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的门口,几个宫女捧着东西往外走,一个小宫女忍不住叹道:“这好好的花瓶,怎么碎了啊?这只白玉飞凤花瓶不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一只吗?谁这么不小心啊。”
“这样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我们当奴才的不小心呢。”另一个宫女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太子殿下……”
“不止这花瓶,连同你我手里的这些东西,”另一个宫女冲着自己手中碎成两半的碧玉香炉努了努嘴,“好像都是太子爷用弹弓……”
“唉,太子殿下也真是太顽劣了,娘娘对他已经够好的。”
“再好也不是自己的母亲……”
“嘘,小声吧。”一个宫女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几人不敢再议论,端着东西逐渐走远了。
待她们走过,长廊柱子后探出一个男孩的身影,唇红齿白,神采飞扬,正是刚刚她们议论过的太子殿下。
李忠不屑地冲着远去的宫女做了个鬼脸,又自豪地扬了扬手里的弹弓。方才的景象让他很满意。武媚娘最喜欢的花瓶吗?哼,不知道那宫里还有多少她喜欢的东西,不着急,等着他一一去粉碎。
悄悄走到甘露殿门前,正盘算着今天应该从哪里下手,忽然内中一阵脚步声传来。李忠警惕地躲到了一根柱子后面。
出来的人是云儿,不知为何,她左顾右盼,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李忠诧异,这个云儿仗着武媚娘宠爱,在宫里向来是横着走,尤其还是在她的地盘甘露殿里,这么畏缩小心是想干什么?难道有什么阴谋?略一迟疑,他便跟了上去。
云儿一直走到花园深处的葡萄架下,看看左右无人,方蹲下身来,掏出怀中的东西。李忠从后面远远看着,似乎是一个木偶。
忽然,她拔下头上的一根金簪,对准木偶用力地扎去,一边喃喃道:“杀死你,杀死你!”状如疯狂,满是恨意。
李忠愣住了,她这是在干什么?
扎了一阵子,云儿喘息声渐缓,似乎是将满心的愤恨发泄了出来。她拨开树下的草丛,将木偶掩埋了进去。然后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等她走远,李忠迫不及待地跑到树下,拨开草丛。
果然是一个木偶,做得很粗糙,木偶的身上还贴着一张白布,上面写了一个名字,还有生辰八字。
看着那个有些眼熟的名字,李忠回想起来,似乎是前几天偷听到的,一个与云儿不合的女官的名字。
似乎被云儿握得久了,木偶还带着一丝温热。李忠翻过木偶,看着它身上密集的扎孔痕迹,心跳忽然加快了。
巫蛊之术虽然是禁忌,但从史书遮遮掩掩的描述中,他也明白这是一种诅咒的法术。端详片刻,他又将木偶埋了进去,将草堆恢复原状。
离开葡萄架,沿着原路走过甘露殿西侧的回廊,忽然听到后面一阵喧哗,他条件反射地向后一躲。
几个小宫女急急往前跑去,完全没有注意到树后的李忠。
“田芳姐姐怎么忽然昏过去了?”
“谁知道呢?赶紧叫御医过来看看!”
“听说是心口疼,难道是天热犯了病……”
一边低声议论着,几个宫女很快走远了。李忠从树后现身,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眸中异彩闪烁,田芳?不就是刚才云儿埋的木偶上写的名字吗?难道说……这个术法真的这么有用?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天边,李治踏进甘露殿的时候,正看到武媚娘指挥着一众宫女们整理大殿,箱笼摆设林林总总放满了一地。
见他进来,武媚娘有些意外,迎上前盈盈下拜道:“参见皇上。”
李治扶起她,又往周围环顾了一圈,忍不住问道:“媚娘,这甘露殿的陈设怎么变了?”
武媚娘笑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想,皇上常来,总是看到同一些东西,难免心存厌倦,所以想换换新花样,皇上喜欢吗?”
旁边云儿忍不住插嘴道:“娘娘。明明是太子殿下总拿着弹弓过来捣乱,打破了很多东西,您干吗要替他掩饰。”
武媚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呵斥道:“谁让你多嘴了。小孩子哪有不顽皮的?退下!”
