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靖尧与陆无双两位来自无穷岁月之前的大妖看着这颗心脏,心头的震惊一重接着一重,久久难以纾解。
看得越久,他们心中的疑惑便越重,这心脏之中暗藏了神妙的阵法,任凭他们的神眼经过了无尽时光得的淬炼也无法看破内里的玄机,若不是陆无双对生命气息了若指掌,凭借此阵法对气息的隐藏,想必他们也无法发现这里的异常。
在这种未知的阵法里,他们不敢贸然闯入,在相视了一眼之后,他们两位各自分出一道神识前去探测,却不想在神识就要接触到心脏之时,五色神光骤然出现,挡住了他们神识的去路。
“谁?”
若不是来者并无恶意散发,若不是此处乃是修云的尸身,培风也寄居于此,唐靖尧早已出手将神光打下。
“玉颗丞相有礼了。”
五道身影自神光之中浮现,正是白槿、陆梦、岑碧青、炎晶晶、阴朝阳五人。
“竟然是你们!”唐靖尧眼眸一亮,神采飞扬,“你们也要为了这僵尸拦我?”
唐靖尧一直便知这五人在贴身守护衔蝉,只是他对于这五人不顾衔蝉安全,贸然将他带离衔蝉寺而心生怨愤,一直不肯与他们相见,此时见这五行使者竟要为了一具低劣的僵尸来阻扰他,心中的怨恨更加浓烈,一时之间竟是大笑出声,“你们几个去了佛门之后怕是被那青菜豆腐给吃傻了,忘了我的手段了!”
“怎敢怎敢,但凡是小瞧了玉颗丞相的,最后都沦为花肥了,我们兄妹几个又怎敢如此呢!”岑碧青笑脸相迎。
“那还不让开!等本相发火吗?”唐靖尧虽然不敢见全部修为展现,可单凭汹涌磅礴的上位者的血脉威压就已经能让五行使者的脸色一僵,唯有阴朝阳的脸色不变,只是有些木讷的眼神稍稍的变得凌厉起来,朝着唐靖尧这边看了过来。
别人或许怕这位来历不凡的上古妖国右相玉颗童子,可阴朝阳的出身同样高贵神秘,单凭血脉上的威压他是丝毫的不惧。
唐靖尧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他本以为五行使者之中皆是白槿这等上古妖兽之流,却不曾想到还有这黑脸男子这般顶级血脉的妖族,心中不免有些唏嘘,妖族竟是沦落至此,连顶级血脉的后裔都要遁入佛门避难,他声音变柔变缓,好奇的问道,“你是?”
“阴朝阳。”阴朝阳说道,声音有些低,很有磁性,像是大地的轰鸣。
唐靖尧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有些熟悉的气息,心中一稟,与身旁的陆无双对视一眼之后对其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便要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陆梦出言道,“二位稍慢,我们兄妹五人可带二位前辈前去一叙,只是二位前辈只能元神前去,还需收敛起息,以免乱了阵法,酿成大祸。”
陆无双看了她一眼,道,“带路吧。”说着,两道光芒亮起,他们两个的元神出窍,飞到了修云的心脏之前。
在这里的五行使者本就是元神之躯,他们的本体还在衔蝉寺中镇守庙宇,只见五道光芒糅合,将陆无双与唐靖尧吐露出的元神包裹在内,隐入了心脏之中。
修云的体内早已没有了血液,心脏之中也是在生命能量的介入才得以复苏,有了大水之道的滋养之下这才饱满如常人。在心脏的深处,一汪纯净的池水浮现在众人的面前,在水面之上,是无数的死亡气息与生命气息的交缠,有一些甚至于隐隐还有了融合的迹象。
水池的正中是一点暗红色的血液,死亡的气息正是从这滴血液中散发出来的,这正是修云的本命僵尸血。
“这水......”唐靖尧看着这池如明镜的水,心头荡起了无数的渴望的波澜,有种扎头下去一饮而尽的冲动,若真是如此,想必困扰了他不知多少年头的瓶颈定能一跃而过,毫无桎梏。
“鸿蒙元液!”陆无双看着这池子水,元神一颤,欲望从心底最深处涌现,让她难以自拔。
心脏外的身躯猛地前冲,就要朝着心脏而来,却被唐靖尧一把拉住,“你想要做什么!”
