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一不得已受了段玉生一礼,和叶灵儿一起收了细软,叫上正在楼下普通客房等待的两个小孩儿,一众五人在中途又换了一次车后向闵望天驶去。
闵望天是晏京最豪华的销金窟,正对着南面的街面儿看上去有五层,每一层的楼间距又是极为开阔的,又显出了几分巍峨,在这里明显是鹤立鸡群的一个所在。
本色的木质结构,每层间距四米左右的样子。人字顶上却是一圈暗色的琉璃瓦,在沿着屋檐挑着一溜的大红灯笼的辉映下闪着幽幽的光。雕梁画栋,蔚为壮观。从高大的中门进去,依一将一双眼瞪的更大了些,这才是建筑的极致!
内里更为壮观,有些象依一前世中的室外体育场,只不过是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四栋单独的楼,中间用了回廊巧妙的连接在了一起,看上去倒像是一个整体的建筑物。这四栋楼都是从二层开始一圈的看台,倚栏而建,相邻的两个看台中间又用了木质的屏风隔开了,前方挂了纱帘。底下四周只是错落有致的散落着一些桌椅板凳。
却在院子的中间与北楼相隔数米,三层略偏下一点的地方修了一个十米见方的高台,台上有顶,象是亭子。高台面南背北,一圈围栏只及人胯部,南北两边正对着的地方却是空的,现在可能是为了安全,在没有围栏的地方用几根宽大的不知是什么材料编成的绳子上下几道的横亘着,颇有一些后现代的风格。
由石砌的外形做成个螺纹形状的圆柱在正北、东南、西南三个等分的角度支撑,东南一角的一个却是呈螺旋形上升的,石柱一圈子也是用与琉璃瓦同色的漆上过的,高台则是艳艳的红色,与四周高楼瓦檐下悬垂的一溜的红灯笼遥相辉映。
高台之下稍微往前与之正好错开的地方是一个更为阔大的演出场地,四周围着一圈的桌椅,很明显是用来做看台用的,却也是有着依一前世中剧院看台的感觉,从外向中间的演出台过渡过去,一圈圈是渐次低下去的,离舞台最近的看台也在五米开外,又用很粗大的铁链将看台与舞台之间隔离了开来,中间的舞台高出地面的高度也就一米左右。
段玉生引着依一一行从隐匿于正门旁边的侧门上了三楼侧对高台的一间厢房。依一注意到每一层都有一个专用的楼梯,楼梯旁边有专人领路,不过看到是段玉生在带路,小厮便只是向他们恭恭敬敬的施了礼就没有更多的动静了。共用的甬道却是设在楼层中间的地方,正对门的是两间房。
段玉生在行走的间隙不停的向依一做着介绍,依一对这里微微有了一些了解。能包了正对两间当然更好,演出和对面街道的情况都可尽收眼底。不过也有只对一方面敢兴趣的,再说,这里,毕竟收费颇高,也没有多少人可以长期包房,华夏的演出三楼和四楼是观赏的最佳地段,但其它的演出大多最佳的观赏之地还是在院中。华夏在这里也只是一月才出演一次,平时也有一些其他的名角也会在这里开场子,京中的贵公子们平时来这里的也不少,但也就只在有演出的那一天差不多把这两层都订下了的,只有两间房是例外,他们要去的这一间除外,还有一间就是与他们隔了两间正对高台的那一间,南边这一栋的顶楼也是不对外出租的。不过段玉生领依一他们来的这间,则是为华夏的演员们特别准备的,只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另外在五楼也有两间。依一心下明白,这一间必是段玉生专用的。
待到了地方就让段玉生自去忙,这才又开始打量:厢房内敢情也是与别家不同的,是一个两进的房子,里面有柜,卧具,外间则有一切方便娱乐的东西。中间的隔板似乎也是活动的,移开了大大小小总可以坐八九个人的样子,房内的东西倒也精致。一个落地的推拉门向左右打开后,看台就在那里,也设有一个小几,两三张美人瓠的凳子。遮挡的纱帘是两层的,外层只遮到人的下颌处,内层则直坠地面。是极薄的一种绢,从里面向外看,视线几乎不受影响,从外面向里看,却只能看到一些依稀的影子。如果不想出来,只打开了推拉门上的小窗看也是可以的。
这样的设计,只怕跟这里的气候条件有关,晏京,夏天酷热,冬天寒冷。如今已经是入秋时节,晚些时候出来也还是有阵阵寒意的。再过些时日,再到看台上观看一定会有些吃不消的。
依一才坐好,一阵悠扬的笛子声就传了过来,一字列开的一队的红色小提灯从对面螺旋形的台柱底端缓缓向上旋转着升起。大部分的演员都在下面的舞台上演出,只有一个主舞在那个高台上翩若惊鸿的尽情舞动着。
想象与身临其境毕竟会有着很大的不同,虽然曲子都是依一提供的,可她也仍然觉得那是一场听觉和视觉上的盛宴,曲子自不必说,编舞也着实的有新意,她当时也不过是给了有限的几张图,能做到这份儿上,段玉生果然是难得的人!
