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一个云淡风轻的人,举止处处透着从容,一举手一投足都优雅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哪里能看出一丝的窘迫来?
赵礼邦看人一向不错的,只是第一眼看到依一时,就觉得对方虽然在笑,可是眼里却有着无尽的寂寞。从父亲曾经的讲述和自己的体会中,他能肯定依一出身于优渥之家,因为那样的气度不是普通的家庭里能够带出来的。
父亲说过人这一生接受繁华是很容易的事,因为享受是人们天生就不需要学习的,而一旦失了繁华要去过一种贫贱的生活,单单生活本身就能让人失去原本一些不可多得的品质,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对待贫穷的态度。
赵礼邦也见过一两个大家族的衰败,不是说他的生活周围有多么的动荡,而是父亲不知道从哪里总会得到这样的一些消息,就会在那些家庭衰败之初就让刘伯带他从远处去观察,所以在他有限的几次远行中,基本上都是因了父亲的原因才出去的,那些个家庭后来很快就不再有生气了,虽然他并没有看到它们最后的结局,但也能得出一个不怎么让人振奋的结论。
没有一个人如依一这般不见丝毫的沮丧,还能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安详的气度,以那样纤瘦的身体独自承担出门在外的压力,却一点也不见落魄的痕迹,要有怎样的心智和毅力才能做到这一点?他真的为他担心,自己在他这样的年龄虽然也失去了双亲,可是并没有到了要为衣食顾虑的地步,没有了父亲的监督,一切杂物又有赵伯的打理,除了时不时的寂寞以外,就生活本身而言,反而更轻松了。
如果自己和依一的处境调换一下,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做到他这一步,可能是依一的那一分寂寞让自己有了想要帮助他的心,但同情心正是自己下决定的最后的因由,只是到了这一会儿,他反而不确定起来,自己想要帮助的是他还是自己,那一份同情心还有多少实际的意义?
依一看着对面站起来的赵礼邦,对方的手有些无措的不知要放到哪里,脸上却也还是一幅镇定的模样。依一原本有着不多的退缩的心多少有些不忍,看得出这个人是真心想让她留下的,他是想帮助自己的吧?
依一也不想让赵礼邦的好心落了空,再说这个地方她也着实喜欢,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没有多少时间来这里。也罢,先与他商量一番,如果不被接受的话,也就只好放弃了。
想到这里依一也只是笑着对赵礼邦说:“赵公子,我很想来这里!”
赵礼邦仿佛一时间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声音,一时忐忑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不过,”依一看着赵礼邦脸上才又轻松下来的表情又凝重起来,知道自己先前的认知还是有一些道理的,心下为着对面这个男子因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而生出的情谊而感到温暖。
这一个“不过,”让赵礼邦才落下去的心又忽忽悠悠的升了上来。
依一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只怕也还是不能将真实的自己暴露给他人知道,人们可以接受一个似自己这般的男子,却不一定能接受如自己这般四处抛头露面的闺阁女子,她还没有勇气用自己的自由来挑战世俗的力量。
在这样一个世外桃园般的地方,自己也还是不能以真实面目示人,依一在喜悦中也不觉得有了丝丝感伤。
“不知道公子可否允许依一提几个条件?”
赵礼邦到了这时也只是怕依一不会留下,这后面的话又象是给他吃了定心丸,哪里还会有什么不同意的?再说看赵伯适才的样子分明也是接受了李公子,否则是绝对不会带他去看账簿的,如今听出他话里有留下来的意思,当即说道:“清风但说无妨!”
“依一本是个居无定所的飘泊之人,如今好不容易来到了这样一个美妙的地方,原本不该多事的,可依一在别的地方也还有两份差事未完,”说到这里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可是也不能将实情都说与他知道,再说也确实有两份事情要做,只不过都是她自己的产业而已。“如今虽然有了这里的活路,可那边的事情也不能就这样搁置了不理,所以依一希望公子可以答应依一,每月只在这里做七天,其余的时间还应该把那两份差事做下去!”
“那样的来回奔波会不会太辛苦了些,我不介意清风可以把工作拿到这里来做。”赵礼邦心里真的是十分心疼依一,那样小的一个孩子,要那么辛苦,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希望面前的人可以生活的更轻松一些!
依一淡淡一笑,是说不出的了然与舒心,有人发自肺腑的关心,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只是面前的人儿心地也太过善良了,怎么这么容易就会对一个陌生人放下了心防?
依一不知道的是她自己周身有一种让人十分安心、温暖的气场,和她相识的人也都会不由分说的就会被这个气场所吸引。
赵礼邦看着对面温煦的笑容,才觉得自己今天竟然与往日有着很大的不同,才见过两次面的人怎么就有了要长久关心的老友的心情呢?过分的热情,会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一个轻浮的人?
“公子的好心依一心里明白,只是那些事情不是在这里可以做的,依一也只能几处奔波,劳碌是少不了的,只是依一也还做的来,公子不必太过为依一担心。另外公子请放心,这里的活计我能做好,必不负公子的知遇之恩。其它的两件工作和这里的工作没有交集,依一也不会将这里的工作告知不相干的人知道,所以还希望公子能够完全信任依一。如果公子没有异议,我们这就可以将一些相关的问题协商一二了。”
话说至此,赵礼邦知道要想留下眼前的人,也只能听了他的主张才好。
两人于是坐下来细细的说了一会儿话,又说定了下次来的时间,依一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些东西,又交待了一些话。
依一谈吐条理清晰,赵礼邦又是一个极聪慧的人,很快的就将要说的事情说清楚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已过了午时,依一惦记着还在等着自己回去的人,婉拒了赵礼邦共进午餐的再三邀请,很快告辞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位正式的雇主出来了。赵礼邦原想自己送依一回去的,依一不肯,只好让小六子驾了车送依一顺着原路回了湘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