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地走到从前常去的饭馆,我找了边缘的位置坐下,正好可以看到街边的景象。我前去宫中不过数月,可是街上的熟人认识的已经不多了。从前我可以从街头到巷尾与每一个人寒暄,如今只余下陌生。
此时不到饭点,座中的人稀少。偌大的饭馆里只有三桌客人,其中我一人便占了一位。旁白的桌上坐着三位大汉,有市井走贩,也有游手之人,靠着同温一壶酒拼到了一起。
“听说了吗?东街锦华布商胡家的年轻书生,前一阵子失踪了。”
“是不是就是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人才很好的……”
“对对对,就是他。”我听到邻桌的食客谈到新近发生的新鲜事,忍不住留意了一番。
“那可惜了,现在找到了吗?”
“埋头读书的书生,刚刚考上太学,平日连门都不出的,也不知是去了哪儿。听说家里找遍了盘棱州,愣是没有找到一点踪影。”他们轻轻凑到了一起,压低声音,“奇就奇在昨日夜里,听说被一辆油壁香车给送了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啊……好好的少年郎回来成了一堆烂泥似的,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一身情欲,尽是风骚。”
“哦?还有这等好事呢!怕不是招惹了狐仙?”
“还狐仙呢?我猜啊是人精!”
“嘘嘘嘘!那你们都小声点,布商家都压着消息呢!大概事情小不了,都不让说的。”
“这种消息哪里是能压得住的?”
我听他们说得有趣,倒的确是难得遇见的奇事。想到之前伏旌所说,让我留意近来有奇遇的粉面书生,倒是与他们所说的极为相符。反正心情烦闷,索性就这件事情探查一番,全当解解闷了。
“姐姐,你在这儿呢!”
我抬眼看到跑来的丸子,想来应该是见过伏旌了。那么伏旌此刻也该去见过皇姥了吧!丸子还算机灵,竟然找到了这里。点头让他坐下问着话:“嗯,事情办好了吗?”
他气喘吁吁地坐下,一口饮尽茶水,“主……少爷传话,就点了点头,说是让你一切随心。”
一切随心?不知伏旌何意,“他就说了四个字?”
“嗯,就四个字:一切随心。然后就独自出了大殿,谁也不让跟着。”
他就是去见皇姥了吧!还算是有点良心。可是就叫我随心……那么我的心是向着谁的呢?可是相比于父亲的放手,怀山的霸道,伏旌的话虽然模棱两可,我倒是更愿意接受他的建议。
“我知道了。丸子快吃,吃完姐带你去做个好玩的事情。”既然要随心,就不去理会好了。现在的我对书生一事充满了兴趣,着急想去探查一番。既然是伏旌要我去查的,想必是大事。
“哦!”他呆呆地回答,低头憨吃。
一路找到东街,我二人走了许久才算见到食客说过的那家布庄。不算大的一个店面,但的确是生意兴隆。招牌上大大的挂着“锦华”二字,想来的此间不错了。
“姐姐,你要买衣服啊?”丸子高兴地走到我的前面,在店中四处摸索起来,他常居深宫,想来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市井场面。
“不是我要买,是伏旌要买。”
“啊!哦。”我习惯了直称伏旌名讳,涉及伏旌,丸子就不太敢搭话了。
“伙计,叫你们掌柜来,我要谈个大买卖。”我招招手示意店中的人,高声喧呼。
“诶,好嘞!”他也跑得勤快。
只是听说了布店家的书生有奇遇,可他们封锁消息,如何接触却是个大问题。我与丸子都笨手笨脚的,想来私查暗访有一定难度,那么只能走正路子了。这样一来,我大概是要为伏旌花点钱财了。
“这位女公子,听说要与我家小店谈个大生意?”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迎来,一身长袍稽首,大概做的是布料生意,穿得很是考究,但依然是一个典型的商人装扮。
我亦客气迎上,“想必是掌柜了吧!不瞒您说,我急需一套料子。”
“啊,是这样。免贵姓胡,敢问女公子名号?”
“胡掌柜,您称呼一声公子足够了。我此行需要缎百布千,要绀上皂下的彩缎,青上缥下的花布。要得急,明日就要装车,你们家能办吗?”
“啊,是是!当然。”他显得有些欢喜,但眉间亦有难色,“您要的数量大,加之深青扬赤的布料少用,库中虽有存货,还得先确认一番。”
“不妨事,只要你能备齐,我也要你一同查看的。关键是品质要好!”
“这是当然当然。”
“女公子稍后,库房较乱,我家中倒有些样子,您看是否方便过府一观?”他热情地相邀,我自是欣然,可不得是回家才能见到书生吗?
“这……”我依然做出为难的样子,“何不就在店中一观?”
他大概是怕这样大的生意被旁人抢了去,着急地邀我回家,“店中的样子放得有些长了,家中的样料都是新的。再者时刻不早,公子若不是嫌弃可到陋室吃个便饭。”
“这……那好吧!”我堪堪答应,招手丸子,“这是我的随侍,他得与我同去。”
“是是,那是自然,您这边请。”
貌似这会是一次有趣的经历。
店铺出门不远处便是家宅,这布商虽然小道,但家里凭着一单生意,过的也算是殷实。比不得怀山自己带着花园的大院,这里小得可以全阚,但是别有些生活的味道。院中的一笼翠竹这个时节正长得苍翠,立在院中尽显风骨,与商人不符,大概是书生种下的。
“您这边请。”胡掌柜引着我和丸子往正堂走去。
“好。”我观察着一路的环境,是普通的市井百姓。
不及三步便有妇人迎出,熟络地笑眼点头做礼,也是落落大方。商人引着我二人都厅堂落座,便命人前去拿布料去了。我细心地打量着这个不大的屋子,刚刚的妇人是从西厢出来,便绕道屋后去了。东厢的门户紧闭,就像是在遮掩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