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路果然如吴君碧所言,越走人烟越少,只见周围层峦叠嶂、群峰壁立,怪石嶙峋,草木蔽天,众人小心翼翼的策马走着,好在脚下一直有路,虽然崎岖不平,但并不间断,初秋的天气依然闷热,不时有乌鸦聒噪着从头顶飞过,红娘紧跟着桃仙客,自从解除误会以后,红娘总想多陪桃仙客一会儿。张生和茑茑走在最后,张生想到就快要到五台山了,方丈和崔夫人交给自己的重任就要完成,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又想到茑茑已答应了婚事,愿意许以终身,心中更加高兴。抬头看茑茑骑在马上,气质从容,美如仙娥,暗中感叹,全仗上天垂怜,我张君瑞才能携得美人归去。
华山七剑很少下山,在这崇山峻岭之中显得十分兴奋,不时的大声议论,白雪屏问道:“此去五台山有现成的大路,为何师傅要走这险峻的小路?”桃仙客道:“走大路要四天功夫,走这条小路两天就到五台山,能省不少时间。”白雪屏道:“只怕有火云教的埋伏。”桃仙客点点头:“是啊,韩恨说这一带没有火云教的伏兵,但我们也要小心,所以越快越好。”
赵凤楼突然指着远处大声说,你们看,那里有个庙宇,看没看到,是建在半空中的。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悬崖壁上建着个高大威严的庙宇,由于紧贴在崖壁处,就如悬在半空中一般。桃仙客道:“这就是悬空寺了。”梁施泰赞叹道:“这么大的庙,又建在这等险要处,当初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洪见珍道:“这有何难,用几个钉子挂住不就行了?”众人大笑,吉永祥道:“若能上去看看就好了。”桃仙客笑道:“也罢,待送走茑茑姑娘,我与你们同上悬空寺。”众人全都叫好。张生对桃仙客道:“众位兄弟难得有此雅兴,何不现在就上去一观悬空寺的风彩!”桃仙客摇摇头道:“此地险恶,弄不好有火云教的埋伏,天也快晚了,我们快些赶路要紧。”
又走了片刻,前面猛然出现一处巨大的山崖,正好将路截断,所幸有一条石梁如桥般横架在山崖两侧。向崖底一看,云雾弥漫,深有万丈,洪见珍飞脚踢下去一块大石头,过了好久,才从崖底隐隐传来当的一声。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只叫好险。
桃仙客亲自检查了一下那条石梁,倒也宽阔结实,便命令大家下马,挽好缰绳,人前马后,小心过桥,白雪屏道:“石梁光滑,马不容易站稳,马蹄上要包上麻布才好。大家觉得有理,便纷纷将马蹄裹上麻布,张生帮着茑茑把马蹄包好,封虎要给红娘帮忙,被红娘笑着推开,白雪屏对红娘道:“你这绒绳不管用的,必须麻绳綑着才结实,红娘赞道,你这样年轻,却事事懂得,真不得了。白雪屏一笑,帮红娘把马蹄系好。
桃仙客牵马在前,先上了石梁,众人随后跟进,石梁两边没有护栏,走在上面真如腾云驾雾一般。那些马儿见脚下就是万丈深渊,无不吓得四蹄打颤,咴咴哀叫,众人拉着马一步步小心前行,正在此时,从石梁底下猛的飞起一黑衣人,一道剑光直劈向桃仙客,迅捷无比,快得根本看不清,同时出剑角度极刁,桃仙客四面八方的退路尽被封死,简直逃无可逃,躲无可躲,此人显然在此埋伏了很久,这一剑更是酝酿了不知多长时间,不管是谁都难逃一死,但桃仙客确实非常人可比,只见他不躲不闪,出手如电,一记弹指神功,铮的弹在剑光之上,长剑应声而断,剑尖斜飞出去,夺的没入石壁之中,黑衣人一击不中,并不落地,借桃仙客一弹之力,两脚凭空虚踩,双臂一展,就如一只老鹰般直飞过山崖,落在远处的山坡之上,与此同时吉永祥拔剑在手,飞起身形直追过去,桃仙客急得大喊,不要追,快回来。大家都知道吉永祥一人追敌十分危险,只见花成荫、白雪屏、张生、封虎几条身影一同追去,桃仙客怕众人有失,也跟着飞身而去,红娘见敌情不明,怕茑茑有危险,拔剑护在她身旁,其他几个弟子轻功欠佳,不敢乱动。
