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活动,张玄海首选想到的就是唱唱歌。这个简单,门槛低,大家都能参与。
“什么形式的呢?”组织全队到活动室统一学唱歌,张玄海想了想觉得不行。
这个时候,请假的人很多,尤其是那些马上要走的,随便一个借口就把假请了,到时候,活动室里稀稀疏疏坐着几个人,自己被晾在上面,让人看笑话吗?
“要么选几首歌,让各班班长教教!”这想法一出,很快就被张玄海给否了。且不说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不一定有时间,最主要的是今年一批老班长要退伍,有的人心里还有想法,怎么可能好好执行,给她搞个阳奉阴违,那她还不如不下这个命令。
“副队!”姜文清看到张玄海在楼道里溜达,问道:“你要找谁,我给你叫去!”
除了必须跟着的检查,张玄海很少在各班转悠,所以姜文清误以为张玄海来找人。
“我就是随便转转,了解了解。”
“我陪你啊?”
“嗯!”
一段即兴吉他扫弦把张玄海吸引过去。一个战士在班里弹着琴,旁边有人围观跟着和,也有人坐在自己床上,低头玩着手机,但嘴里也在跟着唱。
“队里会弹琴的人多吗?”张玄海站在门口问道。
“玩的不少。”姜文清说道:“有的是来之前就会,还有的是新学的。”
“新学的?”张玄海好奇的问道:“怎么有老兵教弹琴吗?”
“不是!”姜文清笑道:“是跟网上学的。有谱子还有指法,一个音一个音的教,半年怎么也能弹一首了。”
“除了吉他,还有学其他乐器的吗?”
“这个不清楚,不过我记得以前选拔文艺汇演节目的时候,咱们队有人吹过笛子,还有弹电子琴的,对了还有吹葫芦丝的。”
“唱歌的多不多?”
“多啊,有一个人唱的,两个人唱的,三个人唱的,还有好几个人边弹边唱的。”
“没有大合唱吗?”
“副队,都啥年代了,还大合唱!”姜文清笑道:“要是哪个班推出一个大合唱的节目,那他们班长得多逊啊!”
张玄海确实想过让各排组织大合唱的,但是听了姜文清的话,她也放弃了。这是一个推崇个性的时代,即便是在部队这样要求极端同化的地方,谁也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表现自我的机会。
“我想周三搞个文艺欢送会。”张玄海回来找张山海商量道:“让各班出节目,最少三个,形式不限。”
“你安排吧,我没有意见!”
“你得给我批经费啊!”
“啥经费?”
“舞台、还有灯光、音响设备的租用都是要花钱的。”
“你还要弄舞台!”张山海以为张玄海就是在活动室里搞搞就完了,没想到她要弄大的。
“嗯,我准备在小操场上搭个舞台,给大家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
“不行,队里的经费很紧张的,不能乱花!”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但你不能说我不干活了!”张玄海嘟囔道:“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好事都你家的。”
“这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事情。”张山海说道:“你要在活动室里搞,关上门,怎么都好说。可你要是在操场上搭个舞台,还弄设备的,这花多少钱咱先暂且不说。你就想想,这么大动静,团长那里怎么交代。”
“要是能让大家高高兴兴的走,你挨顿批我觉得挺值。”
“五百,队里出五百块的经费,就这些!”张山海说道。
“五百!吃顿喜酒随个分子还五百呢,你搞个小型晚会,五百块钱就想打发我!”张玄海不干了。
“跟你这个大城市来的比不了,我随分子只给两百,这叫地方差异。”张山海坚持道:“五百就五百,多出来的你自己解决!”
“你让我怎么解决?”
“那我不管。”
“要么咱俩二一添作五!”张玄海继续讨价还价道:“你要是能把侯斌拉过来,咱仨三三开也行。”
“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少拉着我!”
“你这人怎么那么抠啊!”张玄海提高了嗓门,“你卡里可还有……”
“行,行,行,行!”张山海赶忙堵住她的嘴,“你先弄个预算出来我看看再说!”他后悔死了,自己卡里那点钱咋就被她惦记上了。
开欢送会,各班出节目的通知很快下达到各班。文体积极分子摩拳擦掌开始准备,那些平时在队里比较沉默的人,也蠢蠢欲动不想再错过这最后一次机会。
张玄海这边也没闲着。她去平武市里跑了几家庆典公司,最后谈妥一家,定好时间,签了协议,交了押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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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晚上八点,小操场上那个用钢网架搭起来的小舞台被灯光照得通明。台下的人兴奋的抻着脖子往上看。维修队的欢送会正式开始了。
作为主持人,姜文清捏着节目单正步上场。
这节目单是经过姜文清一番仔细调整的,算是这几天他全部的心血。没办法张玄海对这次欢送会的节目没有什么选拔要求,只要你敢报,就让你上台。这么一下子报了五十多个节目,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不一定够啊。
张玄海不在乎质量,但姜文清却不能不管,他把好看的,靠谱的节目都排在最前面,至于后面的演到哪儿就算哪儿吧。
想象的总比现实美好。刚开始按部就班的很顺利,但很快麻烦就来了。
“孙班长,您这不是难为我嘛,都像您这样,这节目可怎么演啊!”演出刚过五分之一,六班一个今年要退伍的老班长找到姜文清要改节目。
原来维修队这边动静闹的大,引得一营二营的人也过来看热闹。里面自然也有要退伍的老兵。
虽然不在一个连里,但都是工程团的,有的还是老乡,大家都比较熟悉。
“我节目没变,就是多了个人一起唱,多个麦克的事情,怎么就不行!”孙班长的一个老乡过来看节目,说了句羡慕的话,孙班长就动心想拉着他一起演。
“要么您去找副队问问,我真没这权利啊。”孙班长是工程团的老牌文艺骨干,又是爆破组的老班长,无论是在团里还是在维修队那都是极有“面子”的人,他张口姜文清不好拒绝,但要是按照他的意思来,那节目就乱了。
“什么事儿要问我?”张玄海刚好走过来。
“孙班长要改节目!”姜文清把事情大概一说。
“副队,不会因为我把军衔交了,你不把我当维修队的兵了吧!”孙班长跟张玄海没说过几句话,自己的这张脸在姜文清那里好使,在张玄海这里他有点拿不准了,所以出言将了张玄海一下。
张玄海抬头看他一眼,军装还是那身军装,不过领章肩章这些象征军人的标识都已经被摘去,光秃秃的有股说不出的落寞。
“那就改吧,不过要到后面重新排顺序!”张玄海说道。
“没问题!这应该的!”张玄海吐口答应了,这让孙班长很高兴,连忙感谢道:“谢谢副队!谢谢副队!”
