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家,以前曾是邻居。我们两个,以前曾是同学。相互熟悉,那是理所当然。由熟悉演变成亲密,其间自然有些情节,只是由于已成往事,其中又无非都是一些恋爱的俗套,便如李商隐所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早已无从梳理了。
毕竟是相爱过,彼此都很了解对方。要论起感情,较之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似乎还要深上一层,起码是不相上下。分手是出于不得已,对此太洒脱不可能,但太看重也不必要。别后的日子,我们仍频有消息来往,偶你也会上一面,关系处理得既不暖昧,也不矫饰。
爱情对青年人,就像花儿对草木一样,永远是首生命的主题歌,两三年过后,我和她都有了新的恋人。或许是作为一种坦城的告白吧,这以后我们的见面,总是要有意地安排四个人都在场。起初大家还略感拘谨,后来也就慢慢地自如了起来。
结婚我走在了她的前面。在我举行婚礼的前一天,她忽然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让我晚上一个人去那家我们以前常去光顾的小咖啡厅等她,说是要送我一件礼物。
我如约赶到,她已在等我。叫了两杯奶咖,她无声地搅着她一份,低着头不作声。我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天气、物价,说着刚在小报上看到的明星和秘闻和时下流行音乐的排行榜,一把揣摩着她的心思。
她开口了,没理我的话茬却不着边际地说起了古代一位名窦巩的诗人:诗人爱上了一个名叫东东的姑娘而东东却无法与他结为眷属,诗人夜宿择站听见车铃在一声声地叫着东东,恍惚间诗人以为车铃是他而疑惑自身究系何物。
像是庄生化蝶的故事。这就是她要送给我的礼物吗?她打开她的小包,从中拿出一个更小的包,让我打开。解开丝带,揭开包纸,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挂小小的风铃。
她笑了,非常自然地笑了:愿意接受吗?
为什么不呢?爱情需要坚贞,但坚贞并不是隔断往事的闸门。我们生命中的第一场爱情如同去年凋谢的落英,化作春泥,滋养了我们各自如今的花季。往事对我们来说,应该是钥匙而不是锁。谢谢你,谢谢这把钥匙。我明白,我们曾有过的那场爱情,虽无结局却也绝不是生命的虚耗。
风铃带回家,我把它挂在了窗外。未婚妻发现新房多了件饰物,颇为高兴。
未婚妻并不是个不懂感情的人。那挂风铃,至今还在我家的窗外挂着,风吹来的时候,便“丁丁”响起。无风的时候,它那一只只美丽的玻璃花盏,便安祥地注视着我们平静而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