚才谢从道向李靖汇报时许烁听到的数字,受伤的更多,现在还没有统计出来。
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传来,许烁抬头。
十几米远的垛口下,上身赤膊、腰腹处雪白棉布渗着大片殷红血迹的少年正跪在血泊中,抱着一个劈成两半的头盔哭泣。
许烁不知道那个少年叫什么,但知道洗去血污,那是一张还带着稚气的脸庞,大概只有十七八岁。
两个小时前的激战中,许烁曾与这个少年并肩作战,两人颇有默契的配合联手干掉了十几只妖兵。
少年年纪不大,却是个武道好手,更是一员勇将。
许烁亲眼看到虾妖的长枪刺进了少年的小腹,少年则怒吼着砍掉那只虾妖的头颅,重伤不下火线,变得越加勇猛。
而此时,长枪刺腹不曾皱眉的少年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一声声叫着他的老伍长。
许烁不知道那位老伍长是哪一位,长什么样子。
但知道,一定也是一位勇士。
沉重的负罪感袭上心头,“是不是我不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一千多人都是因为自己才死去的?!
一念及此,心口好像被塞进了一块大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我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许烁那双稳定射击打出上万发子弹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一个高大身影走到少年的身旁,俯身摸了摸少年的头。
好一会儿,许烁才认出那是牛壮。
“老郑是好样的,你也是好样的。”牛壮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咱们不能让老郑白死,咱们要守住咱们的家。”
少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用力的点头。
“大人,老郑的头盔我想留着。”
“留着吧,今后砍一个妖怪,就跟老郑念叨一声,烦死那个老东西。”
“嗯!”
少年抱着头盔,脚步蹒跚的下了城。
许烁有些精神恍惚,感觉眼前的一切都虚拟的,这是一个全息沉浸式游戏。
“一百五十六!”
一声大叫让许烁浑身一震。
牛壮大步走过来,举了举手中的长柄大斧,大笑着:“老子两天砍了156只妖怪,你得陪我喝156碗酒!”
许烁怔了一下,才想起这是几天前的约定。
“受伤了?”牛壮盯着许烁的脸,“脸色这么白。”
“没。”
许烁摇头。
一场艰苦的守城战打下来,他也受了几处伤,不过都是皮外伤,不算大碍,以四级修真者的身体自愈能力,有两天就好了,连【治愈】都不需要用。
看了看许烁胸前有些结痂的伤口,牛壮笑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这都不算事儿,陪老牛多喝几碗比啥都强!”
老牛的吐沫星子喷在脸上,鼻子里满是略带腥臭的口气。
许烁默默叹了口气。
别骗自己了,这不是游戏,这一切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
……
“校长!”
跑马道上飘然跃上一人,三窜两跳地来到面前,手里举着一颗拳头大的宝珠。
“上交学校吧。”
杨戬笑眯眯的说道,态度很是诚恳。
接过宝珠,【发现地品上级法宝冰云珠,收纳百宝阁可奖励45点气运值,是否收纳?】
许烁摇了摇头,又丢还给了杨戬,“你的战利品你自己留着,不用上交学校。”
杨戬道:“可是,这宝珠也有校长的功劳,咱俩应该一人一半。”
这是他的心里话,没有校长打断这法宝的施法,他也不可能抢到这宝珠。
“都是自己人,分那么清干嘛,我那一份送你了。”
许烁拍了拍杨戬肩膀。
放在从前,以许烁小心眼儿的性格,这笔账是要算一算的,“呃,宝珠可以给你,我那一份你可以折成补课费,我算算啊……”
现在,许烁真的不在意了。
“那我就多谢校长大人了!”
杨戬不再客套,喜滋滋的把宝珠塞进怀中。
“我也要多谢你!”
身后忽然传来李靖的声音。
三人回头,就见李靖快步走到跟前,向杨戬抱拳,欠身微躬。
“此战杨贤侄实乃首功,若不是贤侄勇夺宝珠,陈塘关危矣,李某代黎民百姓多谢贤侄!”
这一仗杨戬不但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万军丛中勇夺宝珠,让四象风雷阵摆脱了冰云的纠缠;更是在巡海营万妖攻城之际,操控宝珠把覆盖在城外地面上的厚厚冰层全部收走,让地煞灵火阵重新发威,成功接替了四象风雷阵。
对于李靖来说,尤其是后者功劳更大;否则,以当时的情形,护城大阵的法力就彻底耗尽了。
杨戬是许烁的弟子,不是陈塘关的将士,所以李靖要当面拜谢。
说起来李靖第一次见杨戬的时候就是拜谢,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让他越看杨戬越不顺眼,可这两天的两场大仗让李靖对杨戬改观了许多。
这个贤侄还是不错地。
杨戬连连摆手,“伯父言重了,杨戬也是陈塘关子民,保卫家园也是我分内之事。”
李靖很满意的微笑,只跟许烁点了点头。
说起来许烁的功劳更大,不过两人一个头磕在地上,自家兄弟不说那些客气话。
“大人。”
牛壮神情反而沉重起来,“老娄……死了。”
李靖楞了一下,缓缓闭上眼睛,泪珠夺眶而出。
姚、牛、娄、陈,四大家将是扈从,更是兄弟,更是亲人。
“兄长。”许烁低声说道,“晚上我想喝酒。”
李家军军令规定战时不得饮酒,以免误事,所以他跟李靖请示。
这是许烁两世以来第一次主动想喝酒。
“东海下一次进攻在两日后?”李靖问道。
许烁点头。
“我陪你一起喝。”李靖凄然笑道,“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