一连几日,依一一行都是白天在城内到处游玩,晚上还是回客栈休息,三五日后,身后那个原本被打发了回去,第二日又远远的跟在了身后的马车夫终于不见了影踪,依一才约了段玉生,一行人退了房间到了晏京城外的一处小院里安置了下来。小院子整体还好,周围十分的冷清,也合依一的意,只是所处的位置却透着一些说不出的凄凉。
这一日,段玉生才安排了要正式为依一接风,依一推不过,便说就找一个清静之地与大家都见个面就好。
段玉生想来想去还是选了闵望天的绿柳阁,依一二进闵望天才知道,那一日也只是看到了闵望天的冰山一角。那闵望天延伸到北楼的背后才是一个硕大的所在,里面是层层叠叠的一片亭台楼阁,掩映在扶疏的花木和别致的假山之间,用明净的人工湖或水道串联在一起,山水相映,实在是个别出心裁的地方。
绿柳阁正在最里面的东北角上,是个再清幽不过的去处。
段玉生引依一进了绿柳阁时,里面正有济济一堂的人在那里等候却没有人大声喧哗,想是平日里段玉生治下极严。
里面的众人看到几人进来了,齐齐都站了起来。
段玉生向依一做了个请的姿势,依一承让了,段玉生便不再推脱,向下面的众人说道:“今天,让大家来是为了引大家见一个人,这就是救了我段玉生,创建了华夏的李公子。”
大家忙向依一施礼,依一扶住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子,女子抬了头,依一不觉有些愣住了。
旁边的叶灵儿看的明白,这女孩子大眼、修眉,十八九岁的样子,细细瘦瘦,苗条匀称的一幅身板,一张瓜子脸。倘若小姐再长几岁,单就外形上说两人不说五分像,三分像是肯定有的,只是这个女子有着一股从骨子里往外渗的一股子媚态,这一点却是和小姐有着天壤之别的。
嫣红也觉得奇怪,对面的小公子看着说不出的面善,自己先时在那样一个可怕的地方周旋,不说八面玲珑,也是要比一般的女子多出一窍来的,可也还是因着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不再轻易的相信谁了。
如果后来不是有段先生救助,只怕这会儿死也死了几回了。见过的人也多了去了,什么时候却放下了心防,对这样一个小公子产生了亲近感?
依一这里却又有了新的主张,细细的打量了大家一番,虽然年龄都不大,却也能从每个人的态度里看出一些或多或少的沧桑。
明白段玉生选人自是百里挑一的好,各有各的精彩之处,心情也轻松起来,一时间满目的活色生香,实在是养眼。
与大家见了礼,依一说:“段先生言重了,自助者尚有天助,救人一命也只是人当有之本份,况且段先生本就高义,我不出手自也会有其他仰慕之人出手,实在是小事一桩,不可唐突了高士。”
让大家都免了礼,散去了,却留下了那位女子与段玉生几人重新入了座。
段玉生明白,依一不想在大家面前露了身份,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管理起来更称手一些,心里就更加感激。
人都相同,先时以为你就是这个班子的主人,你怎么说他们也都会听,若有朝一日,知道了你也不过就是一个管事的,原有的信赖多少都会有所下滑,即便这些人都是自己一手从泥坑中救出来的。
可过去的经历又能为他们中的大多数存留下多少的真心呢?也不过就只是一点诚心了吧,一点渴望能象一个正常人一样活下来的诚心,而自己正好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过去的事让段玉生成长不少,可也有些微微的过了。一个人从幻想的世界被惊醒来,原有的世界多少都会被颠覆一些。段玉生的世界里原有的对人的一些信念还留下了多少还真不好说,不过段玉生却知道,原来的自己从来都不算是一个清醒的人,命在一线时,好在遇到了李公子。
他的这些想法,依一自然是无处知晓,不过依一确实有着管理方面的考量,她自己现在毕竟还不算是一个可以走在阳光下的人,所以不合适明着接手这个以吹拉弹唱舞为主的演出班子。
更何况段玉生是一个管理上的盲人,骨子里也还是一个清高的艺人,所以才会有那么纯粹的情感,这两年来的发展也不过是完全听从了她的安排罢了。好在一出道,华夏就打红了,要不她这两年来的所有的努力岂不是都要付诸东流了?
所以依一也不担心是否会有一天段玉生又会象昊天一样,苛扣了她应得的红利,害得她要使出浑身的解数才又过上了这样不愁衣食而又自由安心的生活,只是那样劳心劳力的筹划,身子的底子倒底还是被淘去了一二,别人不知,她自己却是明白的。
时间不长,果品一一上齐,段玉生这才要正式与依一把酒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