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燕尾脊,两只小鸟立在上面。
那是两只不起眼的鸟,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是灰色的羽毛看上去便不像是多么名贵的样子。
一只长得稍大,略微有点肥胖,行动显得有点缓慢,但是眼神里面却透露出一股历经岁月磨练的成熟之气,翅膀一张一舒,都毅然决然,没有半分犹豫。
另外一只,则稍微小了一点,小脑袋不停的晃来晃去,显得十分呆萌,没有主见,一看便是刚刚看到这个世界不久,对于一切事物,看法都还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幼稚。
大的那只,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用翅膀拍打着小的那只。
小的那只,则显得十分惶恐,站立不安。一会儿看看不远的天空和燕尾脊下的地面,一会儿又看向那只大点的鸟,眼神里面透露出恳求的意味。
但是大鸟却还是狠心的拍打着那只小的鸟,丝毫不留情面。
看着小鸟犹豫不决的样子,大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眼神露出了凶光。一张尖尖的嘴巴一张一合,吐露出极其尖锐的声音。
小鸟被着极其尖锐的声音冲击得浑身发抖。
它低下了头,在大鸟再次狠心的拍打下,不得不颤颤巍巍的走向燕尾脊的顶部。
它抬头看天,天很高。午后的阳光有点刺眼,但是天空却蔚蓝如梦,好像刚刚洗过一样。清风吹过,神清气爽。
小鸟深呼了一口气,扑动了几下翅膀。
随着翅膀的扇动,小鸟的身下,气流急速运转,扬起了一小戳的风沙。小鸟的身体,也慢慢被托了起来。
但是,小鸟却停住了扇动翅膀。
它回头看了眼大鸟,眼神里面露出的哀求意味更加浓厚。
大鸟闭上了眼睛,心一横,脚下的爪子抓住地面,向前一冲,头撞向小鸟。
小鸟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撞了出去,吓得尖叫一声。
身下,是十米左右高的地面,摔下去,粉身碎骨。
眼前,是辽阔无际的天空,可以任意驰骋。
小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下坠。
迅速的下坠。
它怕极了。
它闭上了眼睛。
它再次扇动了自己的翅膀。
一下、两下、三下……
下坠的感觉消失了,身体被迎面而来的风托起。
一股舒服的感觉满布全身。
小鸟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它看到自己的身下,是几十米高的地面,林立的房屋,弯曲的街道,呈现在它的眼睛里面。它抬头,眼前是无穷无尽的天空,还有离得很近的云朵。
那洁白无瑕地云朵,看起来就好像毛毛虫,很好吃的样子。
小鸟觉得要是恩能够咬上一口,肯定不错。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美。
它陶醉了。
它更加用力的扇动翅膀,发出喜悦的叫声。
那是属于它的天空。
燕尾脊往内,是红色的瓦片,曲状的,像鱼的鳞片一样扑在一起,变成了屋顶。
屋顶上,一把黑色的大伞站立之上。伞柱深深插进了红色的瓦片中去,所以能够保持站立的姿势。大黑色的伞面,遮住了午后炙热的阳光,在屋顶面上投下了一片圆形的阴影。
阴影下面,一个人横躺在上。
那是个穿着青色短衣短裤,留着爽朗短发的少年。长相看起来一般般,扔到人群里面肯定被人海冲淡,但是却很干净,让人看一眼便舒服得不行的干净。
少年嘴巴里面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闭着眼睛,双手向后撑着头,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好不快活。
听到小鸟喜悦的叫声,少年抬起眼皮,露出清澈带波的眼睛。
他看到了在天空肆意翱翔的小鸟,露出了这个年龄青春洋溢的笑容。
“小皮啊小皮,你终于会飞了。以后你就是天空的主人了,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动物了。真羡慕你啊!我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少年叹了口气,撅起了嘴巴。
这位少年,乃是正心镖局的少镖主,云凡。
从早上开始,身为少镖主的他,就不得不在师叔的驱赶和恐吓之下,早早起床,跟着镖局的四个镖师一起进行晨练。
晨练的内容其实相当无聊,就是扎马步、跑步、练拳一类。十几年了,天天如此,从来没有变过。
云凡感觉自己就像个木头人一样。
他也就只能趁着午后这段时间,在屋顶上躺着休息一会儿。
当然,不止这些训练。自从自己那讨人厌的师叔来了以后,自己除了灵道修炼以外,还多了一样功课。
武躯修炼。
在这个世界,寻常人要拥有强大的战斗能力,有两种途径,一种是灵道修炼,一种则是武躯修炼。
灵道修炼,是炼气,炼体内元气,糅合天地元素,发挥强大力量。只要是个人,便可以进行灵道修炼。
但是灵道修炼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灵道修炼都无法达到第一个境界—感念境。无法达到感念境,便无法感知修炼所需要的天地元气。那就还是和普通人是一样的。
一般来说,一个普通人,修炼要达到第一个境界感念境,大概要八年。
