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占先的母亲收拾东西要回家了!”一早姜文清就带给张玄海一个好消息。
“大姨,您不再住两天?”张玄海赶到招待所,发现王占先的母亲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于是假惺惺的说道,“这时候让王占先出差不是我们的本意,可我们是军人,大姨您要理解我们。”
“额理解,额理解!”王占先的母亲嘴上说着,可心里清楚儿子这是又“躲”了。心里虽然很生气,可她也没有办法。
“您看您都来了,要么跟我一起过年吧。”张玄海不管王占先母亲挂在脸上的那一副不高兴的表情,依然火上浇油道。
“不住了,不住了。”王占先的母亲现在心里也苦。钱还有一部分没拿到,她有点儿不甘心,有心等吧,但大儿媳妇在外面住着,天天都要花钱的,这让她十分肉疼。
“马上要过年了,家里还一堆事情等着我嘞。”好歹这次来也要了三万块钱,怎么想自己都不吃亏。
“这样啊。”张玄海“恍然大悟”道,“那我送您到大门口吧。”
“不是有车送到车站的吗?”王占先的母亲奇怪的问道。以前她来都是坐车去车站的,怎么这回送到大门口就完事了啊。
“哎,按说,我应该派个车送您去车站的。但我们部队有新规定,公车严禁私用,我不能违反纪律啊!”张玄海这假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部队是有规定严禁公车私用,但是不包括送家属。相反,部队对家属那是十分热情的,车接车送,食宿全免。只不过王占先的母亲做事做的太过分,不受维修队的待见,自然也不在他们热情的范围内。
“面试的怎么样?”见到赵玉亭,张玄海关心的问道。
“已经通知了。”赵玉亭一脸兴奋的说道,“明天正式上班。”
其实赵玉亭的事,刘硕第一时间就跟自己汇报了。上午的面试结果很好,领导很满意。这一方面是赵玉亭的技术确实好,另一方面也有刘硕的功劳。整个面试刘硕全程跟着,自然一点波折也没有,很顺利的通过了。
“那什么时候办人事手续。”
“我问了,单位有专人办理,不用我自己跑。”赵玉亭傻笑着说道,“刚刚社区给我来电话,说我的档案已经被调走了。”
“这很好啊!”张玄海也为他感到高兴,“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上班了。”
“我是来谢谢您!”赵玉亭激动之下,抬起右手想敬礼,但又觉得不妥,忙给张玄海深鞠了一躬。
“哎,我们俩的关系,用不着这样!”张玄海伸手拦住他。
“不,这是应该的。”赵玉亭说着,转身往后跑。张玄海这才发现后面还停着一台出租车。
赵玉亭打开出租车的后备箱,把里面的东西一箱一箱往外搬。
“你这是干什么!”张玄海扫了一眼,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就是我点小心意!”
“你花这钱干什么?真不用!”
“都是吃的,不值钱,您要是吃不了可以分给大家吃。”赵玉亭边搬边说,“能落在平阳,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还是那么好的一个单位,副队,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
“是你自己技术过硬,所以才能被留下。”
“不不,副队,我问了,不是那么简单的。”赵玉亭刚开始把这事儿跟他姐姐姐夫说,他们俩都还不信。因为他们有个老乡想进个什么事业单位当个保安,还不是有编制的那种,都要拖好几层的关系,人家还不一定答应。赵玉亭就接了个电话,就能去面试,这太不现实了。
“若非要找其他理由那也是你运气好,正好遇见我那学长,我什么也没做,就是传了个话。”
“不是那么简单的。”赵玉亭一个劲的摇头,话语有些哽咽。
如果之前没有在工地上的待的那段时间,赵玉亭可能也感受不到找一份工作有多难。他在家呆着的那几天也不好受,没少遭人白眼,还有他姐夫的数落。但是因为张玄海的一个电话,所以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你的心意我领了,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看到赵玉亭这样,张玄海不再坚持,“东西放这儿吧,我一会儿让人来搬。”
“嗯!”赵玉亭点点头,搬下最后一箱,盖上车盖。
“有几句话我要跟你说一下。”张玄海想了想开口说道,“这是个很稳定的工作,但你也要有危机意识。有时间,还是要充实一下自己。你脑袋不笨,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能要到人事编制的名额,说明这个副厅长的能量不小,肯定还要高升。赵玉亭跟着他机会也不能少。但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赵玉亭以前吃过文化程度低的亏,希望他真的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目送赵玉亭走远,张玄海没由来的一阵心烦。似乎大家的事情都很顺利,唯独到了她这里怎么那么心累呢。
自从接手了王占先的工作,张玄海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回到宿舍,什么都不想干了,就想睡觉。真是应了那句话,“不干不知道,一干繁够呛!”