云儿缩了缩脖子,赶紧带着宫女太监们退了下去
李治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气道:“这个逆子,自出生起就没干过一件好事,媚娘,你何苦总是这么包容他。”
“这么点大的孩子能坏到哪儿去?何况太子也实在够可怜,一出生母亲就去世了,才过继给王皇后,王皇后又……”武媚娘坐到他身边,苦口婆心地劝道,“皇上,其实依臣妾的愚见,他拿弹弓到处闯祸并不是真的有什么坏心眼,而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希望身边的亲人能够关心他,爱他。所以臣妾希望皇上能够多去看看他。以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心给他关心,给他爱。臣妾相信,太子一定会改过来的。”
望着她清澈的双眼,李治长长地叹了口气,“媚娘,你真是深明大义,朕身边能有你这样的人,真是这辈子修来的福气。但愿这个逆子能够体会到你对他的一片心,好好地做人,别再淘气了。”
听到他不再追究太子,武媚娘松了一口气,笑道:“皇上谬赞了,臣妾之所以这么想,无非是因为太子是皇上的长子,臣妾心中有皇上,自然也就爱屋及乌了。”
李治点点头,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片刻,又道:“也罢,你这里还要收拾,朕就不在这里给你添乱了。今天就听媚娘的,去看看那个逆子。”
他起身离开甘露殿,武媚娘送到门口,方回到房内叫来云儿他们继续收拾。
没有乘御辇,李治带人一路步行至东宫。东宫门外的侍卫见到李治,大惊失色,要上前见礼,李治却挥了挥手,“不必通报了,朕今日过来看看忠儿。”
说着,带着元修两个人径直进了内殿。
殿内一片寂静,服侍的宫女内监一个不见,似乎都被李忠斥退了。只有平嬷嬷站在书案前收拾东西,见到李治进来,大吃一惊,赶紧匍匐于地,“皇……”
话未出口,李治伸出食指“噓”了一声。她愣了愣,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元修有些诧异,望向李治。李治却已经绕过屏风,来到寝宫里。
此时的李忠正坐在床上,入神地看着手中的东西,连李治进入都毫无所觉。
李治一直走到近前,看清楚他手中那个形状诡异的木偶,上面清晰地写着“武媚娘”三个大字。李治顿时变了脸色,勃然大怒道:“逆子!这巫蛊之术是谁教你的?”
李忠正在烦恼着武媚娘的生辰八字应该怎么弄到手,忽然一声晴天霹雳,吓得一哆嗦,见到李治更是魂飞魄散,“父……父皇……”
李治大怒,“说!这巫蛊之术是谁教你的?”
李忠顿了顿,忽然跪下来,“启禀父皇,没有人教儿臣,是儿臣自己想的。”
“你……”李治被他气得后倒,伸手欲打。
李忠却毫不闪避,抬起头道:“父皇若想杀儿臣,请给儿臣一个痛快,儿臣不能劝解父皇远离妖孽,已是罪大恶极,再无颜面活在这世上。”长期积攒在胸口的愤懑化作恶毒的语言倾泻而出,哪怕下一刻就要死了,他也要出这一口气。
“妖孽!”被这个词气得暴跳如雷,李治不停地来回徘徊着,语无伦次,“宫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你怎么会说这种话……”忽然转身,死死盯着平嬷嬷,厉声喝问道,“是你们教他的吗?”
平嬷嬷和闻讯赶来的宫女们赶紧跪下来,瑟瑟发抖,“奴婢等万万不敢啊!”
李治怒喝道:“除了你们,他还跟谁接触过?”
平嬷嬷哀鸣道:“回皇上的话,太子殿下平日不爱跟人接触,即使是奴婢们也不能靠近他,只有……”
“只有什么?”
“只有……偶尔会去上阳宫坐一坐。”
李治看了看木偶,用力捏紧,“上阳宫?”
李忠脸色一变,一把拉住李治的衣袖,“父皇,不是母后……”
“不过是个被废的庶人,你还叫她母后!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有没有国法!”李治毫不留情地咆哮道,一把甩开李忠的拉扯,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
只留下李忠一个人慌乱地跌坐地上,茫然望着摔在地上的残破木偶。
忙碌了好一阵子,终于将宫中摆设收拾完毕,武媚娘松了一口气,命宫女们为自己重新梳妆打扮。
刚坐到崭新的梳妆台前,云儿忽然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惊慌?”
“皇上要提早处死王皇后,大臣们都吵成一团了!”
武媚娘一怔,怎么回事?不是去看望太子了吗,怎么又扯到王皇后身上了?“本宫去看看。”她站起身来,带着云儿和宫女们往宣政殿走去。
一路走近,武媚娘远远听见李治的咆哮声:“你说,朕的旨意有何不妥?”
透过敞开的窗户,宣政殿的大殿上,李治正烦躁地来回徘徊着。而长孙无忌带着一众官员们跪在地上。
“回皇上的话,皇上所说王皇后唆使太子行使巫蛊之术可有证据?”
李治冷哼一声,“太子平素很少与人接触,若非是她,太子小小年纪哪里懂这些?”
