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灵领着紫童二人回山,王诩早早便在山下等着二人,二人一见恩师,惊慌失措急跪倒在地。“不回来了?”王诩问道,孙伯灵知他问的是庞涓,急回道:“师兄护城有功,随魏国守将公孙鞅去觐见魏侯,许是不回山了。”王诩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转身上山去,二人急跟在身后缓缓上山。
“涓,有大志。我云梦山小,随他去罢。伯灵可有下山之意?”王诩问道,孙伯灵一愣,问道:“师父要赶我下山?”王诩无缘无故说此,断不会心血来潮,孙伯灵深知此次私自下山,已是不该,庞涓又不肯回山,恐怕恩师一怒之下,连自己也要被赶下山。“傻孩子,师父怎么会赶你们下山?只是为师不能把你们一辈子都留在山上吧?你二人当年上山也不过是希望学成下山,闯下一番惊天动地的功绩,若我强留,岂非强人所难?涓早有下山意,此次我不拦你们,便是让你们随心。为师手眼通天,你们三那小伎俩如何能瞒住我?做师父的让徒弟如此猜忌,我也算失败。”王诩叹气言道,孙伯灵急道不敢。“你日后有事,只管去做,你大师兄当年行事,雷厉风行,我从未阻止,只你二人,对我内心恐惧,不敢放开手脚。”孙伯灵闻言行礼应了声是,三人已经回到山上。
“士子谋略过人,实乃用兵奇才。鞅已向君上举荐士子,君上希望士子能在魏国效力,还请士子莫要推辞。”二人回都路上,公孙鞅向庞涓说道,手中拿着魏侯的书信,递给庞涓,庞涓见书信大喜,急对公孙鞅作揖道:“谢将军举荐。”公孙鞅将其拉起道:“国之所强,将之所猛。君得士子,必如龙归大海,虎回深山!”
魏惠侯宣庞涓,庞涓正服觐见,魏侯魏罃端坐正位,庞涓拜见。魏侯魏罃急起身相扶,激动道:“寡人得士子,甚幸甚幸!赐座!”又令随身侍从赐座,君臣对坐。“士子奇才,三千军马大败秦军三十万大军,令寡人心中佩服不已,今日得见士子,乃寡人之幸啊。”魏罃喜道,庞涓急叩拜行礼,言道:“魏侯谬赞,实不相瞒,在下乃是云梦清溪鬼谷先生弟子,此次下山便想效力魏侯。”魏罃闻言,大喜,云梦山清溪鬼谷先生的弟子,天下何人不知那位老道?只一个剑城老城主之名,便轰动天下,难怪此子能以三千军马独挡三十万大军。大殿之上之上,百官闻言,纷纷惊讶。“可是剑城老城主弟子?”魏罃身子一倾,忽觉失态,又急端坐,庞涓言道:“便是恩师。”魏罃大笑而起,说道:“寡人得士子,犹获十万军马!”