陆无双的双眼通红,看着同样充满了欲望的那双眼眸,轻声道,“你也想要。”
鸿蒙元液是天地初开之时孕育了了天地万物的生命之水,乃是万水之母,那里面蕴含的海量鸿蒙元气与生命之力,是所有修行者都梦寐以求的至宝,其中妙用更是让无数的修行者神往。
“我想要,可我不能要。”唐靖尧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欲望已经烟消云散,整个人散发着无比耀眼的光芒,心境竟是在这一刻提升了许多,原本停滞了多年的修为也有了松动的迹象。他笑了笑,对着陆无双说道,“有欲望没关系,但不能被欲望操纵了。”
陆无双点了点头,猩红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清平。
五行使者在二人见到鸿蒙元液的刹那都提起了十万分的精神,生怕这两位修为高绝的大妖陡然出手夺取鸿蒙元液,虽然眼前的遮天阵法是他们的主上悉心想出的一套阵法,但是它空有遮天蔽日的神奇妙用却没有攻敌防备之效,只能依靠着他们五人对敌,若是寻常元界宵小之辈也就罢了,来多少都无所谓,可玉颗童子看着不到三岁的年纪,却是积年的老妖,一身修为通天,又素来以心狠手辣著称,被他杀了做花肥的人不知有多少。
而陆无双也不是好惹的,被称作为妖族生命古树的她有着整个妖族的信仰,凭借着这股信仰之力,她便是将整个人族都屠上一小半也不会被业火缠上。只是她鲜有出手的机会,一是因为她身具造人的大功德,等闲之人也不敢随意的伤她,二是她背后有着女娲宫做靠山,有圣人的庇佑,谁又敢轻易地动她!
而自上古妖国建立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出过手,便是那场动荡了整个三界的那场上古战役之中,生命古树也没有动过手,最后她也因此得以生存了下来,只是被封印了神魂与肉身,沉睡至今。不论那场战争之中她是为何没有战斗,但却没有人敢小巧她的战力。
若是这两位真的想要抢夺这鸿蒙元液,任凭这五人耗尽全身的精血也是无法阻止的。就在几人心惊胆战之际,下一刻,警戒便解除了,二人的对话也传入了白槿等人的耳中,五人这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好在几人都是元神之躯,如若不然定要被吓出好几身的冷汗不可。
“恭喜玉颗丞相修为再上一层楼!”岑碧青笑呵呵的朝着唐靖尧一礼,这等混不吝的性格端是能够打破僵局,让紧张的氛围缓解了许多。
唐靖尧久经官场多年,浑然没有因为刚才露出的贪婪神情而显现尴尬之色,而陆无双却面露绯红之色,看似羞愧的低头不语。
“这水中有阵法?”唐靖尧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出口问道,“这世间竟还有我不曾看破的阵法!”
“是的,”白槿在一旁说道,“阵名遮天,能掩盖天道的窥探,与殿下身上的阵法如出一辙,出自我佛之手。”
唐靖尧一惊,随后问道,“那僵尸身上的阵法呢?也是佛祖布下的?”
“我佛并未下界,全是主上一手操办。”白槿答道。
“哦,难怪,鸿蒙元液早在三界开辟之初便被各界巨头收刮一空,也只有你主上这等佛道双休之辈才能分出这么多的鸿蒙元液与这僵尸了。”唐靖尧恍然大悟,却又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只是你主上原也是上界那老家伙的人,如此做派,真的不怕那老家伙责罚不成?”
