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的安静。
车厢内外的动静一下子都停了下来,只剩下不知道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知道的老城主孜孜不倦的问着,“怎么了,忽然间怎么都不说话。”
陆溟几次把食指紧紧贴在嘴上,示意他不要说话,都被回头得恰到好处的老城主避开了。陆溟很着急,但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忍着老城主叨叨不倦,也不敢打草惊蛇,然后细细从老城主喘气的停顿里,搜索头上声音的动向。
“真是的,刚才多开心,一下子就不说话了,谁都不说话,没意思。”老城主嘟囔着,有些不满意。虽说感觉上闹闹哄哄的,但这就是青春啊。想想自己女儿,如果没有作死出城游玩,如今估计也会被追求的万人空巷吧。诶,女儿啊女儿,老爹也算是给你报仇了。
老城主鼻子一酸,紧接着就觉着痛苦满脸袭来,难以忍受,借着那巨大的冲击力,便重重向后栽倒下去。手指离开了圆盘,右手拼命的想够一下手边的铁棍,把它推倒最前端,但那咫尺的距离,太过于难以达到了。
陆溟又听到了动静。倒不是老城主已经撞在了椅子背上,而是那股力道出现,伴随有声音。这细微的声响,正常来说太过微弱,但就是被陆溟从车外喧闹的人群中分辨出来了。只是这一次,动静出现在了前面,于是陆溟扭头,看到一道白光撞击在老城主身上,老城主便向后倒去。
“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墨饬看到倒下的老城主和失控的车,大喊大叫到,扔掉刚才还紧紧抱着的土豆片不管,一个箭步朝着驾驶舱而去。然后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墨饬一头撞在了驾驶舱和乘客舱之间的玻璃上。
“疼疼疼,陆溟,你去扶一下老城主,我先缓一下。”
老城主重重的摔倒在椅子上,没能通过倒下前的最后动作,拯救成车后面的孩子,顾及车外闲庭信步的百姓们,就闭上眼睛,不再动弹了。车子开始失去了方向,在大道上漂移,横冲直撞,行人左躲右躲,还是险象丛生,陆溟耳边满是车外行走百姓的惊呼声。
“什么人啊,车这么快,还左扭右扭的,讲不讲点道理啦!”
“就是就是,找时间去神城里告你,就说你违规驾驶!”
“你看看这什么车啊,怎么还无人推拉、无人驾驶啊,是不是又搞了什么新实验品,出来霍霍人民啊!这现在大家的子弟,脸都不要了!”
“外面的人,我知道你能听见我在说什么。”陆不管车外的行人,对尚不清楚置身何处的袭击者小声说道。连捂着头上肿起的大包的墨饬都不能听得很清楚,只知道他叨叨个不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袭击我们,但记好了,你刚才一拳打倒的不是什么车夫,而是铁城的城主。这一路上的损失,受了伤的人,被毁坏的东西,都要你负责。你赔不起也得赔!”
“哟!我可不是人,我是妖,大妖!而且,我又没伤到什么人,那老头子没什么事——就是昏过去了而已,醒来就好了——更没损坏什么东西,我赔什么啊?”那声音再度出现在头顶,这次说的是人话。陆溟表情惊愕,但身旁的墨饬依然在消除来自头上的痛苦,司命仍在向窗外的行人鞠躬道歉,显然没听到这响亮刺耳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是谁,你若是与我们有仇,便与我们私自了结。你若是接了明楼的悬赏,专门来去我项上人头,那我便出车去,与你光明正大的对局一场,死生由命。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残害百姓,伤及无辜。像你这种性格酷虐的妖,真是给你们妖族的抹黑,难怪就算是性格温和的一界人,也少不了对你们的喊打喊杀!”
那个声音再度在陆溟耳旁响起。“我们本不知道车厢里还有三位乘客。我们想要的只是这车里的货物。我们一直以来是这么做生意的。我们可没想给妖族抹黑。您若是认为可以,那您三位就从车上下来,我们取走车后装的货物,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从此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陆溟瞪大了眼睛。合着铁城运来的货物,一直是被你们截了呗?那这次老城主带着兴师问罪的心态去翼城,只会遇到也想着兴师问罪但奈何找不到负责人的墨家人咯?
“但问题是,你也看到了,咱这车,现在不受控制。我们想到驾驶舱去,不太可能。我们下车去,也不太可能。这车停不下来,那岂不是双赔的买卖?要不您先帮我们把车停下,我们帮您取货背运啥的?只要您能保住我们性命,那好处,大大滴有!”
