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篝火窜动。随着香味渐渐弥漫,韩乘风得意的朝着相柳容儿笑了笑道:
“这黑斑鱼的鱼皮虽然坚韧粗糙,但用来烤制却是上品……”
篝火后的相柳容儿早被香气勾的馋涎欲滴,哪里有空搭理韩乘风,此刻一双大眼睛正跟着翻转的烤鱼上下左右的晃动着,像极了一只馋嘴的小猫,样子很是可爱。
韩乘风见小恶魔一脸的陶醉,忍不住就想秀上一下,只见他双手将两条大鱼高高抛起,同时撒出一把秘制香料,香料与鱼脂碰撞,顿时劈啪作响,在空中爆开了一簇巨大的火花。
一旁的相柳容儿没有防备,顿时被爆裂的油烟熏了个满头满脸,直吓得她是花颜失色,柳眉倒竖。
韩乘风眼见自己弄巧成拙,也是吓了一跳,但等油烟散去,瞧清了相柳容儿的样子,心里顿时乐了起来,暗道这也算是报了白天的仇,他心里虽然偷乐,可嘴上却替自己辩道:
“容儿小姐且莫动怒,看看在下这两条鱼烤的如何?”韩乘风憋着笑,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将两条烤的焦黑的鱼递了过去。
相柳容儿果然被眼前的烤鱼转移了注意力,倒也没再追究韩乘风熏她的事,只是哼了一声,接过了烤鱼。可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大怒道:“好你个韩风,胆敢将鱼烤糊了拿来戏耍本小姐,你信不信,我让敖浪把你烤的和我一个样!!”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小花脸。
韩乘风暗道不妙,感情这小恶魔知道自己被我弄了个大花脸啊!顿时有几分心虚,但却听相柳容儿竟拿敖浪那厮吓唬自己,不由得板起脸来,冷声道:“那敖浪算什么东西?再说本小爷岂是那种小气之人,岂会记恨于你,不信你揭开鱼皮看看,这内中乾坤定叫你个小屁孩大开眼界!”
相柳容儿见韩乘风说的臭屁,于是半信半疑的将目光移到了烤鱼身上,威胁道:
“哼,你要是胆敢骗我,你清楚后果的。”语罢,相柳容儿伸手揭开了焦黑的鱼皮,只见里面的肉倒挺白嫩。
相柳容儿警惕的看了一眼韩乘风,见这个狡猾的家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禁犹豫起来。
“怎么,堂堂海蜃城城主的千金,不敢吃一条烤熟的鱼?真是天大的笑话咯……”韩乘风低笑一声,语带挑衅的道。
“谁说本姑娘不敢,只是看你这鱼烤的清淡,怕难以入口而已!”相柳容儿口中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剔下了一块鱼肉,试着放入了口中。
“味道如何?”韩乘风等了一会,方才一脸嬉笑的问道。不过看他的样子,倒是对这卖相糟糕的烤鱼很有信心。
“嗯~还行吧!”随着贝齿轻嚼,相柳容儿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但嘴上却不肯服软,用平淡的语气随口答到。
“只是还行吗?”韩乘风嘀咕一声,却见相柳容儿又剔了一大块鱼肉放入口中,可能是太烫的缘故,一双小手还不住的朝嘴里扇风,一点也不像平日里趾高气扬,无恶不作的大小姐,反而有那么一丝丝的可爱。
这时,相柳容儿也瞥见韩乘风正瞧着自己,忽然脸一红,将身子扭到了一边。
哈哈,没想到这小妮子还会脸红,韩乘风觉得有趣,不禁大笑了起来。
海边,篝火晃动,映着两人打闹追逐的身影,海风一吹,又传出了一串清脆的笑。
……
云梦泽,荒凉古僻的山崖栈道上,两个身影由远及近渐渐行来。越过天涯山,进入云梦泽,拓拔御宵再次踏上故土,心中不免百感交集,从前他是高高在上的北秦皇族,而如今他不过是一个流亡者。
岳如峰一如往常,独自走在前面。天色阴沉,枯树荒村,一切都显得如此萧条。
山风刮过,扬起漫天的沙尘,一抔黄土,露出了一具枯骨。北秦和南楚在这里打了三百年,最后,还是没有分出胜负。
拓拔御宵用衣袖捂住口鼻,前路一下子变得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就连身前几步远的岳如峰似乎也突然消失了。
拓拔御宵口不能言,只得凭着感觉朝前追去,可风沙愈刮愈烈,接连行出百米,四下里仍旧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脚下的路,再无其他。
皇叔该不是让大风给刮走了吧!拓拔御宵眯着眼,沙尘呼啸,拍打的人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风中忽然锐啸响起,不似风尘之声,倒像锐物破空之声。
拓拔御宵顿时警觉起来,回身朝着声响处望去,只见白茫茫的沙尘中,有一道黑影掠来,拓拔御宵心中一寒,暗道不妙。
那黑影借着狂风之势,只是一息之间便已来到拓拔御宵身前,寒芒亮起,一柄漆黑的长刀已直直刺出。
拓拔御宵不及多想,几乎本能的将双臂格挡于胸前。风声入耳,只听得一声脆响,长刀割破拓拔御宵的长袖后,却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不能再进分毫。
黑影似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与此同时,周遭的风沙忽然一卷,似是被什么力量牵动,迅速凝聚旋转,猛的撞来。
黑影抽刀而出,不退反进,在空中接连斩出数道寒光,将黄沙打散。
风沙渐渐隐去,却不见了拓拔御宵的身影。黑影挥刀落下,举目四望,苍白的脸上满是杀气。
沉默片刻后,斜次里忽然传出一声暴呵,拓拔御宵从天而降,双臂之上金光绽放,隐隐又见火红脉络镶嵌其中,一双拳头似飞火流星重重砸下,直取黑影苍白的面门。
黑影一惊,举目去看的同时,脚下的沙尘立刻去水一般沸腾起来。
“嘭!”一声巨响之后,山道之上土石蹦飞,沙尘弥漫。
拓拔御宵眼见自己砸中了黑影,可散落一地的却是满地沙土,不由的心中一惊。
虎啸凝炎环乃是北海炎晶所造,平时收于袖中藏于腕上,是一件至刚至猛的杀器。
虎啸其势一往无前,其勇有去无回,一拳击出必有雷光电火,虎啸龙吟之声,而且拳不沾身,胜负已定。
此刻,拓拔御宵一击落空,形势立即逆转,如何叫他不心惊?
