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天儿,马上就要黑下来了。副队,要么我们去三号洞吧。”开着车,姜文清望了望天,担忧的道:“从地图上看,这里到三号洞的距离最近。”
天不等人,雪已经下了起来,外面越来越暗,视线也越来越不清楚了,姜文清只能以每小时二十公里的速度慢慢往前挪动。
“去三号洞的路比这要陡许多,这种天气,我们的车上不去的。”张玄海摇头说道,三号洞她去过,路况她清楚。
“那咋办啊!”姜文清的语气里透着着急了。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是一点儿主意也没有。
“我们顺着来时的车辙,原道回去应该会快些。”张玄海现在脑子里其实也是一片空白,能想起来的办法,也就只有这个。
空气里渗透出来的雪的味道,让张玄海觉得十分陌生,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压在她的心头。张玄海希冀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办法能顺利实现,也许下一秒他们就能看见指挥部那蓝色的屋顶和红色的战旗。
老天爷却并不这么想。
雪越下越密,犹如一道白色的纱帘,将眼前的景物都笼罩了起来。最要命的是留在雪地上的本来就很浅的车辙印子,在枯枝乱叶的连番攻击下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缓慢的行驶了一段后,车停了下来。
“为什么停车?”张玄海问道。
“看不清前面的路况,我不敢往前开了。”
积雪很厚,谁也不知道雪底下是什么样的。看似平坦的雪地,也许前一脚雪才没过膝盖,后一脚就可能陷进半人高的坑里。陷进坑里那还是幸运的,若雪底下是个山坳子,那落下去就是车毁人亡了。
“六号,六号,报告位置!”车载卫星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里面传了张山海的声音。
“我们在老虎坳西南十二公里。”张玄海看着电子地图,报告方位。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山上积雪很深,前方路况不清楚。”
“你们不要动了,原地待命!”张山海命令道:“救援队正在清理道路,你们坚持一下!”
“是!”听到张山海的声音,车里的两个人紧张的神经暂时舒缓了一些。
等待是漫长又煎熬的事情。也许时间只过去了几分钟,可对张玄海和姜文清来说,好像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副队,现在几点了?”终于姜文清忍不住问道。
“六点了。”张玄海看了看表说道。
“才六点,怎么就这么黑!”这里是北方,天黑的本来就早。但也没有黑的这么吓人。天是黑的,树是黑的,雪也是黑的。只有车灯照射的地方,才能看见纸片大的雪,正在飞快的往下降落。
“刚刚队长是几点跟我们联系的?”
“五点半左右吧。”
“这都半个多小时了,队长他们怎么还没上来。这里离指挥部也不远啊!”
“路不好走吧,别着急,我们再等等。”感受到姜文清的情绪有些焦虑,张玄海安抚他道。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气温开始迅速降低。坐在车里,把暖风开到最大,感觉还是冷。
“副队,要么我们再跟队长联系一下吧。”又等了一会儿,姜文清说道。
“好吧。”张玄海点点头,拿起手台,拨动电源开关。
“一号一号,这里是六号,听到请回话!”
“一号一号,这里是六号,听到请回话!”
张玄海连着呼叫了几遍,可电台那头传来的除了沙沙声还是沙沙声。
“副队,怎么了?”电台里没有如期传来张山海的声音,姜文清的情绪瞬间烦躁起来。
“联系不上。”
“为什么!”
看到这样的姜文清,张玄海的心里有点小小的害怕,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姜文清说,只得尽可能的用姜文清能理解的专业的语言解释道:“这是一种无线电短波通信电台,能干扰它的因素有很多,树木的密度、天气情况和地形差别这些都有可能对其产生影响。”
也许张玄海的解释对姜文清起到一定的安抚作用,姜文清也慢慢冷静下来。
“副队,出来的时候,士官长不是塞给你一台卫星电话吗?”
“哦,对!”张玄海一下子想起来了,转身从座位底下抱出一个小绿箱子,掀开盖子,打开电源。
“咋了副队!”看着张玄海傻瞪着卫星电话的屏幕,半天不说话,姜文清的情绪又烦躁起来。
“电话,没电了!”
“没电了!”听到张玄海的话,姜文清的心态瞬间炸了,“副队,你刚刚没关电话啊!”
“不是的,是气温太低,电池放电了。”野外低温训练张玄海没有参加过,自然不知道要对电池进行保护。
“那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姜文清问道:“副队,你不是通讯专家吗!我们总不能在这儿等死吧!”姜文清气恼的使劲拍打着方向盘。
没错她自诩是通讯专家,自认为任何通讯设备在她手里都能畅通使用。可看着眼前瘫痪的电台和卫星电话,张玄海却是束手无策。
原来她所自以为傲的东西,都是基于现有的通讯体系和设备,没有了这些东西,她只是个连呼喊都不会有人听见的原始人。
张玄海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这么的渺小。
“你不要着急,刚刚我们不是已经把位置报告给了队长嘛,他会有办法找到我们的。”
没了通讯,张玄海的心也莫名紧张起来。可她不敢表现出来,不但不敢她还要装着很镇静的样子去安抚情绪已经出现焦躁反应的姜文清。
不知道是不是“队长”这个名词对姜文清有作用,听到张玄海平静的口吻说出来的话,姜文清认命的点了点头。没错,他们的希望也只能全靠张山海了。
“副队,你那儿还有水吗?”只安静了一小会儿,姜文清又开口问道。
张玄海把自己车门上的一瓶冻成冰坨的矿泉水递给了他。看着姜文清拧开瓶盖,使劲嘬着在里面不多的液体,张玄海下意识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她现在也很渴,从婚宴回来到现在她一口水也没有喝,自己吐沫都被浓缩了,在嘴里黏糊糊的拉着丝。
下山后,她就想喝一口水,但姜文清上山去找她,把车熄了火,就那么会儿功夫,车里的水就冻成了大冰坨。她忍着忍着,想等水慢慢化开,可几个小时了,只化了一点点,那薄薄的一层水挤在冰坨子周围,姜文清一口就喝没了。
姜文清显然没喝够,捏着塑料瓶子,反复在手里揉搓着,“哗啦”“哗啦”听着让人闹心。
“格朗,格朗,呼……”发动机突然熄火了。
“带备用汽油了吗?”张玄海看着归零的油表问道。
“班长给我备了,可我看你着急,就没去取。”姜文清心虚的看向张玄海,“哗啦”“哗啦”的节奏快了许多。
车里的暖风其实是回收发动机的余热。发动机一停,车里的温度就没有了保证,张玄海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下午爬山的时候,衣服裤子都沾了雪,刚刚坐在车里被暖风烘烤了一阵,裤腿上的雪沫子都化了湿乎乎的黏在腿上很难受。如今又被夜里的冷风一吹,潮乎乎的裤腿迅速被冻住了,像两个大铁柱子,贴在腿上拔凉拔凉的,更难受了。
“副队,现在几点了?”几分钟后,姜文清再次问道。
“八点了!”
“两个小时了,队长怎么还来,他不会不要我们了吧!”姜文清的语气里带着焦灼的哭腔。
“不会的,再等等!”张玄海心里也在打鼓。她相信张山海会来,可什么时候来,下一秒还是明天?这差别很大的。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噪音的频率越来越快。张玄海感觉到姜文清的情绪很不稳定,想再出言安慰他,可还没等她说话,只听“嘭!”的一声,车门突然被打开,姜文清抓起身旁的定位仪跳了下去。
“姜文清!你干嘛?”张玄海一惊,大喊道:“你站住!别跑,危险!”可姜文清根本就不理她,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