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千古,恒有八荒。剑起长风,扶摇直上云霄九万里!动,则北风起兮云飞扬;冲,则南斗平兮明月清。暗,有山岳崩颓之势;明,则有风云变色之相。昔,唐虞三代,若何之雄杰,周武、平之治,若何之隆盛。然皆颓然老已。今,诸侯之并起,平民之苦已久也,奈之若何?唯我少年为之也!俗人恒情,仙人恒法,唯我少年,其道大光,红日初升,潜龙腾于渊,鳞爪飞扬兮;幼虎啸于谷,百兽震惶也。卿等或为门派之首,江湖之英杰;或为一方之领袖,一邑之良善;或受之朝堂,膺存重任;或受命与宣室。言犹在耳,仁义忠信,时记于心。呜呼哀哉!今,诸侯之并起,百姓之难已久亦,为之奈何?唯我少年可图之!俗人恒法,仙人恒情,唯我少年。大道如光,朝日之初,鹰隼试翼时,风尘阖张也,奇花初胎日,矞矞皇皇之。且看今朝之武林,谁家之昌盛,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如今的剑城城主,石道源读完这祭文,焚火于天,宣告之天下。剑城五十年大典,终于在此结束。纵观这五十年,多少英雄豪杰,只附之一抔黄土。又有多少青年,撒血在那南下御楚的路上。北城——剑城的祭文如此明目张胆,挑衅诸侯,蔑视这弱肉强食的时代。
“师兄做事,如此不留余地,将朝堂的诸侯置于何地?师父若是知道,不知要如何训你了。”二十年前,一位自南方越国而来的女子,闯过白玉京四层,直拜剑城老城主王诩为师。“小师妹,此时不同往日。晋之三分,诸侯大势已成,天下之大势已成。今天下七分,楚自南面称尊,自享太庙。中原自洛阳之地不过百里,诸侯扩地之千里,何其雄杰也?晋三家而分,韩、赵、魏三家,唇齿相邻,实在是当今诸侯的翘首,而三家又以魏国强大,可见魏国之雄心,但其天时地利人和,只占一个地利。齐、燕二国,背靠大海,齐国齐桓公以来,已无西出之力,不足道哉。”石道源言及此处,闭口不语,林宣闻此,转念一想便知王诩心思,心中也是大惊大骇。
自二十年前王诩收下林宣,再掌北城十年,便退位隐居,剑城由石道源接替掌管。时周室显王在位,诸侯不朝。各国之间大小战事越来越多,周室礼乐渐渐崩颓。“江湖之上,三十六门派皆以我剑城为首脑;朝堂之上,诸侯不朝四海不服。这天下共主倒还不如我剑城城主。”林宣出声说道,石道源急急堵住她嘴,呵斥一声,林宣一笑了之。
“说正事,如今我剑城势力之大,江湖之上名声在外,朝堂之上诸侯也对我礼让三分。只一声令下,师父想要什么人做徒弟哪个不是自愿上门?非要自己找?”说起对王诩的了解,林宣远不及石道源,毕竟二人共过生死,同过患难。
“恩师早些年说,师祖曾断言:晋家三分,大势所趋。如今师父还要再受徒弟,恐怕是也是大势所趋。自越吞吴以来,诸侯各起纷争,师父自师祖以来,大有为天下合一之意。恐怕此次收徒,也是为了天下一统,或是大势所趋。天下名圣,哪位不是弟子遍布天下?儒家、墨家、法家、道家这四家为首,百家齐放,弟子遍布天下诸侯。唯独我纵横,自恩师于下,只你我二人,如何能撑得起这天下?即便是孔夫子,三千弟子也不过尔尔,但我纵横一出,势必要动荡天下!”石道源将天下大势,分析的清清楚楚,他说的也是不错,王诩有心在这晚年再收徒弟,恐怕也是见这诸侯之间的战争越来越频繁,规模也越来越大。
“那就看看今日这些弟子之中有没有恩师合适的人吧,你我二人去看看。”林宣言罢,二人各自起身,往较武场行去。
“学生见过城主!”诸弟子见石道源行来,各自起身稽首行礼,石道源还礼坐罢。提气言道:“今,乃我剑城五十年大典,亦是我剑城广收门徒之日。此次我与师妹二人,受老城主吩咐,若有出色弟子,自可前往我云梦山鬼谷洞,拜他老人家为师!”言毕,场中一阵喧闹。老城主王诩自归隐后,从未听闻有收徒之心,如今却要再收弟子,恐此消息一出,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要挤破脑袋。“并非任何人都可以,这一届我只选二人,也是恩师交代。我这有一题,自可解答出来,交于你们师长,我代为转交恩师,要见哪位弟子,自有恩师抉择。”众人闻此,霎时便静了下来。
“兵者,何也?将者,何也?”王诩言道,将手中的长卷往城下一扔,只见这八个字。“此题只有这八个字,谁能解得,便能前往云梦山。”只一言,便转身而去,众人望着这八个大字,如何也不知何意。剑城自立以来,除去修炼习武,何以有人能解出这八个字?