果不其然,烟尘未散,劲风又起。沙尘之中忽然多出了三个身影,一共四人,已然将拓拔御宵困其中。
“杀!”一声令下,黑影齐动。
拓拔御宵借着山路旁的残垣断壁,艰难的躲避着黑影一波又一波的追杀。
可四人似也看出了拓拔御宵有些本事,也不再同他玩躲猫猫的游戏,只要发现的他的身影,便用黑刀开路,就是斗大的巨石也是一击击碎,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而渐渐地,拓拔御宵还发现了黑影似是能操控沙土,并隐身其中。随风而至,伤人于无形。
幸的他有虎啸护身,否则只怕早已死了多时。
此刻,他屏息躲在一颗老树之后,双手紧握,虎啸则随着主人的意念轻轻的颤动着。
树后,一阵阴风刮过,震的周遭树叶哗哗作响,林中青草随风摇摆,似有什么东西碾过,在其间游走穿梭。
拓拔御宵皱了皱眉,他翻身一滚,顺着齐身高的野草又窜到了另一颗树后。下一刻,阴风刮向了他刚才藏身的那颗大树,树叶抖动,随风四散。
不一会,似是没有什么发现,风渐渐远了,林中又恢复了平静。
拓拔御宵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警惕的注视着四周,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就在这时,一片树叶从上滑落,轻轻的落在了他的肩头。
拓拔御宵望在眼里,忽然瞳孔一缩,周身如同通电一般,虎啸顿时化作了一团烈焰,向上挥去。
“嘭!”只听得一声脆响,虎啸已同一个冰冷的弧度撞在一起。
黑影偷袭失败,再次化作一团风沙向后退去,打的树叶沙沙作响。
拓拔御宵接力向后急退,刚退出两步,就见一抹寒光斩过,刚刚用来藏身的大树已发出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刺耳悲鸣,应声倒地。
拓拔御宵惊而不乱,眼下,四人尚未集结,自己尚还能勉力应付,若是再让这四人围住,他可没把握能有上一次的运气逃脱。
一息之间,拓拔御宵脑中念头急转,既然逃不了,那唯有分出胜负,生死。
想罢,虎啸一往无前,击向挡住去路黑影,黑影苍白的面上顿时浮起了一抹冰冷的笑。
“小子,不逃了?”黑影话音未落,面上神情忽然一顿,低喝道:“没想到北秦皇族中,还有你这样天赋的人,真是可惜了。”
虎啸凝炎环制造的热浪中,黑影身形一晃,定在了空中。同时,手中黑刀立于胸前,而原本游弋在外的另外三个黑影则化作了一团风沙,竟与他融合在了一起。
三元归一,乾坤可断!
黑色的长刀挥出,带着无尽的杀气,斩向了拓拔御宵。
刀锋所过之处,仿佛空气都被斩做了两截。
拓拔御宵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没由来的心头一颤,只觉一股寒意顿时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甚至,连虎啸也被这股寒气压制,威势尽势。
刀锋压下,危在旦夕。
难道这就是宿命,就在这等待死亡的一秒钟里,拓拔御宵在自己心里问自己。
他不恨北莽,甚至不恨此刻要杀他东溟刀客。他恨的是自己太弱小,没有足够的力量,保住……
这一秒究竟有多长?
“击鼓其镗,执戈披甲。万里北疆,我独南行。
黄土厚载,千里冰封。何问归期,不胜无还。”
耳旁,似又响起了旌旗翻飞的声音,这是北秦大军出征时的战歌。拓拔御宵很小的时候,他就听过。
此刻,生死一线,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脑中为何会响起这个声音。
或许是悲壮,或许是,这本就是奔赴死亡前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