长孙无忌不以为然,“皇上乃万民的表率,怎能以自己的猜测给人定罪,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说出去,只会被天下人耻笑。”
李治话语一滞,继续道:“可是……朕的旨意已经下了,难不成还要朕收回吗?”从东宫回来,盛怒之下,他直接下旨将王皇后赐死,等长孙无忌得到消息带人赶来,旨意已经传到司刑房并颁告天下了。
长孙无忌磕了个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之计,只有皇上再亲自下诏承认错误,才能堵天下悠悠之口。”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方圣旨铺到李治桌前。
李治愣住了。长孙无忌的坚持远超乎他想象,王皇后本就是待死之身,如今下诏赐死,也不过比原定的早死一些时日,让他为此下诏认错,几乎不可想象。
武媚娘和云儿进了后殿,透过屏风往外看着。听到此处,武媚娘皱起眉头,天子一言九鼎,若是李治下诏认错,必定威望尽扫,长孙无忌此番逼人太甚了,或者说,他早就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一个让李治威信更衰弱的机会。
李治也明白其中的玄机,愤然将圣旨扔到地上,“不行,朕不能下这个诏,朕若下了,将来何以为君,何以治理天下?”
长孙无忌捡起圣旨放回桌子,冷然道:“皇上若不写,后果恐怕更加严重,我大唐向来以仁孝治天下,皇上违背长孙皇后的旨意,擅自在斋期处死王皇后,便是一罪。而王皇后唆使太子一案又没有证据,无端判死,便是二罪。两罪并发,按大唐律可昭告天下废帝。”
“废帝”二字一出,恍如晴天一道霹雳,不仅李治身形一颤,长孙无忌身后的众臣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武媚娘眯起了眼睛,冷冷地望着长孙无忌。是他将李治一手捧上了皇位,此时终于发现傀儡已经不受控制了吗?
李治怒指着长孙无忌,几乎不能言语,“你……你……”
长孙无忌毫不客气地道:“这次的事也算是个教训,以后皇上下圣旨前最好先跟老臣商议一下,老臣会告诉皇上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份诏书就放在这儿了,皇上可以好好想想,想好了,再给老臣送来,老臣等就先告退了。”
说罢,他从容起身,带着官员们离开了。
恭谨的面纱一旦撕开,只剩下赤裸裸的权力交锋。失败的一方颤抖着跌坐在御座上,懊恼地低下了头。
武媚娘立刻从屏风后走出,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呼道:“皇上……”
李治闭上眼睛,“媚娘,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武媚娘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此事因太子而起,皇上不怪太子,反而如此责怪王皇后,臣妾实在有点想不通……”
李治望着她叹了口气,“你想,如今你已贵为皇后,若非她唆使忠儿,还有谁敢做这样的事?朕本想给太子一个教训,要他牢牢记住,因为他的任性,他敬爱的母后提早走了,朕没想到会这样……”
见他神情沮丧,武媚娘连忙安慰道:“皇上,你别急,让臣妾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李治眼睛亮起了,他的媚娘是最聪明的,她总是会有办法的。
武媚娘确实有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少不得让她再当一回恶人了。
站在上阳宫的门口,武媚娘仰头望着这片冷寂的宫殿,摇头苦笑了。
挥手止住要进入通报的侍女,武媚娘问道:“王皇后这些天过得如何?饭菜可还合胃口?”
“娘娘这些天还好,饭菜也用了不少。今日还向司膳房要了不少食材,听说正在为太子殿下做点心呢。”
武媚娘有些惊讶,做点心?若按照原定旨意,过了斋戒期,王皇后也得赐死了。等死,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很难熬的事情,王皇后却能将日子过得不错,还有心情为太子做点心,实在出乎她意料之外。
领着侍女径直进了殿内,果然听见一个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传来,“腊梅,你说忠儿会喜欢这些食物吗?”
“这些都是太子爷平时爱吃的,又是娘娘亲手做的,奴婢想他一定会喜欢的。”
武媚娘的视线落到桌上那一字铺开的点心上,精致的小点心正散发着诱人的甜香。而制作这些点心的人……武媚娘视线又落到王皇后身上,不禁诧异,昔日华贵高雅的大唐皇后此时铅华洗尽,一身简单的素白衣衫衬着窈窕的腰肢,乌鸦鸦的墨发用一支简单的白玉兰簪绾起,整个人竟透出一种别样的风情,宛如一株名贵的空谷幽兰,在这个静谧的角落散发出动人的清香。
王皇后听到身后的声响,转过身来,看清楚来人,顿时愣住了,“怎么是你?”
武媚娘回过神来,“本宫知道皇后娘娘不想看到本宫,可是事关重大,本宫也没有办法。”不知是昔日的习惯,还是因为最后的尊敬,她依然叫她皇后娘娘。
王霓君镇静下心神,问道:“你想说什么?”
