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身影,陆溟很绝望。
自己还从未上过这座师兄们修行的小山坡,不知道远近,更不知道山道泥不泥泞、好不好走。
看着两位师兄快步上山的步伐,忍受着抬腿痛苦在平地上缓慢挪动的的陆溟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在这条看上去一点也不长的登山道上等着自己。
起先还好,陆溟觉得登山时反而轻松了一些。但当他第一步踏上这条小路上深色的那一端时,头上就被密密麻麻的冷汗侵占了。软软的泥土,绑着的沙袋的腿会直直的陷进去,而且沉重的腿会,就算每一步都走得轻巧,也很容陷入。每走一步都要分外小心,若是脚陷进了泥里,不知要花多少力气,才能拔出来,更不提挣扎的过程中,是否还有另一只脚越陷越深的隐患。
看到三人在小山顶向自己招手,陆溟忽然间很想飞。想想以前轻飘飘浮空的感觉,陆溟便觉得现在自己很是笨重,而且极其容易栽倒在软软的泥地上。
“师弟,你快上来啊。我们都等不及了。”墨饬故意道。看着陆溟左右为难的样子,墨饬十分高兴。终于也有你吃苦头的时候了。平时就知道欺负我,穿衣服稍微使点劲还要被骂,真把自己当小老弟一样使唤。再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就凭你这速度,还想上到山上来?那简直是做梦。
司命拉了拉自己的师弟,小声道,“你不可以这样的。落井下石最被人讨厌了。陆师弟为人善良,而且宽容大量,也许不会计较你什么,但这样纵容你,对你未来也没什么好处的。做人留一线,未来好相见。”
墨饬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又不是人,做人干什么,本来没打算开口说话,给司命翻了个白眼,却见到司命身旁司空狠狠盯着他的眼神,于是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师兄教训的对,做人留一线,未来好相见,墨饬谨遵教诲。”
山下的陆溟当然没有听到山上这段勾心斗角的对话,只有墨饬的嘲讽回荡在耳边。看着自己还没迈出的几步和重重的脚印,陆溟沉思了一会,然后缓缓退了回去。
“溟儿,别放弃啊。”墨饬显然不想没有笑话可看。刚才他上山时,随手捡了几粒小石子,随意铺洒在了地上。小石子散落在泥地上,并不明显,但若是一脚踩上,泥土凹陷,石子便凸出来了,抵在脚上,保证陆溟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到时候看着陆溟在疼痛和重力见挣扎摇摆,倒也是一幕令人印象深刻的景象。
陆溟缓缓向山下退去。想要飞,当然要有助跑的距离。虽说双腿并不轻松,但刚才在泥里和阻力搏斗,帮助他更好的掌握了这个紧贴在他腿上的敌人的一些性质。
之所以,有“沙袋上腿,步步张嘴”这样的说法,是因为有绳子紧紧的把沙袋和腿捆紧了,一点不给沙袋耷拉下来的机会。腿垂直着站着,那迈步时自然会极为难受,但若倾斜一些,让自己的腿承担一部分重量,迈步时便不会那么费力了。这片不陡的小土坡,正好能让自己的腿倾斜一些,同时不太影响走路的速度,这就是自己开始爬山之后反而省力了的原因。
但脚下的泥地,却大大增加了自己上山的难度。陆溟向后望去,看到那条还是硬土的小道。本来下面的路也该是泥泞的,但走的人很多,因此成了条安稳可靠的路。这才是陆溟下山的原因。鬼才会放弃呢。当然了遇到困难的你也会。陆溟内心暗暗嘲讽自己的二师兄。就你最没用,境界比我高也打不过我,嘲讽我像个什么样子,等啥时候胳膊腿都好全了,看我不收拾的你服服帖帖。
看着陆溟倾斜着下山,司空眼里划过了些惊讶。这么多年以来,还真没人会用腿做支撑物,来分担自己迈步时要克服的重力。但他更好奇的是,陆溟感觉上是放弃一般的后退是为了什么。扭头看到身旁嘀嘀咕咕的徒弟,司空不满了起来。
他当然能听到是司命在教训墨饬的无理,但还是开口道:“就你们话多,看看,都把你们师弟整自闭了。若是以后陆家主问起我,‘儿子好好的,这最近状态是怎么回事啊’,肯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你,嘿,干嘛呢?”
