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昊天分别以后,依一将演出做了一个细小的调整,自已也不再明着出现于舞台之上了。每次演出时,她都将自己完全掩藏于暗处,台上有两个琴师应对观众,只是其中一个却是叶灵儿。到了依一演奏的时候,二人就出演双簧,台前的人做动作,台后的人弹奏。好在叶灵儿与依一相处甚久,对依一的举止知之颇深,加上灯光不比日光,从远处看来也瞧不出什么不同来,所以仪态倒也学了个九成九。在有心人看来还是有些迷惑的,原来滴仙般的一个人,琴声虽然一如既往的高妙,只是这人看上去却仿佛少了一些灵气。
半个月后的闵望天,依然是人声鼎沸,这是《镜花水月》的最后一场演出,演出就要结束了,依一将一分心思深深的收敛了,只一门心里对应今天晚上的有心人。因为二公子对台上的人起了疑心,再三要求要见琴师,以他的身份强行求见也没有人能够拦得住,只是二公子为人自视甚高,不屑于用那样鄙薄的手段,就一再的恳请段玉生安排二人相见,依一想了想之后有条件的答应了,说是最后一场演出时与二公子在观众席的前排相见,但拒绝私下里的见面。
段玉生将话带给二公子,二公子虽然吃惊,但也没说什么答应了。
舞台上嫣红扮演的唐浩然一身正气,坚韧刚毅,英俊而儒雅且又谈吐不凡,一路上看遍世间百态,阅尽沧桑,历经无数苦难,拒绝多次高官厚禄,如花美眷的示好,终于完成任务回到故国,却已经相隔了十年。
他托副手将一应物品及各国交好的文书带进宫中,其中还包括他自己的心得体会与根据沿途所见所写的游记若干。并由另一个人星夜赶往皇宫将情况先告知皇帝义兄,自己则快马加鞭赶回家中去看望十年未见的父母兄弟。等到得家中才知所有的人都已经在五年前被王拿获下了大狱,于一年前被处决了,原因自不必问。
最后一幕剧:看着满目的荒凉,唐浩然不怒反笑,高声吟唱:“狂生梦醒痴儿泪,遭际坎坷心未碎。空有一腔赤子心,落花有意水无情。试看身前身后事,镜花水月一场空。莫唱一首了了歌,谁识是非与错对?”
唱罢大笑几声,人径直走了,逐渐与天际的彩霞融在了一起。在他的身后是弃了一队侍卫独自一骑追赶的气喘吁吁的王慢慢的被夜色一点一点吞噬还不自知的孤独身影。
今天,依一没有让叶灵儿再来代替她,而是自己坐在了那个一直都是她应该在的地方。在整个一出舞剧中,依一独安排了一首歌,就是这首了了歌,歌曲由依一演唱,嘱咐了灯光做了一下处理以后,依一换了做完舞蹈动作的嫣红下场。等依一和嫣红一错身的空隙,两人将手中的面具做了调换。
从台上下来进了后面的化装间,嫣红换上了已经准备好了的公子衫,等了片刻,戴了依一第一场演出时的面具从容的沿着不太亮的过道向第一排的临时贵宾席走去。
台上的演出还在继续,那个一直在关注着的琴师已经不见了身影。二公子不时的看一看身边空着的座位,心里有些急躁,这样的情绪全然不象自己,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正有些不知所措时,一抹白色的袍角进入了他的视线之内。
“这个位置我能坐吗?”虽然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二公子还是听出了女子不同的声音,抬头向上一看,那个面具却是错不了的,向来人点了点头,嫣红轻盈的坐了下去。
从在这个世界醒来之后,依一在夜晚无人的时候一直在悄悄的练习瑜珈,或习字,或练习朗诵,或将一些记忆中的东西写下来,她怕时间长了有些东西会忘记了,而做这些显然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一直要求一个人睡的主要原因。
高难的舞蹈动作已经结束了,身体的柔韧程度绝对够了,可是毕竟没有进行过专业的训练,依一也只敢挑战一些技术含量不高的动作,这几个动作还是这几天和嫣红在一起苦练的结果,好在依一对音乐高超的领悟力让她对美的东西生来就比别人多了一窍,所以如今舞动起来也是十分美妙的,加上她的富有磁性的声音,这一幕的伤感与悲壮在歌声的衬托下更加的深入人心。
依一将最后一场的演出完全放在了大舞台上,所以她在唱歌的时候,无论身形怎么变,只拿一双眸子牢牢的盯住了坐在台前正中的二公子和二公子旁边那抹白色的身影上,一来这样的专注表情更能烘托演出的气氛,二来依一也是想给某些人一些心里暗示,至于管不管用她也不是很清楚。
虽然台上的演员戴着面具,二公子还是感觉到了那灼人的目光,心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些不自在。
在这一场之后,有一段王的独舞,展示的是王说不尽的后悔与怀念。
演出还没有结束,有一些人却已经没有了观看的心思,其中的一个人就是大公子。大公子也舍弃了包间,在院中定了一个靠前的贵宾包厢,贵宾席所在的地方设置有地龙,一圈除了正面都有防风的围屏,加上手炉什么的,虽说天气已经入东了,在这里却也不是不能忍受的。因为是半圆形的看台,离的又不是很远,大公子与二公子所在的地方恰好能够互相看到。
从第二场演出的时候,依一就在段玉生的指引之下看到了那个曾经向他打问过事情的大公子,听段玉生说他和二公子是认识的,却说不上热情。
自那以后依一就发现他一直在关注着叶灵儿扮做自己的琴师,昊天没有说错,这人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大公子这几次华夏的演出,次次必到,他要找的也正是第一场中让他极为震惊的琴师,可是这半个月,那个人就象是换了一个人一样,音乐还是那个音乐,弹奏的人却全然变了周身的感觉。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场演出了,他不想就这么什么也不知道的错过,却在音乐响起之后,再一次看到了第一次出场时的那个琴师,就是那个相同的感觉。可是明明是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差异呢?
正在心思百转间,突然觉得那个台上的舞者有些奇怪,看了一会儿才明白奇怪之处在哪里,顺着那人的眼光看过去,才发现二弟的包厢在自己没有随意的时候多出了一个人,而那人脸上所戴的面具却是自己这些个天想要看穿的那个,自然是再也熟悉不过的了。
演出结束了,演员们齐齐站在台上向观众们致谢,里面独少了扮演唐浩然的演员和那个滴仙一般的琴师。
依一已经远离了舞台,远远的站在观众席里,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公子哥儿那样,也戴了一个与舞台上的唐浩然一样的面具,穿着华丽的衣衫轻轻的鼓着掌。
因为现场过于嘈杂,二公子想与身边的人说说话,却又没有办法如愿,干脆一把拉起了嫣红,准备率先离开了。嫣红吃惊之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