这吉永祥虽然有点女里女气,但却个性张扬,向来敢作敢当,他见那黑衣人手中只剩断剑,又没跑远,今日若是放过,不知什么时候又要吃他的暗亏,所以才抢先追去。务要斩草除根,眼看离那黑衣人只一丈远近,突然在吉永祥两侧暴起两道剑光,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可怜吉永祥不及招架,不及叫喊,身体已经断为三截,直落入深渊之中。几乎与此同时,花成荫身影已到,长剑直刺入一黑衣人的咽喉,另一个黑衣人躲过白雪屏一剑,身如鬼影,沿山崖激射而上,才升一丈,张生的一只短枪追了过去将他钉死在石壁之上。等封虎、桃仙客赶到,现场只留下两个黑衣人的尸体,最开始出现的黑衣人早就没了踪影。
桃仙客顿足捶胸,向崖底喊着吉永祥的名字,只是哪里有回音。那崖底深不可测,连尸体都没法找,大家叹息良久,只得跃回石梁,一直来到对岸。众弟子又将所有马匹也拉了过来,桃仙客见到吉永祥的马,又禁不住痛哭,大家也一起跟着垂泪,连茑茑也悲伤不已。张生和红娘尽力劝慰桃仙客,桃仙客止住泪叹道:“永祥跟了我八九年,练功刻苦,为人正派,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不过爱穿几件花衣服,爱打扮一些,就被你们暗中笑话,现在他这么早就去了,真是可悲啊。”众弟子听得师父有责怪之意,全都低头不语,洪见珍小声说:“我可从没笑过他,都是大师兄说得多。”梁施泰连忙道:“都是我错,可是我也没说几回呀!”桃仙客道:“为人要宽容,心里要善良,千万不能以自己的好恶去要求别人,世间唯恶当除,何为恶?奸杀贪抢耳,余者都不可滥施武力,你们可千万要记下了。”
众人点头称是。停了停,梁施泰问道:“刚才那些黑衣人不知是什么来路?竟如此厉害!”桃仙客道:“你们没听说过夺命十三鹰吗?”
白雪屏道:“弟子好像听说过,这夺命十三鹰不是中原人士,似乎来自扶余,武功以快见长,领头的叫做顾雨,出手其快如电,这些人很少在江湖露面,没想到叫我们碰上了。”
桃仙客道:“是啊,别想到火云教把他们也收买了。雪屏说的对,他们出剑快如闪电,听说每次出剑都要凝聚全部的精神和力量,故威力无比,但每天只能出一剑,一剑过后,便身心俱疲,与一般高手无异了,所以刚才他们能杀永祥,却又被成荫反杀。唯他们的首领顾雨能连出三剑,你们见以他一定要小心。”
红娘道:“他们一次只能出一剑,似乎也不难对付。”
桃仙客摇摇头道:“他们并不跟你堂堂正正的交手,一般都是夜间活动,偷袭为主,轻功又极好,一击不中,飞身便逃,难以追上,不少高手都吃了他们的亏。我们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可离队,不可在野外露营,一守要在房中过夜,休息时一定要有人巡哨,千万不可大意。”
此时天色已晚,众人见前面山坡上有一座寺庙,便决定在那里过夜,来到近处细看,才知此寺已破败,后面的楼宇基本坍塌,只剩前面的大雄宝殿还算完整,大家推门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殿前空地上生着篝火,案上点着蜡烛。旁边盘膝坐着一个拿着拂尘的道人,正是尹三姑的手下赵道成,封虎以前吃过他的亏,连忙拔出剑来,叫道:“他是火云教的人。”声音刚落,大家已将赵道成围在当中,赵道成并不惊慌,手持拂尘哈哈大笑,“桃仙客,你们华山派要以多取胜吗?”桃仙客知道赵道成是灵鹫宫的二代弟子,武功了得,自己的弟子虽然已尽得华山武功的精髓,但难得有实战经历,这机会怎能轻易放过,因道:“好,咱们就一对一。”手一摆,赵凤楼将身一纵,长剑直刺赵道成。