因此,许多修炼了八年没有看到任何成果的人,很快就放弃了,该去种田的种田,该去做生意的做生意,再也不想着修炼,成为什么狗屁修行者了。
还有些人,有着比其他人略微强点的毅力,能够坚持那么一段时间。但是过了一两年之后,看到没有什么效果,便还是会放弃。
因此,在这个世界,修炼了八年还没有达到第一个境界的,基本上成不了修行者。
这也是修行者中一条约定俗成的例子。俗称“八年铁律”。
云凡从八岁那年开始修炼灵道。到现在为止,已经十年了。他十八岁。
十八岁的他,依然还没有达到感念境。
按照修行者的“八年铁律”,云凡这辈子是无法成为修行者了。
镖局的人,外面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云凡也是这么认为的。
武躯修炼,则是炼体,通过不断捶打身体,练出一副钢精铁骨,甚至成为不死之身。
然而武躯修炼,十分艰苦,它需要依靠不断地折磨自己的身体来获得提升。比如虐打。因此大多数人,是不会考虑什么武躯修炼的。
但云凡的师叔却一直逼着云凡修炼。哪怕云凡已经透露出对武躯修炼的厌恶。
“师叔,武躯修炼到底有什么意思?我不想修炼,这实在是太坑了。”
“不行!你给我听着,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给我接着修炼下去,听到了没有!”师叔的语气里面,完全不打算跟人商量,严厉而绝情。
“师叔,我就好好修炼灵道,不就可以了吗?修炼什么武躯,你再这样我可以告诉你虐待青少年!”云凡实在不理解师叔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让他修炼。
“白痴!愚蠢!你灵道修炼都过了八年了,一点反应没有,不修炼武躯,你就一辈子是个普通人。所以你得给我修炼,往死里练。胆敢偷懒的话,我就抽死你丫的!不管是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是到你老死,只要我活着,你就得修炼。“云凡的师叔丝毫不肯退让。
在某个时刻,云凡简直想把师叔恨恨打一顿,揪光他的小胡子,然后把他的裤子扒下来,露出屁股,然后拿树枝狠狠的抽几下。看师叔哭爹喊娘的样子。
可惜,平常日子,基本上是他被打倒在地,被扒开裤子,被树枝抽屁股。
“死师叔!烂师叔!破师叔!趁早去死得了!每天比我修炼,神经病啊!”云凡对着天空发泄自己的怨恨。
他多么想放弃武躯修炼。
有时候他也想放弃灵道修炼。
然后就这样简简单单做个懂点功夫的少镖主,平常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行行侠,仗仗义,图个人生痛快,图个潇洒自然。这样也就够了。
多呢美好的人生啊。
修炼?炼个屁!
修炼武躯的人脑子都是坏掉了。云凡想。
也不知道师叔到底是那根脑神经坏掉了,非得这样折磨他,让他每天都得花时间修炼,少了许多娱乐的时间。
要怪就怪师叔到现在还没有娶老婆,生孩子。有了老婆,他应该就没有管自己了吧。如果还有了孩子,他就会把自己那变态的修炼欲望施加给自己的孩子了吧。
到时候,自己就能够解脱了吧。
那就找机会给师叔介绍个对象。想必师叔这个年纪也一定欲求不满了。
云凡点了点头,露出笑容,忍不住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得意。
不远处的街道上,扬起一阵风沙,连带着,一阵不和谐的喧闹声响起。
此时,正是午后,龙门镇的集市上,人越来越多。
一辆马车,忽然出现在了市集上。
那匹马高声嘶叫着,声音中带着一种异样的惊恐和不安。一双眼睛睁得巨大,如同鹅蛋,看起来十分害怕。它抬起自己的马蹄,重重的在地板上踏出马印,奔跑着,冲撞着,完全无法控制。
集市上许多摊位,都被这匹受惊的马冲撞散去。许多人被马儿吓得摔倒在地,哎呦不止。
还没到高峰期,集市就因为这匹马变成了闹市。
马车上面,一个长得肥头大耳,皮肤油腻,穿着华贵的绿色锦衣的少年,正扬着手中粗长的鞭子,抽打在受惊的马儿身上。每抽打一下,少年便要大呼一声。
“驾!驾!给我跑!你这匹破马,快给本少爷跑!跑的越快越好!”
少年的声音尖锐且油腻,听起来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
受惊的马被狠狠的抽打,跑的更加疯狂。
集市的人们也更加惶恐的四散奔逃。
看着这样的场面,少年哈哈大笑,如同丧鸦。
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的妈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留着这个小女孩站在马路中间,左顾右盼,十分惶恐。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红儿好害怕!”
但是妈妈还是没有出现。
马儿出现在了红儿面前。
马蹄跃起,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红儿的身上。
红儿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庞然大物,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身体止不住的跟着颤抖起来。她叫出了最大声的“妈妈!”声音穿透了整个龙门镇。
鞭子落下。
马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