遂拜庞涓为河东郡司空,总揽三军之事,行将军之事务,以御秦军。庞涓受命,自取河西,三年后,秦献公领军攻河西,秦献公中箭落下隐疾,第二年后秦献公旧疾发作,死在秦宫。其子嬴渠梁继伟,史称秦孝公。
公叔痤亦在这一年重病,魏文侯魏罃上府探望,公叔痤已不能起床,魏文侯坐于床前,公叔痤劝道:“君上,臣死,外事军政,涓可以一面独挡。内政外交,公孙鞅足以胜任,还请君上纳言。”魏文侯知公孙鞅乃公叔痤府上门人,公叔痤在时都未曾重用,如今濒死之际却要自己动用此人,魏罃只道他是病的糊涂,军国大事如何交给一个小小的相国门中中庶子?公叔痤见魏侯不语,知他无意,叹了口气说道:“君上,此事您若不能答应微臣,还请应允臣另外一件事。”魏罃见他郑重,知道事情重要,急道:“爱卿何事?”公叔痤闭目深呼吸,才道:“君不用此人,定不能让他活着离开魏国!”魏罃一笑:“爱卿好生养病,寡人事忙,不便久留。”言罢起身离去,刚出门外,魏罃苦笑道:“相国病重,如此糊涂,一个小小中庶子,还让寡人交于国事,还要寡人除去,真是笑话。”魏文侯离去,公叔痤弥留之际,深感对不住公孙鞅,公孙鞅之大才,公叔痤深知,若非惧他夺自己的相国之位,早已经崭露头角,何以等到自己死自己才举荐国君?遂将公孙鞅呼来床前。
“公孙先生受苦了。”公叔痤缓声说道,公孙鞅作揖道:“相国言重了。”公叔痤心中对不住公孙鞅,叹气道:“我死之后,公孙先生离开魏国去吧。我向君上举荐先生,君上不用。我又对君上说若不用你便杀了你。君上同意了我的建议,公孙先生还是早些离开为好。”公孙鞅惊道:“既已想君上举荐我,君上不用为何要让君上杀我?又为何告知在下?”公叔痤又道:“我自不负君上,但有负于卿,我不得不说。先生自任河东以来,为国为民。于我魏国不说有大功也有辛劳,不忍先生命丧在魏国。”公孙鞅拜谢道:“谢相国告知。我虽无大功,但有相国提携,在下在魏国也有一席之地,相国此言过重了。君上既然不答应相国重用我又何故杀我?”公孙鞅言罢自顾退去,公叔痤浊目流泪,自言道:“我自才不如公孙鞅,还是不如他矣,我魏国之失,我之大错矣!”言罢此言,三日后公叔痤病逝。
第二年公孙鞅在魏国不得志,听闻秦孝公招贤纳士,便西出,往秦谋事。魏文侯听闻,想起公叔痤弥留之言,暗道一声糊涂!公孙鞅乃相国府中门人,相国如何不知此人?急欲派人抓拿公孙鞅,公孙鞅被逼走临晋关。时庞涓守关,河东河西之地尽皆庞涓所掌。公孙鞅深夜逃亡,听闻庞涓在此守关,急见庞涓,庞涓亦是深知此人之才,又有魏侯手谕,缉拿公孙鞅,庞涓两下犯难,若非当年公孙鞅举荐之恩,自己何有今日之辉煌?又恐他往秦国为敌,实是为难。
公孙鞅见庞涓深思不语,暗道:此子生性难测,阴晴不定,他自受过我恩惠,又有魏侯手谕,若是放我离去,定怕魏侯怪罪,若是不放我,又恐落下以怨报恩之名声。想罢自上前拜谢说道:“在下先谢过将军收留,然则我乃加罪之人,不敢久留,魏侯缉拿我,不过当年相国弥留之际,病重糊涂乱语。将军若是为难,还请将军给我一只小船,我自顾渡江,生死自由天命。还请将军念及往日举荐之情谊。”公孙鞅自将举荐之情谊加重说道,庞涓知他意思,是提醒自己莫要忘了当年的举荐之恩,庞涓一愣笑道:“公孙先生多虑,魏侯手谕在此,我身为魏国将军,自然不敢违背国君之意。但先生既然已有计谋,在下当年又受先生恩惠,岂有不报之理?”遂将公孙鞅送至河边,又安排小船供他渡江,只是那船,早已被他凿了小洞,缓缓进水一时发现不了。
庞涓既然要取他性命断不能让自己落下不好的名声,是他要自己渡江,这江水咆哮,他自顾一条小船就想渡江,淹死在这黄河水中,怪不得别人!
