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问我做什么啊,我不就是不敢回家吗!我若是敢回家何必在这里对你低声下气的!天奕哥是被我硬拉出来的,现在天奕哥出事了,我哪有脸回去啊!”
她一边哭一边嚎还一边骂。
“你问问问问什么问啊!你以为我想把我卖给你吗!本小姐的身价可高了,别说一个大源县,就是一百个大源县也买不起本小姐!你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怎么那么混蛋啊你!”
天婵越哭越大声,最后直接甩给他一个背影,对着漆黑的夜抽抽泣泣的。
陆正唇角狠狠抽了两下,这个答案他倒是从没想过。
也对,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做错事怕惩罚乃生理本能,不敢回家那也是情有可原。
他能理解!
两人就这样,一个哭,一个看着她哭,然后半个时辰过去了。
天婵再次转过身时,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红色的小爪子从脸上一扒而过,陆正猜她应该是在擦眼泪。
“好了,我心情好了,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去救天奕哥了吗?”
陆正挑眉看着她,心里低叹一声:果然女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啊。
天婵见他表情怪怪的,以为他是不愿意,连忙补话:“男人说话要算话,虽然我没有打败你义父,但是我破了他的弥罗掌,就算是你暗中帮我的,那也得我能看懂你的暗示才行啊,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我赢了,父债子偿,既然我赢了,那你就要继承你义父的赌约,帮我做一件事!”
天婵说的有理有据,字字严实,说的陆正一愣一愣的。
父债子偿?
小姑凉,你这大陆文化跟谁学的,完全可以出师了!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天婵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又是愕然又是吃惊又是震惊的,顿时一张猫脸皱成了凶巴巴的老虎脸。
“你说话呀!还有没有点礼貌了,莫非你想赖账不成?陆正,你若是赖账,我我我...我...我就...”
陆正再次挑眉,看着她着急又无措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好笑。
天婵结巴半天后,突然哼道:“我就走哪见人就说你是我天婵的朋友!让你被自己亲人讨厌!”
呦!
“小小年纪的,可不能怀有恶毒的想法呦~”
忽然陆正出声笑着回了她一句,便从她笼子前站起身开始往一旁走。
天婵不解的看着他,目光追随他的身影,见他停到了隔壁的隔壁被关押着一只小狼狗的笼子前,在众妖的注视下,将笼子打开。
小狼狗在看到笼子被打开的瞬间,眼睛一亮,即刻鼓足了力量的往外冲。
却在经过陆正的脚边时,忽然一条细长的白绳从陆正袖子中如一条游蛇般迅速飞出,精准的套在了它的脖子上。
绳子收紧,他嗷呜惨叫一声,就被陆正给提了起来。
众妖均是面色一变,天婵见状趴着的身体下意识就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笼子边,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听到她的问话,陆正回头冲她微微一笑,然后就带着小狼狗往院子里的一个黑色茅草房子走去。
院中所有妖物,知道那小黑屋是做什么的老妖是满面惧恐,而刚被抓来的新妖则是好奇的探头打量小黑屋。
天婵不知道陆正要做什么,但她眼睛余光看到隔壁笼子里被关的鼠妖缩着瑟瑟发抖,不禁出声问道:“那个房子是做什么的?”
鼠妖本不想回她,他现在只想祈祷等会儿自己别被带进去,可一想到这种红猫妖的身份后,他还是回了她一句:“管教屋,专门管教一些不听话的妖。”
此话一出,天婵瞬间呆住了。
就在这时,一道凄惨的吼叫声从小黑屋中传出,吓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院子里所有妖物同时从笼子里跳起,对小黑屋感受到恐惧的他们,开始哆嗦的往后退。
“啊!!!”
比刚才还要强烈的一声凄惨声传出,有的妖精已经开始恐惧的扒着笼子,想要挣脱笼子逃跑。
“嗷...嗷呜...呜...嘤...”
