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烛火摇曳,华榻上一个貌美妇人突然睁开眼睛,她望着身边熟睡的男子,轻声唤道:“教主,教主。”
又抓起他的胳膊摇了摇,这位教主满身酒气,鼾声大震,丝毫没有反应。
妇人迅速在他身上摸出一把钥匙,这钥匙教主从不离身,今日若不是趁他心情大好,灌了他几斤酒,是万万得不到的。
妇人拿到钥匙面露喜色,小心翼翼地起身来到殿内的柜子旁,她手有些颤抖,竟几次未将钥匙插入锁眼,回头望了教主一眼,看他依然睡得沉,定了定神,打开了锁子。
开门只见一只黑色罐子放在柜中,妇人俯身仔细端详着,心中暗想,教主果然狡诈,放了个赝品障眼。
她把那冒牌货放在了一旁,继续在柜内细细摸索着,发现了一个小机关,轻轻一扣,柜子隔层打开,现出另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黑罐子,这才是真正的圣器,错不了。
妇人将圣器收入包袱,锁了柜门还了钥匙,披上披风悄然走向殿外。
正殿门口八名身着黑衫的侍卫持着武器立着,见到妇人,低头行礼。
为首侍卫道:“教主夫人有何吩咐?”
妇人道:“教主喝醉了,我想亲手给他做点醒酒汤,别人做的我信不过。”
侍卫们默不作声,让开了去路。
那妇人望见大殿院外一个紫色的结界里困着几只猛兽,虎爪狼身,青面獠牙,正在争着撕咬着一只人的手臂,场面极为血腥。
“是饕餮!”妇人心中大骇,面露怖色,想必今天的旗开得胜少不了这群妖兽的功劳,难怪教主会如此得意。
她行色匆匆,顺利通过重重关卡,她是教主夫人,谁也不会怀疑她私携了圣器出逃。
眼看就要出了宫城,突然有人叫住了她,只听一男子道:“师妹,你要去哪?”
教主夫人一怔,回头立住,露出淡淡微笑道:“原是师兄”。
这位师兄名叫刘文泰,与教主夫人殷虹自幼拜在玄卿子门下学艺,青梅竹马,再熟悉不过了。
“虹师妹,你这大半夜的要去哪,教主刚打了胜仗,敌人兴许会反扑,外面太危险了。”刘师兄关切地问道。
“我就想出去走走,你不必管我,没事的。”殷虹故作镇定,下意识抓紧了包袱。
“你拿的是什么?”刘师兄想要夺过包袱,而殷虹轻盈一闪,往后退了一步,可包袱还是露出一角。
“师兄,你回去吧,不用你管。”殷虹微笑答道。
刘师兄心存疑惑,瞥见包袱中黑色的东西,大为惊诧,有些失声地道:“你偷了圣器!教主定会追你到天涯海角,你可知那下场!”
殷虹冷笑道:“你休听他唬人,没了圣器,我看他能挨多久,到时候他失了法力什么都不是。
师兄,你我二人拜师学艺,为的是有朝一日辅佐明君。我当初也以为教主他胸怀苍生,悲天悯人,信他敬他才跟了他,不料如今他大权在握,越发狂妄自大,荒淫残暴,他负了我,也负了天下人,我不能再忍了。”
师兄望着她,默然不语。
“师兄,你也随我走吧,不要再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殷虹言语恳切。
“只是,你知道暮染,她的病离不开教主的药,我不能走。
师妹,我记得师傅他老人家当初对我们的谆谆教诲,也不忘我们学艺的初心。
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今日我不拦你,也请你自己保重,好自为之。”师兄转身黯然离去,放了教主夫人殷虹出城。
殷虹寻得一匹骏马,纵马疾驰到江边渡口,她不敢走陆路,那群饕餮奔跑快过马匹,寻踪准过猎犬,唯独怕水,走水路可能会安稳些,她早些时候已经提前安排好了船只。
码头上,几名船夫水手已在此恭候多时,他们见夫人来了,便迅速准备起航,前往东海。
殷虹跳上船,心里踏实许多,将手伸进包袱抚摸着圣器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感受到它在微微发热。
船顺流而下,行了几十里,这时船开始颠簸起来,殷虹起身走上甲板,望见一片乌云滚滚而来,心想不好,教主怕是醒了。
江面狂风大作,像是千万个恶鬼在同时怒嚎,天上乌云集聚,似是一张人脸,越近越像,正是教主的脸!