赵凤楼身材不高,灵活异常,上窜下跳如猿猴一般,出剑又快又刁,一团剑光将赵道成罩在当中,赵道成拂尘如剑,使的是逍遥十三剑的招数,动作潇洒自如,进退得当,三十招一过,赵道成突然纵身跃起,拂尘向下猛扫,赵凤楼一低头,发髻被打得散开,吓得他一滚身出了圈外。桃仙客评道:“出剑虽快不狠,脚下不牢,还要多加练习。”
赵凤楼刚败,花成荫挥剑接上,眨眼间,就攻出十八剑,一剑比一剑快,只见寒光闪烁,杀气弥空,赵道成连退数步,拂尘左支右绌,真是险象环生,茑茑在旁见了,问张生:“成荫好厉害,能赢赵道成吗?”张生轻轻摇摇头,“成荫剑速已经最快,还不能取胜,时间长了恐怕要不成。”话音未落,赵道成拂尘一卷,缠住长剑,一扬手,花成荫的长剑已经脱手而出,无奈何,也只好退出圈外,桃仙客评道:“内功不著,快而不久,还要多多吐纳调息才好。
此时洪见珍手持铁手与赵道成战在一起,洪见珍稳扎稳打,铁手专打赵道成的要穴,同时左手施展大力金刚掌法压迫赵道成的拂尘,二人内功都精湛,一丈之内,劲风飞卷,直过四五十招,二人同时大喝一声,砰的对了一掌,赵道成身体微微一晃,洪见珍却后退一步。桃仙客评道:“不错了,只是这赵老道过于厉害,你先退下,三年之内,必超过他。”
赵道成见华山弟子轮番来战,暗暗叫苦,自付无论如何都难以脱身,唯一的机会就是抓住一个弟子,当做人质,也许还有逃命的机会,正想着,对面一个英俊少年已来到自己面前,与前面几人不同,他先施一礼,道:“华山派弟子白雪屏请前辈赐教。”赵道成想,原来他叫白雪屏,名字挺不错,人品更是出众,不由得对白雪屏点了点头。甫一交手,赵道成才发现白雪屏的剑也是极快,但快而不乱,井然有序,招招都攻在难以防守之外,令人意外的是,白雪屏对自己的逍遥十三剑显得特别熟悉,这也难怪,毕竟已经和三个弟子过了百十多招,这十三剑不知使了多少轮,但如果不是有心之人,在一旁细致观察,用心揣摩,也不会像白雪屏这样参悟得如此透彻,时时都能抢得先机。二人拆了百十余招,不分胜负,赵道成自觉内力不足,和白雪屏交手之前,损耗太大,又过十几招,已是守多攻少。这时忽听桃仙客道:“不要杀他,留活口。”声音未落,白雪屏一脚踢去,赵道成应声而飞,直撞到后面的木雕佛像上,不想,那佛像下面却是一个可以活动的挡板,被赵道成一撞,啪的翻开,赵道成一下子跌进了佛像之中。大家都呆了一呆。白雪屏上前一把将他揪了出来,剑已抵在赵道成的胸前。
张生见那木佛竟是空的,心中十分诧异,其实那时候天下已经开始动荡,百姓为了躲避兵匪之祸,常常制作这种空心佛像,保护自己的粮食和贵重物品,有时候那些大的佛像还能藏人,现在这尊空心佛像起的也是这种作用。
桃仙客开心的一阵大笑:“雪屏的武功进步很快啊。赵道成,你在陕甘道上有多条人命,今日杀你,服也不服。”
赵道成闭目不语,白雪屏连点他几处穴道,令他再也无法聚集气力,就如普通人一般。桃仙客又道:“不过,只要你能带我们去到夺命十三鹰的老巢,我愿意饶你不死,你看如何?”
赵道成一听,心中盘算,夺命十三鹰与我素无交情,能换自己一命倒也划算。便点点头:“领你们去也可以,不过你说话要算数。”桃仙客道:“桃仙客什么时候负过别人!他们究竟在何处?路远不远?”赵道成道:“就在前面的悬空寺内。”桃仙客道:“原来在那里,如果早点知道,永祥也不会死了。”转头对弟子们说:“一会儿见到他们,咱们一人盯住一个,不能让他们跑了。”众人立刻答应一声,便要动身,桃仙客突然想起一事,对张生道:“张公子,你要保护茑茑,就不要去了。”张生点点头,“你们放心去,茑茑和我不会有事的。”桃仙客负一指佛像道:“这里是空心的,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们藏到里边,谁也找不到,我们去去就来,不需要太长时间。”说罢,令白雪屏押着赵道成,一行人出了庙门,纷纷上马,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