公孙鞅急上了船,刚到江中,便发现船底漏水!公孙鞅心急如焚,心下惶恐暗道一声不好!俯身一看,船底所破之口,乃是用利刃所为,定是庞涓故意为之!心下怒意大起!“天要亡我!”公孙鞅怒道,一个大浪打来,浑身湿透,这船已经在往下沉了。庞涓在岸上看的清楚,直到那船完全淹没在那江上才肯离去。“上书禀告君上,公孙鞅渡江,身死黄河之中!”部下得令急忙下去。
只是公孙鞅在小船下沉时,跳下了船。多年在河东之地,如何不识水性?只是黄河大水,如何比的了那小江小河?公孙鞅也是侥幸赌他一回!实在想不到,却让他逃过一劫,完全游到岸上。公孙鞅上了岸边,转身望向河东,发誓日后定报此仇!
公孙鞅上了岸,过了河西,急向秦国国都栎阳而去。秦孝公继位,招贤纳士,先君河西受辱薨天,自先君以来一直有取回河西之地复穆公霸主之威的意向,但今日魏除公子卬外,又得庞涓这位大将,如何能轻举妄动?秦孝公虽有招贤纳士之心,广开大门,向各国招揽贤能异士。公孙鞅便是在魏国不得志,又闻秦公招贤令,遂有意前往,实想不到半路会被魏侯拦截。浑浑噩噩在栎阳待了三个月,公孙鞅才恢复过来。秦孝公求贤才,自秦宫大门处设有求贤馆,给其它诸侯国家来的贤才提供一个安身之所,每日这里都有各地人才辩论,若有真才实学者,自有秦公身边毗人宣入秦公,觐见秦孝公,以得大用。公孙鞅便在这求贤馆中待了一个足月,每日观察馆中来来往往的人,有一人每个三日,或者五日便来一次,此人身高七尺,气势非凡,身边总有一个老者随从,声细语轻。公孙鞅观察的仔细,那老者肯定是宫中的毗人!那这位二十来岁的男子定是宫中来人,恐身份不小。
公孙鞅看准时机,决定在他面前展露一把,许是能进宫面见秦公,才能报此过江之仇!
那场上有人辩论着“如何能使一个国家变强”的问题,众说纷纭。有人说国强,需民富;有人说国强,需强兵。总得来说,无论怎样无非是结果,却从未有人能辩出如何实行这些。公孙鞅见那男子皱眉不语,直径上台,斥道:“众所周知,民富则国强,兵强则国强,世人皆知此理。然则如何使民富?如何使兵强?诸位可有计谋?莫不是只会在此夸夸其谈?食君禄,分君忧,何故在此争论不休?”只此一言,公孙鞅成为众矢之的,众人对他骂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一个月前到此,身无分文,若非靠着求贤馆,你早已不知死在何处,如今在此说我们夸夸其谈!你又有甚作为?”台下宫中来人便是秦孝公,秦国朝会,逢单日上朝,双日休朝,故此秦公都是隔三五日便来这求贤馆看看,此时见公孙鞅身着布衣,邋邋遢遢,秦孝公见其也是摇头无奈,这求贤馆何时成了这些落魄士子的避难所了?
公孙鞅见秦孝公摇头叹气,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着,这三个月来,能活命已是上天眷顾,如何还顾得上衣着?公孙鞅无意间与秦孝公对眼相视,只一下,公孙鞅急转移视线,强出一口气说道:“秦之所困,贵族所在;秦之所穷,重商抑农;秦之所弱,亦在贵族。”公孙鞅言及此处,秦孝公摇头一叹息,转身便走。公孙鞅愣在原地,以秦国如今处境,自己所言非虚。为何那人一听便转身就走?“说啊!如何改变?”众人见他一时语塞,楞在原地,便催他说道,公孙鞅便再道:“秦人无畏,秦之祸福皆在此处。有田无人种,有军无人领。贵族世袭,庸人自闭,止步不前。秦之所困,皆是在此。”公孙鞅说完,直径下台,并未多作久留。只这数言,秦孝公听不见,却有一人在暗处默默点头。上大夫景监在包间中一言不漏的将这些听在耳中。“你将刚刚那位士子,带去府上,就说我要见他。”景监对身边仆从说道,侍从转身出去,景监回府等候。
半个时辰便见侍从将公孙鞅带来,公孙鞅见景监,行礼道:“草民见过上大夫。”景监起身将他扶起,道:“士子无需多礼。”二人宾主落座,差人沏茶上来,景监道:“今日士子在求贤馆,只言片语,便将秦之所困统统道来,可知士子有解困之法?”公孙鞅拜道:“既已寻到根源,便有解困之法。”景监喜道:“何如?”