“此时若有答案的,自可到我这来,向我说明答案!”林宣提气一声,自顾坐于台上。
时台下有二人,二人见八字,自顾一笑。二人闻笑声相顾四目相对,又自顾一笑。只二笑,两人自觉懂了对方心思。“在下庞涓,不知阁下为何发笑?”那年长一点的稽首问道。“在下孙伯灵。只觉这八个字好笑。”孙伯灵也是抬手作揖,二人又是一笑,自顾走上台上。“弟子庞涓。”“弟子孙伯灵。”二人拜见林宣,林宣问道:“你二人有何见解?”“庞兄先来。”孙伯灵言道,庞涓也不多礼,上前一拜,出口言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也。将者,为将者也。为将者,智、信、仁、勇、严,五者皆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智者,谋也;信者,赏罚有信;仁者,关爱之心;勇者,勇猛之势;严者,纪法严明。共俱五者,可堪任小将。”林宣疑道:“为何?俱此五者,何以不能堪大任?智、信、仁、勇、严,五者相并,可为谓之奇才也,如何不得以大将?”“兵者,俱天时地利人和,方能堪大任。缺一不可!天时者,风雨雾霜雪,昼夜寒暑阴晴;地利者,高低宽窄远近;人和者,多少匮乏等,此些若是不懂,不能堪大将也。”庞涓之言,将战场之事,全部概括在内。
“你有何言?”林宣转而问孙伯灵,孙伯灵起手言道:“兵者,诡道也。将者,谋也。”只九个字,林宣道了声不错,只将二人所言,记录在案,一并送往云梦山。“你二人回去等待消息,若恩师有话,你二人自可前往。”
旬月后,云梦传来王诩消息,二人自可往云梦。然则消息尚未送到二人手上,庞涓家中出了大事。“伯灵!伯灵救我!”庞涓一身狼狈,闯进孙伯灵所在驿站。见他衣上有血,孙伯灵急将他扶进屋内,检查了伤势,只是些轻微皮肉伤。孙伯灵见他身上没有大伤,那他这身上的血迹定然是别人的,知道出了大事,急出口问道:“庞兄何事惊慌?”庞涓惊道:“我杀了人。”孙伯灵一惊!在剑城中杀人,不是小罪,又问道:“何事杀人?”庞涓闻言,大号一声,声泪俱下,哭腔言道:“我今日回家中,见老父不知与何人在争执何事,那人二话不说拔刀一刀砍向我父亲,老父尚未反应过来便没了气息,我见状上前与那人打斗起来,失手便将他打死在我家店内。不知为何我家世代打铁为生,那人如何下得去手!我恨呐!老父就这般命丧在他的屠刀之下!”孙伯灵明白了事由,言道:“若是如此,何不告知官府,将事情原由说清,也绝不会叛你罪名。”“万万不可!我一家本是魏国人,因魏侯有意命我父替他造九锡斧钺、兵车戎辂、乐悬金刀。此乃谋逆之罪,我父不敢,魏侯便屠了我满门,我与父亲辗转才流落到这剑城下城之中,实在想不到今日会被魏国暗兵发现,我父亲才难逃死命,我若是告官,恐怕下一个死的便是我!”孙伯灵一听,浑身一个激灵!自三家分晋以来,不过十年,实想不到魏侯如此野心。“今魏国之强,恐庞兄难逃厄运!”孙伯灵言道,只再出口,忽然大门外传来喧嚣,附耳贴墙一听,却是官兵来找,实在不容多想,孙伯灵急将外衣脱下,言道:“庞兄穿我外套,往后面逃去!你我二人城外十里亭回合,搏他个前程似锦,咱俩自己上云梦山去!”因为此时通知二人的消息尚未转达二人,故此二人续现在都未知王诩令二人上山之事。庞涓感激不尽,孙伯灵将他外衣脱下,又穿在自己身上,直径出了门去。庞涓一抹泪水,低着头便往后面而去。
“站住!”刚到内院,便让人喊了下来,孙伯灵立身问道:“军爷何事?”见他面容不是庞涓,但是衣上又有血迹,喝到:“你身上的衣服哪里来的?为何血迹斑斑?”孙伯灵低头一看,衣袖上大片血迹,转念一想,言道:“学生刚刚在后厨杀了一只鸡,被它溅了一身,正要去洗一下。”那官兵上下大量一下,确实不是那人,便让他离开。孙伯灵松了一口气,出了门便将外衣脱了往城外赶去。
待那些士兵反应过来,二人已经出了城外。
