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之一脸惊异,应该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坦诚,不太相信的样子。我再解释道:“我这个病,能苟延残喘已经不容易了……”
“好了,我信你。”她截住我的话,似乎不愿意说到我的病,“可是上旬月的排寝我该怎么办?”如之真的知道侍寝是什么意思吗?我突然很担忧,上次我们共枕一席她也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是净身师的家庭让对于男女的界限并不清晰?
我走到一旁坐着,挑眼看她,“那你看过太阴殿的记录了吗?”
“还没……”那便是了。
“如之,”我招手邀她,“过来。”拉她到我身边坐下,看着满是委屈的姑娘,有些开心。
“所谓排寝都是形式,你不必太过在意,随意换上几人就是了,宫中暗处的规矩会有很多处理的办法。现在有另一事,还需你去做。”
“哦,那是什么事?”
“出宫,我看你很闷了,去玩玩吧!你可以回家一趟,见见父亲或者兄长,”不是我主动要把她推到姚怀山的身边,只是有些人心,需要她自己去认清,“另外,你若有空帮我去找一个粉面的书生。”
“完啦?”她惊讶地问我。
“嗯,完了。”
“回家倒是可以,就怕我一回去父亲就把我关起来,我便回不来了。”
“不会的,你去吧!”上次已于毕五谈过,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他尊重如之所有的选择,但其中的原委,我不必要让她知道。
“好吧!”她依然犹豫:“伏旌啊,粉面的书生何其多,你就算要我去找你也把他姓甚名谁告诉我啊,这要我从何找起?”
“就是不知道姓甚名谁才要你去找啊!他就在宫外不远,你需留意前些日子是否有书生经历过奇遇。”我原本不想追究此事,但是有人做事不干净留下了后患,就免不得我去处理了。正好如之最近在接触这样的事情,索性让她自己去弄个明白。
“这是为什么呢?你为何会去关注一个不知名的书生?”
“你若是想知道何不自己去探查呢?”我可不能现在告诉她,否则就没什么意思了。
“啊!那好吧!”她疑惑地走了出去。
“如之,我希望你可以更多的了解我的生活,那也将会是你了解自己的过程。你若是要再这宫里待几年的时间,就不得不知道一些其中的秘密才可保全自己。”
伏旌放我出去,又不说什么缘由,怪怪的。但是赶在离宫之前,我要先去见见皇姥。不知那是怎样的一个人,也不知她要见我是什么事。但我的心里却是期待的,这是陪伴了伏旌一路长大的长辈啊!
“丸子,走了。”叫上老弟,自从让江冲给四喜造了册,如今这小太监就一路跟着我了。虽然他比不上江冲油滑,比不上乜海勇猛,但是我与他在一起很自在。
“好了好了,姐,你真要去见皇姥啊?很可怕的。”他抱着包袱,我们本就是打算见完面就直接出宫的。
“一个老人而已,有什么可怕的,走吧!”
宸宫,是一个与伏旌时期的宫殿不一样的名字,想来应该是先主的命名。此处是比之珀玉的墨韵堂更幽深的地方,但又和她那处的清淡书香不同,宸宫更显古朴中的自然。
“姑娘到了,请吧!”还是昨日在太阴殿见到的那位老妇,只是邀我进门,却把四喜扣在了屋外。“皇姥只请了姑娘一人,旁人在外等候。”
“姐姐,这……”
“好了,你等着吧!我去去就出来。”
“好吧!”他尽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带路吧!”我跟着老嬷嬷一直走过小院,院中种植着小菜,有些藤蔓攀着竹枝,有些铺在地面,长得郁郁葱葱,周围则是团簇的花丛,有杂草开的野花,也不乏名贵的品种,长得恣意。老嬷嬷并没有引我进到大堂,直接从殿宇的侧旁楼梯往上,进到阁楼间的天台,极目可以看到天空,平望尽是园林,是一个自然娴雅的地方。
“姥姥,如之姑娘到了。”
老妇挡在我的身前,延廊的空间很狭窄,我看不见所谓皇姥是什么样子,但听到一个年迈雍容的声音:“好!”
老嬷嬷从我的眼前挪开,推开了延廊里面的木门,本来狭窄的地方一下子变得开阔。睡躺在一把凉椅上的老人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我看到了她的死魂。这位皇姥,她的生命大概不过十数日,已是油尽灯枯的迹象。
皇姥转过头对我招了招手,动作很轻,声音微细:“孩子你就是毕如之?”就像家中的老人一样的亲切。
我今年已经耳顺,算是长寿了。近来愈加疲乏,想来时日无多。人到了老年,对于死亡会有着敏锐的预感。
好在伏苓出嫁了,虽然以她的性格会受些苦。过去发生的事情,人老了就不会怨了。如今最令人担心的是主上。他体弱多病,责任又重,身边没有一个真心之人。他要怎么办?
趁着最后的一点时间,我听到最多的与他关联的一个名字,是毕如之。“主上让毕如之做了贴身的试药童。”
“主上许可了毕如之鬼秦的国权。”
“主上为毕如之杀了重臣……”
诸如此类的传言很多,多到让我这个闭门不出的老人都听得腻了。看来伏旌至于找到了他最在意的一个人,是个女孩子,她叫毕如之,我想见见。
艰难地睁开眼,我看到了一个平民装束的女子,这样的打扮我大概已经四十年未曾见到了,少有的亲切。儿时我出自坊间,偶然救到刚刚逃脱匪患的先国后,给她穿上的衣服也是穿的这样简朴。
距离先国后离开,已经二十余年,想来她在等我。先国后是一位因为幸福而变得不幸的可怜人,救她本是巧合,我们却成为毕生的朋友。我答应她照顾年幼的两个孩子,那是她刚刚生下了伏苓,追随先主而去的寒冬。
伏苓的哭声很响彻,与体弱的少主伏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