叫声逐渐弱了下来,最后一声好似是小狼狗放弃了挣扎。
‘砰!’的一声,小黑屋的门被陆正打开,他衣袖上沾着血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双仿佛杀红了眼的凶狠眼神令所有妖精都害怕的颤抖起来。
天婵也有些被吓到了,当即喊道:“喂,你做了什么?那只狗呢?你把它怎么了?”
她注意到陆正是一个人出来的,可他明明是和小狼狗一起进去的!
“你不会是...把它杀了吧?你不是说受伤的不好卖钱吗!你怎么可以!你...”
突然她的声音没有了,只见陆正又从另一个笼子里抓出一只兔子,头也不回的进了小黑屋。
一样的声音传出,一样的恐惧传来,一样的等陆正从里面走出来时,身上的血更多了,而小兔子不见了。
“啊!陆正!你不能虐待他们!他们已经没有了自己选择生死的机会!你!陆正!!”
天婵急了,用力拍打笼子想要出去阻拦这一切,可笼子被施了术法,能进不能出,所以她在笼子里是只能干着急,却什么也做不到。
又一只妖被拖进小黑屋,凄厉惨叫再度从小黑屋中传出,一声高过一声,像魔音一样,循环响在天婵的耳边。
这样的惨叫声持续了好久,久到她的眼眶何时变得湿润,眼泪何时落了下来她都不知道。
她一遍又一遍的哭喊求陆正放过他们,可陆正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这样的事情直到最后一只妖没有从小黑屋中走出来才宣告结束。
陆正身上的灰袍已经被血染成了黑色,他像地狱来的恶魔带着傲慢从容的笑容走到她的笼子面前,停驻半刻,与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陆正眼神冷漠,见她还在抽抽泣泣,嫌弃的撇了下嘴角:“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会像对待他们那样对待你。”
天婵带着哭腔的声音痛苦无助的响起:“我以为你是个好人,你要我走,没有杀我,还好言告诫我!你不杀我,自然也会对其他的妖怀有怜悯之心,可是你刚才都让我看到了什么啊!陆正!”
陆正听了她的话,忽然耻笑出声:“我叫陆正,但不代表我正义,杀妖天经地义,吃妖肉也是天经地义...”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转嗓音,阴森诡异的说道:“哭了半天应该饿了吧,要不要尝尝妖肉呀?”
天婵顿时面色大变,胃里一阵翻滚,连忙跑到笼子角落就恶心呕吐起来。
“啧啧。”陆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副难受的样子,仿佛在看一条卑微的虫子。
“弱者的哭泣,只会让强者更兴奋,幸好我对你没兴趣,不然让你也叫两声或许也挺有意思的。”
说完他阴仄仄的笑了两声,转身离开了后院。
天婵哭累了,吐累了,然后昏了过去。
梦里她见到了天奕,天奕在对她微笑,手里还拿着给她买的糕点,突然一只大手从天奕身后伸出,抓住天奕的脑袋将他拎进了一个散发着黑色死亡气息的茅草屋里。
恶魔般的笑声从茅草屋里传出,紧接着传出了天奕凄惨的哀嚎,她想阻止面前的一切,可她的双腿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色茅草屋下大片的血液向四周蔓延。
砰!的一声,门被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打开,滴着血的灰袍穿在少年身上,在他的手中拖拽着一个还在滴血的尸体...
“啊!”
天婵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剧烈狂跳的撞击着胸膛,额头上流下一滴又一滴的冷汗。
“做噩梦了?”
忽然一个凉薄而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天婵心脏剧烈一跳,惊恐抬头,径直撞入陆正如夜色般黑暗幽深的眼睛里。
他背对着月亮,本应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因为她是妖,夜视能力天生要比人类强,便直接将他不乏任何感情的冷色双眸收入眼底。
天婵脸色哗然变白,这个看起来稚嫩的少年下午的时候刚刷新了她的三观,此时却又对她关怀出声,这让她对他开始产生了心理恐惧。
这个人,他到底拥有着怎么样的心思?她看不懂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之前的自己是有多么的无知,她还是太小看人类了。
心里虽然害怕,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语气也保持着平静的回了他一句话。
“不需要你的假惺惺!我好得很!”