“涓,谢伯灵救命之恩!”庞涓稽首在地,悲声说道。孙伯灵急上前将他扶起:“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上路。到了云梦,即便是诸侯也不敢擅进半步!”二人急匆匆往南下,前往那中原之地。足行了半月时间,才到云梦山下。“自大圣李伯阳在此立下这阵法,快有百年未曾有人敢踏足此处了。伯灵,你我二人真要踏这禁地?”庞涓只到此处,心中发憷,这云梦山的事,江湖之上朝堂之处,何人不知二三?堂堂诸侯也要让云梦三分,二人这般上去,只怕还未到半山腰便要命丧在此处。孙伯灵是齐国人,祖上乃是齐国大将孙武,如今也算是家道中落,为能家族崛起,不辞劳远从齐国来北城,便是希望能在剑城中一展风采,日后尚且能恢复家族声誉。此时他也是铁了心的要往山上去,生死之事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若是自己真能拜下鬼谷子为师,学到真本事,这家族中兴之大任自己便能一肩挑起。王诩自隐居在鬼谷洞,自号鬼谷先生,世人皆知当年大圣李伯阳在黄河边,与孔夫子论道,孔夫子拜他三拜,只教今日儒家名满天下。这鬼谷子是大圣亲传弟子,自立下剑城,掌江湖之事,管天下三十六门派。只怕想要入他门下也是难于登天。
“庞兄!你我二人如今还有何处可去?我自离开齐国,只盼能在这乱世中出人头地。如今到了这云梦,我们不去搏他一搏,何如?往回,是死。往前或有生的可能。庞兄难不成没有大志?”孙伯灵问道,若说庞涓之志,一个铁匠儿子,志向有何?庞涓却不同旁人,从小在魏国河东之地临晋长大的庞涓,自小听闻吴起之事,从小便立志要成为那样大将。河西河东两处,自秦晋时期便时有战事,如今三家分晋,魏国,秦国河西亦是时有交战。生活在此的庞涓常受军马之害,从小便想要这河西河东一并归于魏国。
“伯灵知我。涓无大志,然自小于河东生存,久经军马之害,河西河东战事一起,民者流离失所。涓之志,复收河西之地也!”庞涓言道。河西自吴起当年打下,几经流转,时秦时魏,两地百姓苦不堪言。孙伯灵闻言,始知其志,心生佩服。
“你我二人此次上山,生死难测,福少祸多。不如你我二人结拜而行,若是一人身死,另一人也好安葬下土。若二人同时立命,也算黄泉之上有伴!”孙伯灵言道,庞涓亦有此心,笑道:“涓,正有此意!”庞涓年长,孙伯灵称他一声大哥,二人饱餐一顿,直向山上去。
“紫童,今日几何?”云梦山上,王诩结庐而居,身边只有一七八岁的小童服侍。“先生问的是去信离今日几何?”小童问道,王诩自坐于那几株老树下,闻声而起,掐指算了算时间才道:“那二人该到山下了,你去接一下。”小童道了是便下山去。云梦山下的八卦阵,没人引路,恐这世上除去李伯阳的嫡系,再也无人能破。近年来王诩加之修改加强,布上了机关暗器,可御千军万马,所以诸侯无人敢惹这云梦山的人。
“底下可是孙、庞二人?”紫童自立于山腰的一块青石上,山下自站这孙、庞二人,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七八岁小童立在青石上,这云梦山中能安然在此之人,定是与那山中之人有些关系。孙伯灵虽见他年幼,但仍以礼相待,稽首答道:“在下孙伯灵,是与大哥庞涓二人,欲拜见鬼谷先生。”庞涓见他年幼并未放在心上,只道了是。紫童睁眼看他,又道:“随我上山。”便直拂袖而去。这上山的路弯弯曲曲,崎岖无比。常人行走,四肢共使尚且难以攀登。却见那小童脚下忽上忽下,丝毫不受此些影响,二人吃力的往上去。殊不紫童有心戏弄二人,挑了鹰愁涧的路带二人上山,而且还是王诩这几年常走的小道,走得久了,才会这般容易上去。若是那些没走过,猴子都难以上得去。足有两个时辰,才带着二人到那茅屋外。两人早已累的虚脱,紫童嘴角一翘,笑道:“两位还需多锻炼,这般体力上山都难,莫说什么志向了。”
二人不敢进屋,只在那茅屋外跪着。紫童自顾走进屋内,道了先生,说道:“二人已经带上山。”王诩摸了摸他脑袋笑道:“你又淘气了,挑了条不好走的路。”紫童缩颈一乐:“那叫庞涓的看不起我。”
“你二人进来吧。”王诩朝门外喊到,二人心中一喜,相视一笑,心道:事成矣!
