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射进黑夜中看不到尽头。欣慰,有了一束光。来了。
01
为了学院迎新晚会的节目,郝锦察拉着沐余生等人去外面买了四套漂亮的衣服,还特意买了一套全新的化妆品。郝锦察还扬言通过这次的节目,她们四人一定可以一炮而红。她们早早地在寝室就提前换好了衣服,化好了装。准备出发的时候,心细的蒋思发现沐余生没有带耳环。
“余生,快把耳环戴上,我们三个都戴了耳环,你不戴的话就不协调了。”
“我就不带了吧!不习惯戴。”
郝锦察说:“唉呀!余生你要学会打扮自己,更要把握住这次红遍全校的机会,戴上耳环气质就提升好几个档次了。上回帮你拿东西看到你抽屉里好像有一对红色的耳环,快拿出来戴上,跟你今天裙子的颜色超级般配。”
还没等沐余生说话,郝锦察已经把耳环拿出来亮相了。那是一对红色的樱桃挂坠的耳环,仔细看会发现那对耳环已经有些年头了,款式放在当下来看非常的普通,颜色是暗淡陈旧的红。
可这对耳环于沐余生而言是她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东西。是她的爱,她的牵挂与寄托。也是哥哥对她的爱。
小时候,一次赶集时,她无意中看到了这对美丽鲜红的樱桃耳环,她笑着对哥哥说:“哥哥那对耳环好漂亮,我好喜欢。”
哥哥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会买给你的。”
为了买那对耳环,哥哥顶着大热天里的烈日帮别人搬了一千多块砖头。小时候他们住在农村,只要有人要盖房子就会召集村子里的小孩子来替他们帮砖,一块砖一分钱,这个苦活在当时的村子里被所有的小孩抢着做。可是她的哥哥在那之前一次都没有做过。父亲是村子里的小学老师,他非常看重脸面,觉得这种下气力的活是没有知识文化的文盲做的,他是知识分子,他的儿子以后也会是知识分子。所以他警告过她和哥哥不准去,哪怕他的工资并不充裕,也没有怎么给她和哥哥零花钱。
哥哥为了搬砖赚钱又不被爸爸发现就跑去了一个离家很远的村子。为了赚到买耳环的十块钱用近了他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脚和手都起了干茧,原本那是一双父亲颇为满意的,白净的手。结果最后还是被父亲发现了,其实事情都过去很久了。父亲在一个朋友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气冲冲地回家,狠狠地毒打了哥哥一顿,边打边骂:“你老子都是知识分子,你却从小去搬砖。你是要拆我的台吗?不学好。”
沐余生只能躲在妈妈的背后流着泪。而哥哥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后来,为了那对耳环的存在,为了那份沉甸甸的爱。她去打了耳洞,却从来没有戴过那对一样沉甸甸的耳环。
戴在耳朵上,会很重。
她怕自己无法承受它的重量。
郝锦察把镜子拿到沐余生的前面。
“好看吧!”
沐余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只能说不丑。所有的五官没有哪一点是惊艳的,全都平淡无奇。
沐余生把眼光落在耳环上,耳环好看,比人好看。
02
今天沐余生是终于见到了郝锦察分分离离的男朋友高健。她们走到寝室楼下,就看到大门外面站着一个英姿飒爽、身强力壮的帅哥,目测应该都不少于一米八五。
这样的帅哥还穿着一身潮流的时装是一定会吸引许多女生的眼球的。郝锦察高兴地挽着高健的手臂,朝大家介绍道:“这就是我的男朋友高健,怎么样!真人比照片还帅吧!”
高健爽朗地说:“你们好,经常听锦察说起你们。”
郝锦察等高健说完,一个一个的介绍谁是谁。
高健表现得非常暖心,言行举止无一不到位。原本刘可儿的手里拿着她们四个人等一下表演后要换的衣服,高健坚持要帮忙提,搞得刘可儿有些不好意思。
苏铭把自己鞋子里面的袜子随手扔进脸盆里,从柜子里翻了一双白色袜子出来。
“我拜托你赶紧把你的臭袜子洗了。不然我明天连盆子给你扔了。”
“你不是在玩游戏吗?看得见我在穿袜子!”
苏铭对着正在专心致志打游戏的易始年说。
“味儿!”
苏铭把另一只没有穿的鞋子拿起来闻了闻。
“没有啊!”