王占先是维修队的士官长,他的工作不是用一个“繁杂”就能简单形容的。
一个连队士官长的主要职责包括:参与训练计划的拟制;负责士兵单兵训练和班组训练的组织实施等工作;协助连队主官组织士兵的日常教育和管理工作;抓好条例条令等各项政策的落实;承办士兵请销假、探亲休假等日常管理事务性工作;及时了解掌握士兵的思想动态,协调解决士兵工作、生活中的困难等等。
这些繁杂的内容让张玄海切实的体会到基层士官的不容易。一般的日常教育和管理张玄海勉强能应付,但是训练上的那些事对张玄海来说就是雷区,她动都不敢动。
虽然王占先走之前已经拟制出下阶段的训练计划,可是要协调落实解决的问题还是不少。张山海也清楚有的张玄海根本就干不了,所以他把闫世成跟姜文新派给了张玄海。说是给她找的帮手,实际上就是找人替她干。
张玄海就想不明白了,以前这些工作王占先嘻嘻哈哈的就做完了,可是眼下换成自己,做起来怎么那么心累啊。
除了通讯,她也就懂些基本的军事指挥理论,在这个专业多而杂的维修队里,根本就不够用。专业上插不上话,还没有带兵的经验,说话想硬气都难!
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
新兵下连不久,有次张玄海路过一个班,那个班的班长正在屋里教授肩枪和背枪的转换,一个很基础的单兵动作。
张玄海在门口看了两遍就学会了,本来她应该转头就走的。但是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几个问题,“为什么要用拇指顶着枪背带?握着不行吗?”还有“为什么要把枪在肩上换来换去的?拿着不行吗?”
张玄海很像知道答案,同时她也觉得这些问题对让战士理解好这个动作很有意义。于是直接走进屋去问那个班长。
可看到班长那张憋的猪肝色的脸,张玄海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班长刘树江跟姜文清一样,是个新转的士官,没什么经验。他只是跟他的班长学了动作并没有学习“为什么”的,对这个动作的意义更是不知道,就像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被子叠成豆腐块一样,他只知道要这么做而已。毕竟部队不是学校,没有给你答疑解惑的习惯。
可张玄海把问题问出来了,一屋子的新兵都在瞅班长刘树江。
“什么意义我不知道,副队你告诉我们吧!”刘树江憋了老半天,憨憨的把话问了出来。
可是那“什么意义”张玄海也不知道。
刘树江不干了,“你不知道你问你班长去,你问我这不是来捣乱吗!”他毫不留情的把这事儿告到了张山海那里。说张玄海干扰班组正常训练,影响自己班里的威信,非要张玄海当着全班的面给他道歉。
虽然这事儿最后让张山海压下来了,但张玄海之前树立起来的威信完全垮塌了。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他们怎么敢!”张玄海从心底感到深深的疲惫,连带着她那颗强大的自信心已经被打的稀碎。平时很难在张玄海的嘴里听到“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样的词,大部分她会用“也许”、“大概”、“有可能”代替。
张玄海有点理解侯斌消极的原因了,侯斌的原专业是食品科学与工程,怎么看他学的专业都跟工程团八竿子打不着,估计就是专业名称里那最后两个字害了他吧。
看着训练场里,队里的战士正在热火朝天地训练,张玄海的心却如坠冰窟。
其实她可以完全把事情都扔给闫世成的,可是张玄海心里还有点不甘心。
“干部不要求什么专业,只要五公里武装越野能跑及格就行。”这是她刚来工程团的时候听到的话。
难怪当初团长韩学荣把自己扔到卫生所是那么理直气壮,估计工程团里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张玄海侧面的了解过,在工程团,专业不对口的干部还有许多,比如,二连长,是国防大学的法学学士,斯斯文文带着近视眼镜的,让你无法想象,他在全军的爆破比武里拿过名次。还有六连长,陆军指挥学院学的是装甲兵指挥,现在指挥的是不是装甲兵而是舟桥车。还有干部科助理,他的原专业是防空兵指挥。后勤管理员,他的原专业是高炮指挥,还有张山海他学的是机械,这跟指挥和管理根本就不挨边。
“他们都能顺利的转变,为什么自己不行?”张玄海一遍一遍的问自己。
“我跟他们不一样!”一个声音在张玄海心中疯狂的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