白槿脸色微微一僵,随后正色说道,“事关大义,原师门情谊只能稍放一旁了。”
唐靖尧点了点头,看了几人一眼,“上古妖、神一战,佛门于我们妖族有恩,你们需好生的侍奉,不得有误。”
白槿等人点了点头,炎晶晶嘟囔着嘴,哼哼道,“此话还需你来教?我们的性命都是主上给的,怎么会做出对不起主上之事!”
唐靖尧微微颔首,接着问道,“这阵法真的无碍吗?”
白槿点了点头,“主上布下之后,未曾有过上界的来客。”
“如此甚好!”
唐靖尧这才放心与陆无双一道出了这具僵尸之躯。
秋风瑟瑟,将池水浮动,池下的鱼虾嬉戏欢畅,忽而被突然出现的二人吓得四处逃窜,躲到了浮萍之下。
“看清楚了?”培风问道,声音清淡而有力。
“臣知罪。”
“妾身知罪。”
唐靖尧并没有回答培风的问题,而是直接跪伏于地请罪,一旁的陆无双也跪伏在地,面色还是那般羞红,让人心生怜爱。
培风赶忙将二人扶起,摇着头道,“二位乃是我妖族的重臣,与修云有误也是为了我妖国未来,又有何错之有?”
秋风再起,吹走了廊架之上的落叶,也吹走了君臣之间的那份隔膜。
几人之间的气氛有所好转,在庭院之间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宛若一家子。
“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培风坐在石凳之上,一边逗耍睡着的衔蝉一边闲问道。
“回禀殿下,臣别的本事或许平平,可论起了这逃命的本事,天下臣认了第二,这第一可就没人敢来认领了。”唐靖尧一拍小胸膛,很是豪气的说道。
培风哦了一声,轻笑道,“本宫原本以为你是个蟠桃的桃,原来是个逃命的逃,真是失策了。”
“噗呲。”
陆无双在一旁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唐靖尧却并没有任何的尴尬情绪,依旧很是傲气的说道,“打不赢便逃不就是天地至理吗?难道非要拼死冲上去丢掉性命?我凭本事躲掉的追杀,你们凭什么笑话我!?”
“当年之事,你可愿意全部说给本宫听?”培风并没有与他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忽然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唔.......”唐靖尧罕见的沉吟了许久,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就像是一个粉嫩嫩的小肉包,“我不能全都告诉你,其中很多涉及到了上面那位的禁制,我不能保证与殿下说出来后会不会让他发现。”
培风点了点头,他想了想,然后问道,“女娲还活着吗?”
在陆无双给培风看过的记忆碎片中的后半段并没有女娲出现过的痕迹,作为妖族的圣人,她怎么能忍心看着自己的种族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而无动于衷。甚至于在人族的地盘上也不见祭祀女娲的庙宇殿堂,作为创造出他们生命的神灵,女娲的传说在元界流传很广,可却没有她的庙宇,这着实让培风百思不得其解。
陆无双同样好奇的盯着唐靖尧,她是女娲宫的一份子,虽然她一辈子都未曾到过女娲宫,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早已经将自己归在了女娲宫内,甚至于在后来女娲下界之时还恳请其为她赐下印记,也正是因为这份印记,陆无双才免去了一死,只是被封印了元神。
“我不知道。”唐靖尧摇了摇头,神情有些低落,“在上古妖国后期,女娲娘娘就已经失去了踪迹,有传言她寻着了自己的道,正在闭关感悟大道,也有传言她追随巫族的脚步去探索未知领域。”
陆无双哀叹了一声,伏在一旁的大石上,青葱似的手指无意识的搅动水面,然后轻甩出去,像极了当年的那一幕。
“那丞相怎么认为?”培风好奇的问道。
唐靖尧稚嫩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沉重,“要么被困,要么已经殉道。”
女娲是妖族圣人,殉道自然是以身化道,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