武媚娘没有回答,只是上前将李忠的木偶递过去。眼前这个女人,是她将自己从感业寺的深渊里带出来,给了她崭新的机遇和生活,可是……
王霓君大惑不解地接过,当看到背上“武媚娘”三个大字的时候,她一愣,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从太子的宫里搜出来的,皇上说是您唆使的。”
“荒谬!本宫已是将死之人,再也保护不了太子,怎么可能唆使他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害他呢?”王霓君将木偶扔在地上,又惊又怒。
武媚娘摇头苦笑,“本宫也觉得娘娘不是这种人,可是这件事总要解决的,所以我希望娘娘能承认下来。当然,如果娘娘不承认的话,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王霓君脸色一变,长久的宫廷生活让她几乎在瞬间就预料到了结果。
“废、太、子。”武媚娘一字一句地说出那个残酷的答案。
王霓君尖叫一声:“不,不行!”纵然她能够预料,李忠的太子之位难以持久,但是,她绝不能容忍他因这种罪名被废,巫蛊之乱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极大的忌讳。因这种罪行被废的太子,不仅保不住荣华富贵,只怕还有性命之忧。
武媚娘压下心底那些微妙的情绪,微微躬身,“望娘娘体谅,事已至此,实在别无他法。”
王霓君身形颤抖,神情挣扎不已。武媚娘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等待。
过了片刻,她终于下定决心,“好,一切让本宫承担,本宫……替太子承担……”
武媚娘叹道:“有娘娘这句话就好办了,本宫这里有一份自罪书,请娘娘在上面画个押……”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过去。
她可真是处处周到,准备齐全!面带讽刺地接过认罪书,王霓君扫视一眼,忍不住惨然一笑,“武媚娘,本宫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你为什么连这几天都等不了?”
武媚娘移开视线,“本宫只想帮皇上解决问题。只要皇上的问题解决了,就算天下人都把本宫当成妖孽,本宫也无所谓。”
望着那双冷酷的眼眸,王霓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心儿,崇俨,对不起了。
昏暗的灯火下,长孙无忌死死盯住桌上那一张纸,几乎要把上面盯出个洞来。那是王皇后的自罪书,还带着她的亲笔画押。
究竟为什么?王皇后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一看就是被人诬陷的。可是她为什么又要承认呢?坐在灯下,长孙无忌百思不得其解,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一个身材高大,面目精干的中年男子走进书房,抱拳道:“大人,您找我?”
长孙无忌点点头,道:“窦安,你是我手下人中轻功最高的人,我命你立刻将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往边关,给刘大将军。要快!不许有片刻耽误。”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亲信。
窦安接过信,什么都没有问,爽快地抱拳道:“属下遵命。”说罢便转身离开,准备起程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长孙无忌摸着胡子,忧心不已,“王皇后啊王皇后,老夫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但愿吉人天相……”
王霓君坐在堂上,凝望着殿前透进的阳光一动不动。随着光线斜移,已经整整一日了。
腊梅有心要劝几句,却觉鼻子发酸,不知从何说起。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透过敞开的殿门望去,是内监总管元修,手里捧着一件华丽的衣服走了进来。
进了内殿,他恭谨地跪倒在地,“参见皇后娘娘。”
王霓君终于提起精神,动了动唇,“日子定下来了吗?”
元修点点头,“皇上让钦天监看过了,明夜子时送娘娘升天。”
一行珠泪顺着脸颊滑过,王霓君讽刺地一笑,“难为皇上这么重视,还叫钦天监选了个好时辰。”
元修不敢应答,只把衣服递上去,“这是皇上赐给娘娘的寿衣,请娘娘……早些准备吧。”
王霓君没有动,腊梅上前接过,轻轻地走到她身边。
元修又问道:“娘娘,您有什么心愿未了?”
王霓君摸着锦绣织成的长裙,上面金线织成的凤凰翩然欲飞,鲜艳的色泽带着滚烫的温度,灼伤了她的眼睛。片刻,她低声道:“本宫要见太子。”
元修摇摇头,为难道:“这……皇上说了,太子年幼,容易受人蛊惑,娘娘任何心愿都可以完成,唯独不能见太子。”
王霓君慢慢地跌坐下来,冷然一笑,“那本宫还能有什么心愿呢?”
元修匍匐在地,“既然娘娘没有什么心愿,那……奴才就先告辞了。”这里的气氛实在太悲凉,饶是他心如铁石,也有些受不了了。
见他要离开,王霓君却忽然道:“等一下。”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本宫想看戏法。”
“啊?”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要求,元修愣住了。
王霓君淡然道:“不是说皇上有一个叫明崇俨的戏法师吗?本宫很想看看戏法。”
元修眼珠一转,近来明崇俨在宫中名声大噪,王皇后能听说也不意外,而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他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待元修离开,王霓君又命腊梅退下,终于软倒在座上,泪水沿着脸颊慢慢地滑落下来。
夕阳西下,暮色沉沉,偏偏天边还有那一线火红的余光,挣扎着,闪烁着,不肯就这样放弃,可是再怎样挣扎,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