陆溟心中已经打好了小算盘。之所以现在唯唯诺诺,是我在明敌在暗,不清楚敌人的水平,贸然出手,伤亡一定很惨重。而如果他们把车停了下来,我们三兄弟下车迎敌,那鹿死谁手,就不好说咯!
而最关键的问题是!一向极度自信,认为自己人不怕鬼不怕只怕我老爸、天山大神城大人类我最大的陆溟,对于如何停下这辆飞驰着的车,根本毫无头绪,若是这两人能解决这个问题,也是好事一桩。打赢了之后,到底要惩罚到什么力度,完全可以根据他们是否改过自新与积极配合来定。
“这不关我们的事。”另一个声音响起。你这还有帮手咯?而且境界都还不比我低。陆溟心里慌了。这下可怎么办?自己以一敌二,一定会被他们撕碎。墨饬那个家伙,本来就靠不住,现在——陆溟瞟了一眼还在抚摸自己头上大包的墨饬——又受了“重伤”,战力基本上可以按零处理,那这胜算,也基本上可以按零处理了吧。
“这车是你们的。车毁人亡了,我们顶多拿不到货物,又不会影响我们多少,只是——”第二个声音,显然要成熟的多,说话也不想前一个那般刺耳,“——三位公子,一位金身境,一位化形镜,还有一位虽不会修炼,但打遍下三境估计是无敌手,好端端的三条生命,大概就要与世界永别了。”
然后,一红一白的两道光线,就从窗户边划过。而靠窗的墨饬和司命显然没有注意到。但一左一右两道光线都尽收眼底的陆溟,发现这两位对手,随便拎一个出来,自己都不一定打得过。
陆溟很生气,其实更多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毕竟被袭击了,袭击者还这么强大,谁能不害怕?预售大声喊道:“行,你们就在外面等着,我会出来的。”
司命和墨饬都被陆溟的举措吓了一大跳。你刚才不还说陆家人都是与民同乐、为民分忧的好官么。现在自己违反交规,行车不规范,外面人抱怨几句,合情合理,你怎么还要骂他们呢?
陆溟也没理会这两个遇事不决便故作惊讶的小伙伴,终于放下了抱在怀里的剑。直直站起,又是轻轻举起右手,盯着车前的那一块大窗户,圆盘开始在空中旋转。
大道旁,有一座小村庄,最靠大道的是一家商铺。商铺最出名的生意,是代写书信,给远方的亲人朋友寄去思念。
老板是个还算老实的人。尽管袍下是金银财宝,但从来没赚过什么不干净的钱。但即便如此,作为一个有些投机的商人,还是每每祈祷,希望不会有什么飞来横祸,自己踏踏实实的积累付诸东流。
他像往常一样,坐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只是,今天的行人,比起以往,好像太喧闹了些。这又是有什么大人物将要造访?老板又些期待的搓搓手——大捞一笔的机会又来了!
惊呼声过后,期待着看到哪家小姐或是公子粉墨登场的老板,只在视线的远处,注意到了一辆左摇右摆的车,追逐着行人,在大道上飞奔着。
老板很高兴。他已经数十年没见过这些新奇玩意了。于是坐得端正了些,认为这样就不会对不起这来之不易的画面,老板开始欣赏着幅美丽的运动图。忽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对。这车的方向,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啊!
我又做错什么了?好吧,上次来的那个小商人,就是那个想念家中妻子的,自己的确写了些不好的文字,但他应该不认识字啊。检都检查不出来,怎么能报复呢?那难不成是上次那个小寡妇?不都说好了路程遥远,不方便往来,这原因应该没有漏洞啊!
老板闭上了眼睛,他这一生在眼前走马灯似的一幕幕展现。他听到车呼啸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贴着他的面前离开,留下了一抹风。
我这是死了?这难道就是死的感受?恐怖惊悚,但不会有什么折磨?应该是我还行了些善事吧,下辈子还要做个好人。商人睁开了眼,看见一辆纯铁的车拐向大道的另一段,然后缓缓停下,黑烟从车前冒出。
一位穿着墨绿色长袍的公子,从车舱里走了出来,脖子上缠了个红红的东西,怀里抱了个黑黑的东西。难不成这就是今年的最新样式?看样子得找个时间研究研究,跟上这潮流啊!
商人开始思考,听到那个感觉上风度翩翩的公子大声喊道,“我把车停下来了,你们不是要货么,来啊,来啊!”
他抬起头,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忽然间,觉得裤裆又些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