“秦所以困,困在贵族,士、大夫贵族世袭,有田无人去种,农业没落,粮食只能用马匹去换,只能用金子银子去换,自己国家的土地都荒废不用,此一困也;军中将领世袭,皆有贵族大夫任命,贤能不得入士,庸人上下朝堂,此二困也。有此二困,秦自止步不前,对魏不敌,失河西之地。吴起在魏国,变法图强,训练士兵,组织新军,十五万魏武卒令天下诸侯闻风丧胆,魏国得已霸占中原,雄踞天下。”公孙鞅说道,景监惊道:“士子是说要变法?”公孙鞅点了点头,景监又道:“法乃祖制,秦所用之数百年,贵族所占利益太大,一时变法恐举国生变。”
“今时非往日!旧法不变,新秦不进。新旧交替,秦非旧秦,法仍是旧法,如何能强?秦之先祖,四处征战,依赖贵族之力。今之秦,农业落后,若不变法,民无粮,兵无饷。才是举国生变!”公孙鞅急道,景监不敢做主,思虑片刻,说道:“士子有才,待我引荐君上,你与君上说明其中利害。”公孙鞅喜道:“谢过景大人。”
第三日,适逢休朝,景监向秦孝公举荐公孙鞅,秦孝公无事便召见了公孙鞅。
秦孝公坐于几前,公孙鞅上前拜见,抬头二人对视,秦孝公一愣,说道:“是你?”公孙鞅亦是一愣,实想不到前几日在求贤馆见到的人就是秦公。“听闻景爱卿说你有强秦之法,寡人愿闻其详。”秦孝公言语有些轻蔑,见他跪在原地,秦孝公又道:“起身坐吧,不用跪着了。”公孙鞅起身,跪坐几前,与秦孝公对面而坐。“你且细说,秦之所困。”
“秦之旧法,士族世袭,井田制度贵族坐享其成,不思变迁,故步自封,导致民不务农,兵不自强。长以此往,民无粮兵无饷。只此一条,秦足以灭国矣。草民观秦,进退自如,若以崤山、函谷、祁山、终南山为险,休养生息变法图强,发展军队,重拾农桑,积攒国库,十年可与魏国争雄,进可逐鹿中原,雄霸天下!”公孙鞅见秦孝公稍稍颔首,继而又道:“上古三皇五帝,休养生息,方有中原大地,百家之强。君上可效仿上古贤能,修养秦国。”公孙鞅首将这帝者之道说与秦孝公,秦孝公深知此道,然则河西之辱不雪,何谈进取中原?东出函谷终南?此法不妥,此人不可用。思及此处,秦孝公竟然打起了盹。公孙鞅悻悻退下,公孙鞅一走,秦孝公便急召景监觐见。“爱卿,你向寡人举荐的人,可有些信口开河夸夸其谈!寡人志在河西,夺回河西,一雪前耻!此人让我休养生息,待日后一举进攻中原?寡人何德何能?自承先祖以来,兢兢业业,为周室死守一方,妄谈帝道!”景监闻言急道:“君上!此人胸怀大志,可有大用!待我与他详说君上心思,定会让君上满意!”
并非秦孝公不重公孙鞅,只是此时的秦国,不适用他的帝王之道。秦国眼下的大敌是魏国,是河西之辱,并非中原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