“你二人何事上山?”王诩将手中竹简放下,四个醒眼大字《吴起兵法》只在那面上,庞涓眼尖一眼看到,心中惊喜不已。若得此兵法,必能一番大作为!
“我二人上山,盼能拜老先生为师。学三五项本事,留名青史!”庞涓急道,孙伯灵点头道:“老先生仁义,我二人受魏国官兵追杀,此次能上鬼谷来,老先生早早派了弟子引路。伯灵但求能侍奉在老先生身边,报此大恩得已。”孙伯灵生性纯洁,知恩图报,王诩笑道:“孙武有此后人,难得,难得。”庞涓见他认识孙伯灵,却对自己拜师之事无动于衷。
“老先生认得先祖?”孙伯灵惊道,当年先祖在吴国辅助吴王,可谓是一代名将。转念一想,自己先祖名满诸侯,先生如何不认得?“当年我自一剑闯了吴国宫殿,有幸得见孙子一面。”王诩言道,孙伯灵又是一惊,老先生口中说的一剑闯了吴国宫殿,这是何等的威武!庞涓闻此也是佩服不已。“原来老先生是先祖故友,小辈拜见老先生。”孙伯灵俯首叩地,行了大礼,,这才抬头。庞涓见二人好似祖孙,心下骂道:“又不止他一人跪在这里!”王诩扭头看了一眼庞涓,笑道:“你自魏国来此,可想跟我学什么?”庞涓闻言喜道:“学生想跟先生学用兵之道!”“兵家之道,莫非虚虚实实,这好说。”王诩笑道,庞涓大喜,知他愿收自己,急叩头言谢。王诩摆了摆手,看道孙伯灵,问道:“你又愿跟我学什么?”孙伯灵自先祖余下,大都习兵法,见庞涓亦是如此,孙伯灵便叩头道:“弟子与大哥一样,习用兵之道!”二人行拜师礼,便在茅屋边又搭了几间草屋住了下来。
“
师兄这样做,不怕日后那庞涓报复于你?”林宣与石道源二人执棋相互攻守,石道源将手中白棋落定,笑道:“若不逼他一把,以他性格如何能上得了我云梦山?恐半路便回剑城了。”
“只你这样,连他唯一的生父,都不曾放过,恐怕令人心寒。”石道源闻此,手中棋子掉在地上。“欲成大事,心狠手辣必不可少。庞涓要在恩师那首要学的,便是这心狠手辣。”石道源复将白棋捡起,二人许久不语。
只是这一切,在庞涓的位置上,到底是为他好还是害了他,谁也不得知。世有可知,曾有孙吴二人,用兵如神,如今庞涓以吴起为榜样,孙伯灵又是孙武后世,此二人若有所成,定是一段佳话。王诩自二人上山以来,每日传授二人兵法,只那不世之功却一点未授二人。孙伯灵却无任何怨言,只庞涓抱怨他有一身功法却只教自己一些书上的知识,这书上的东西,自己一看就懂,如何还用他教授几分?若有他一半的功法,这世道估计也能横着行走。庞涓也只在心里骂道,王诩不传他也没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