“如果孙班长知道有五十多个节目,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高兴!”姜文清心里想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跟孙班长有同样想法的大有人在,只不过自以为说话的力度不够大,不敢提而已。但孙班长开了个头,其余人怎么能坐得住,纷纷找姜文清改节目。
这么一弄,其他营的人也参与了进来。本来只是维修队的欢送会,一下子就扩大到整个工程团了。
因为改节目的人多了,孙班长的节目也就延后了几个而已。他和他老乡上台一人一把吉他,演唱了一首《斑马》算是新一轮的开场了。
节目越来越好看了。张玄海没想到工程团居然还能组成个乐队,来自不同连队的几个人一身军装有模有样的唱着《追梦赤子心》一下子就把张玄海感动到了。
节目越来越热闹了。之前有上过台的又被其他人邀请过来,组成新节目重新上台。一首本来四个人唱的《真心英雄》,后来变成十二个人唱,到最后乐队也跟着参和进来,跟着台上台下的人一起全体大合唱。
节目越来越不受控制了。有的是老乡,有的是师徒,还有的是新兵连在一起的。想起当年的时光,台上的人有的笑的捂着肚子,有的抱在一起大哭。
“大家静静,大家静静,下个节目咱们是不是应该让张队上来唱一首啊!”姜文清忙着改节目,主持人早已经已经换成了孙班长。
“你们演的好好的,干嘛拉上我啊!”一直在下边看热闹的张山海没想到孙班长会弄这一手。
“队长别客气了,我可是知道你来的时候是背着把吉他的!”孙班长爆料道。他的资历比王占先还早一年,张山海来的时候什么样,他是知道的。
“张队长来一个!”
“张队长来一个!”下面有人开始起哄了。
“我那把吉他早给人了!”张山海继续找借口说道。
“没事队长,我这把借你!”孙班长不放过他。
“让你上你就上,咋那么墨迹,耽误大家功夫!”见张山海还要推脱,韩学荣来气了,“一点儿都不爽利。”
“那我唱首什么呢?”从往台上走到抱着吉站在台上,张山海的脑子一直飞快的检索着。他能唱的前面的人都唱完,没唱的是新歌,他也不会啊。
忽然一缕旋律划过他心头,跟随心意,张山海拨弄琴弦跟着哼唱起来。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余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让我感到为难的,是挣扎的自由……”
这是夜倾城喜欢的歌,张山海总是能听到。次数多了,旋律就记住了。虽然没有特意去记歌词,但是此时分别的气氛让张山海心里也有很多话,借着旋律他轻轻诉说起来。
“分别总是在冬月,回忆是思念的愁。
寒风吹起的落叶,划过我的额头。
这座飘雪的的小城里,从未曾忘记你。
兄弟,我会想念的,会有你……”
“咱队长真是有内秀,这词改的真溜。哎呀,难怪泡妞那么容易上手!”孙班长一边听一边感慨的说道。许是要走了,不再受张山海的管制了,孙班长的话也没什么忌讳了。
“队长唱的好不好啊!”张山海刚唱完,台下就有人喊道;“要不要再来一首!”
“张队再来一个!”
“张队再来一个!”下面的人十分配合。
“后面还有节目没演呢,时间都让我占了,人家会有意见的。”张山海知道不能再唱了。
“我们没意见!没意见!”
后面的人十分不配合,让张山海觉得很扎心,扯脖子对他们吼道:“以前你们的眼色都是装出来的啊!”
“哈哈!”
“张队再来一个!”
“张队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张玄海在下边也跟着起哄。
“你们不要总是盯着我,张副队长会有意见的!”看到张玄海幸灾乐祸的样子,张山海也不客气了。
“哎呀,我们把军中绿花给忘了!”孙班长一拍脑门。和尚团的兵当的时间太长了,他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差点就把张玄海给漏了。
“唱一个,唱一个,张副队唱一个!”台下众人立刻改变方向。
张玄海不像张山海那般还给自己找托词,她低声跟身边的那个乐队吉他说了几句,吉他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上了台。
“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为我梳妆,这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我在他乡望着月亮……”清唱的旋律声起,吉他缓缓跟随进入。会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连气也不敢使劲喘,生怕打破这美景。
满月悬挂在舞台上方,映着张玄海唱的歌,有着一股娇柔的美。不少人拿出手机想把这一切留住。
张山海也在欣赏,可是他怎么也无法把台上唱的妖娆的人跟之前砸店的彪悍女划到一起。他脑袋里又想起那个一身火红风衣十分摩登的女人,那个背着背包趴在地上无助的女人,那个在泥浆里趟来趟去的女人,那个在禁闭室里悠然自得的女人,那个看动画片都能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人,还有那个关起门躲在里面偷懒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