殷虹迎风站在甲板上,看见那张脸离船越来越近,只听那风声像是人在说话,低沉恐怖,不由得让人寒毛直竖:“还我圣器,还我圣器……”
江上巨浪翻滚着,险些将船打翻,船上的水手大喊“夫人夫人,浪太大,恐怕船坚持不住了。”
殷虹打开包袱,抓出圣器,旋转了圣器底部的机关,顷刻间紫光闪耀,形成了一个光弧,那人脸怪云被驱散了,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切尚未结束,江面上突然跃起了黑色巨怪,正向着他们的船逼近。
“夫人您看,是龙!”水手惊慌失措地喊道。
殷虹定睛一看,那巨物通体黑鳞,身如长蛇却有四只利爪,头部像龙但头上没角。
“那是蛟,不是龙!”教主近日功力大增,除了能呼风唤雨,亦能召唤神兽,可召唤的都是些凶兽,那殿外结界囚着的饕餮就是。
它们每日须以人肉鲜血为食,上阵杀敌极为凶猛,锐不可当,可也不分善恶,滥杀无辜,无数普通百姓、投降的战俘都成了他们的腹中餐,他们嗜血如命,贪得无厌,丝毫没有节制,这恶蛟亦是如此。
恶蛟上来就猛撞船舷,“砰”地一声将右船舷撞破了个洞,张开血盆大口当即咬死一个水手,水手们呼唤殷虹进船仓躲一躲。
殷虹见状,再次启开圣器,只是她尚不得圣器心法精要,不能将圣器的力量精准发挥,只得结合她自己从前所学的雷霆术,看看作用会如何。
殷虹心念咒文,只见天降紫色闪电,击中了那恶蛟的背部,恶蛟发出牛鸣虎啸般的怒吼,奋力反扑,纵全力下了一口,连同甲板一同咬断,咬下了殷虹的右腿。
殷虹忽觉剜心疼痛,见自己右腿小腿以下已经被齐刷刷的咬断,鲜血喷涌,殷虹只觉眼前一黑,倒在了甲板上。
剩下的几个船夫水手,赶紧将她扶进舱内,想帮她把血止住,殷虹面色惨白,嘴唇发抖,紧紧抱着圣器,外面恶蛟虽受伤但伤不至死,反而越发疯狂,拼命撕咬着船舷,又咬死了两名水手。
当下只剩下殷虹和一名船夫,这船夫见恶蛟还在翻腾,欲将船撞沉,便找来一只船桨,用尽全力去击那恶蛟头部,恶蛟转身一甩,尾巴尖上的坚硬肉刺刺中了船夫胸口,船夫登时跌入江中。
殷虹独自在内舱顾不上剧痛,打开圣器,集中精力又念了一次雷霆咒,一道紫色闪电再次击中了恶蛟,这次刚好击中它的头部,恶蛟投进水中翻了几下,没了动静。
此时风浪依然未停,殷虹见圣器中的紫光越来越亮,像是要溢出,里面的紫色核心似乎也要顶开盖子跳了出来,她用尽全力去扭动机关,关死了圣器,紫光不见了。
殷虹喃喃念叨:“决不能让它出来,否则全都完了。”
船体已经千疮百孔,水不断灌进来,船上就剩下了殷虹一人,她失了一条腿,血止不住,全身已经浸泡在水里,浑身冰凉,逐渐在失去体温,她只能紧紧抱住那黑色圣器,随着船一同沉向江底。
星移斗转,红颜白骨。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那沉船在水底暗流涌动下,逐渐移到了允州城外的江边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