墨饬忽然间摆起手来,然后指着山下,司空转过头,一瞬间便理解了墨饬的惊讶,以及一直以来对陆溟的不满。
陆溟绑着沙袋,在土路上飞奔了起来,呼呼有风起。两旁的树叶舞动,青草摇摆腹地,仿佛膜拜。陆溟加速,风声震耳。陆溟腾空,众人惊愕。
陆溟嘻嘻一笑。还真做到了,想飞就能飞,我这是什么好运气啊。兴高采烈的踩在自己的风间上,想着山上的诸位摆了摆手,顺带指了指自己粗了一圈的双腿,甚是得意。
墨饬翻着白眼,司命崇拜的鼓掌,司空嘴角微微翘起,然后便看到了陆溟缓缓降了下去,向下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重重的砸在了泥地上,深深陷了下去,比前些时候铅球砸出的那几个坑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溟脸埋在泥里,缓缓下沉,还觉得身下有什么东西硌着他,起先还没那么明显,但疼痛感越来越强。
墨饬前仰后翻的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有啥呢?就这?师父果然说的对,你还想着飞?那就是投机取巧罢了。身下有没有觉着硌?那些小石头就是给你老耍小聪明的教训,不疼你还真记不住。以后遇事前多想想,做事留一线,未来好相见啊。”
大喜之后必有大悲。“你怎么知道他身下有小石头的?”司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得墨饬一哆嗦。完了,自己这么讲不就说明自己知道哪些石头么?不是相当于自己把自己放了石头坑害小师弟的不齿行径说出去了么?“而且谁说过我觉得溟儿他耍小聪明了?人家能飞,那是人家的本事,你偷看人家偷偷的学,然后自己显摆,这才叫耍小聪明。”
陆溟爬了起来。满身全是脏脏的黑泥,早上新换的墨绿长衫已经没法要了,手臂本来缓解了些,如今一撑,又疼了起来,腿上又挂了彩,那些不锋利的小石头,不仅穿透了衣服,而且在陆溟的腿上留下了带血的划痕。
“溟儿,别放弃啊。”陆溟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抬头看了看比之前要近些的山上三人,却没见到有人张嘴。背后仿佛有什么力量推动着他,陆溟又缓缓迈开了腿。
每一步还是那么费力,泥浆缠绕在脚上,腿更加疼了,一块块本来不大的伤口,因为反复的运动与发力,逐渐撕扯开来。
坚持着,陆溟缓缓登上了山顶,缓缓躺在了山上。看着脚下的世界,陆溟很是安逸,那种克服困难之后的满足管蜂拥而至。神城的神光,分外的耀眼,照亮了陆溟疲惫的身躯,也照亮了陆溟身后那片密密麻麻的小镇,不大但很热闹的古城。
“师父,一会回去前,一定要让溟儿在河里洗个澡,不然又要被父亲批评了。”陆溟懒洋洋的说道,面前是司空笑嘻嘻的大脸。“师父啊,师兄们都练的怎么样啊。陆溟是吃了大苦了,师兄们都没些锻练怎么说的过去呢。”
“你觉得我们练啥了?”墨饬专门展示了下自己干燥的额头和整齐的头发,“刚才一直给你加油鼓劲呢,哪有时间锻炼啊。”
“是啊,都说了一会要让你和你的师兄们一起练的,就算你辛苦也不能翻悔啊。”司命缓缓说道,“现在可以让你知道平时师兄们都是练的啥了,来,站起来。一百个高抬腿,走起吧。”
“啊?还要做呀!”哀嚎声在天山里回荡着,悲痛惊山鸟,扇翅深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