陆正眼底含笑的看她一眼,然后挨着她的笼子坐下,在她一双愤怒的要冒火的双眼注视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苹果放到她面前,轻声道。
“你的晚饭,没毒放心吃吧,不然哪有力气骂我。”
说完这句话后,他将双臂别在头后靠在她的笼子上,抬头望着月亮没再说话。
夜晚还在继续,土胚房里点燃了红油灯,灯光从屋子里射出,将后院照亮了一半。
主屋内,陆在泉和叶轻云站在窗户边看着后院里的陆正,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苹果给了天婵后,便仰头望着夜空,一张稚嫩的脸上,本应该天真灵动,却在无形中流露出了一股避人千里的冷漠,与清冷的月色几乎融为一体,让人只是看着他,就感觉浑身冰冷。
陆在泉收回目光,摇头叹了一声道:“你们家的人啊,真是一个坑都不够你们栽的!怎么都对妖如此善心?”
“我六岁就让他学会了杀妖,可五年过去了,他对妖虽说能下手,但还是同情的多,他每晚都会坐在院子中和他们说话,说的还都是一些让他们更加憎恨他的话,如此深的罪恶,得亏他是你的孩子,生下来就要比别人承受的多,这要是放在别人家,孩子估计早就疯了吧。”
叶轻云没有回他的话,只是安静的注视着院子中与天婵说话的陆正,目光似水温柔,像极了一个深爱孩子的母亲。
陆在泉见她不说话,担忧的皱起了眉:“你可知天家人若是出现在大源县,会给你和正儿带来什么吗?”
他先前对陆正说的那番话,正是叶轻云让他说的,他们一早就知道后院潜进来了一只小妖,还是一只背后有皓月城撑腰品种极高的红猫妖。
再加上陆正在饭桌上说的话,这小妖找上门的原因两人自然也就猜出了一二,再加上大源县城这两天突然出现的十几个大武者,让这所有的事情碰巧的凑到了一起。
既然如此凑巧,叶轻云便对陆在泉说:皓月城是天下第一城,皓月城动,天下动,既然有人想重新扰乱天下,那就让这皓月城来当这个领头人吧。
陆在泉懂了她话中的意思,这才在刚刚顺着陆正的话让他放走那些妖,相信很快皓月城的人便会来了。
叶轻云知道他的意思,但她的目光依旧注视在陆正身上,好似要将陆正一次性看个够,深深的烙印在自己的心里。
眼神中流露出了极大的深情与不舍。
陆在泉又是一声低叹,将目光重新看去陆正。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了许久后,叶轻云开口了。
她道:“哥哥,天家人被抓是老天给的一个契机,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推正儿一把,让这个少女待在他身边替我守护他,而我们就去我们该去的地方吧。”
“可正儿才十一岁...”陆在泉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道。
叶轻云打断他的话:“他已经有了挣钱养家的能力,饿不死自己,如果他在以后因蠢而笨死了,那么他就不配是我叶倾的儿子!”
说出叶倾二字时,陆在泉表情凝了一下。
叶轻云真实姓名,叶倾,一字之差,就是千山之远。
他知道叶轻云已经做好了打算,谁劝都没用了。
拧眉半晌后他低声叹道:“妹妹,如果你真的决定好了,那我们总得给正儿留些什么吧,总不能到最后孩子还不知道我们叫什么吧?”
他和叶轻云的名字都是假的,陆正所知道的他们的名字也不过是他们躲避家族的假名。
如果此时陆正在这里,听到了他们的话一定会彻底疯掉,就算他身体里是一个二十五岁成熟男人的灵魂,也一定会疯掉。
原来他想努力守护的一切,竟然都是假的。
“他不需要知道,他也没有到应该知道的时候,他太弱小了,知道太多只会造成他的负担。”
她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起来:“当年若不是他托付哥哥你来看管我,我就不会生下正儿,不用让他来这人世间受罪,我和他爹是罪人,罪人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被人喜欢,我听了你的话生下了他,那么他的人生该怎么走,就必须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