正在照着镜子刮胡子的钱陆说:“我离你最远了,都闻到了。你应该是鼻子被醺坏了。”
“你真的不去看我们老易的演唱会呀!跟你说林科院美女如云。”
“我也想去呀!我家雪儿大姨妈来了,你刚刚没听见呀!在电话那头疼得死去话来的。我马上要带她去医院。烦死了,他妈的,女生就是麻烦。每个月都搞这种事情。”
易始年把手机收起来放在口袋里。
“好了没。”
钱陆朝厕所里的那位高喊:“老林,快点。我们年哥等不及了,等不及去看美女了。”
“始年这次不知道又有多少女生倾倒在你的石榴裤下,你知道不?自从你在咱们美院的新生迎新晚会上一炮而红后那就红到了全校呀!这么多的学院请你在他们的迎新晚会上表演不说,你不知道多少女生跑到我们哥三这里要你的微信。你说接下来是不是表演系就要给你伸橄榄枝了。你说你怎么不去学唱歌呢?就冲你那长相,你那歌声,在娱乐圈一定红透半边天。”
易始年扳开苏铭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走出了寝室。
03
“你不要着急呀!余生,你想想你去过那些地方,耳环一定还在。”
沐余生来回用力搓着自己的手,手都被搓得一些地方白一些地方红。
“这里没有的话,应该是厕所。我去找找。”
郝锦察拉住她。“来不及了。我们马上就要上台了,我们等一下再去找,我们大家都把耳环取了吧!都不戴了。”
沐余生把另一只耳环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捏在手心。
易始年三人陆陆续续地进了后台,苏铭走在最前面,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对面的沐余生。
因为隔得有点远,他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看到的缘故,沐余生没有理会他,一个笑脸也没有给他。
“她怎么这么傲娇啊!”
易始年远望,什么人都没有了。
她不在了。
后背被轻轻拍了一下,易始年收回目光,转过头来。
“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捧场呀!”
易洛梦仰着头说。
“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妹妹洛梦。”
易洛梦笑得很灿烂,挥了挥手。
“你们好!你们都是始年的室友吧!”
“始年你妹妹这么漂亮也不早点介绍我们认识认识。”林蔚说。
易洛梦倒没有别的女孩子那样别人夸自己就有的娇羞,她很泰然,对自己的容貌充满了自信。
整场表演沐余生都没怎么唱,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出来。好像自己的所有的力气都被什么东西抽空了,连那点用来振动发音的力气也没有了。
几分钟的时间,犹如一光年那般长久。
歌曲一结束,沐余生连后台都没有回,直冲厕所。
那只耳环乖巧地躺在粪槽里,幸好没有人来上厕所把它冲走。沐余生长长地呼了一口冷气,伸手从粪槽里把耳环捡了起来,放到清水下反复地冲洗,直到她觉得可以了。
她把那一对耳环握在手里,把手放在心口,清瘦的脸上流淌着一束泪,就像一束射进黑暗里的光,看不到尽头。
当张国荣的《当年情》第一句歌词从易始年的嘴里唱出来,整个会场都躁动了起来。易洛梦第一个上去献花,接着有一大批女生跑上去献花。沐余生回到会场的时候,正好是易始年已经拿不了这么多的花,旁边学生会的干事上台帮他抱了几束花走。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总会有一些人是天上最亮的星,被众星捧饰。
也会有一些人,生活在不见天日、散发着臭气的阴沟里。
沐余生站在进口处一个暗黑角落里看着台上金光闪闪的易始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丑,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他们离得太远,远到他的光亮根本照不到她在的地方。
太远了。
沐余生感觉背后被什么撞了一下,如梦初醒。因为太暗,看不清楚进来的人。
那人连忙道歉:“对不起。”
“哥,是你呀!”
两人一齐坐到了旁边的空位上。
“没把你撞伤吧!”
易始年从舞台上下来,易洛梦满脸笑意的去迎接他。他们从沐余生的身边走过,只留下一阵他们带起的香风,夹杂着各种花香。
沐余生打了个喷嚏。
“我没事。哥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给你捧场的呀!这应该是你第一次上台表演吧!不过有些遗憾我错过了。”
“我真的不怎么喜欢这种露面的活动,要不是寝室报了节目没有办法只有硬上,我才不打算来。”
“瞧你说的,什么活动是不需要露面的,你上课还需要露面呢!以后你要多参加这种活动。”
沐余生没有说话,假装专注地看节目。她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节目的问题,她什么名堂都没有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