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已半月有余,纯阳宫今日里倒是变得比以往都热闹了许多,毕竟每当月底宇殿发放门派津贴的时候,三五相识同门皆会小聚一番,或谈修行,或谈风月,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剑茴和唐棠闭关已半月,此次宇殿之会只能缺席。
剑尘来到青竹阁的时候,正巧碰见牧十一给那三株桃枝施肥,不由得又感叹一番财大气粗。
能从邢老手中换出这三株桃枝,也不知他是拿了何物才让邢老松了口,看来,自己对这个一鸣惊人的牧师弟的认知还是太少了些啊。
宇殿津贴的多少全凭个人修为发放,只怕也是存了几分让同门之间竞争上进之意。
像以往的牧十一,未有修为在身,每月不过只能得到几枚再寻常不过的炼体丹罢了,还要受那三个恶霸盘剥一番,可算得上是苦不堪言了。
现如今,他已入通幽,待遇也变得如李若雪一般了,不光有三枚聚灵丹,还有一百贡献点入手,虽说是少了些,却也聊胜于无吧。
“见过大师兄!”
“见过大师兄!”
剑尘身为纯阳宫三代首席,谁人不知?
这一路行来,满是问好之声。
这倒是让随行的牧十一连带着也认识了不少同门弟子。
剑尘的到来,让宇殿的小执事都有些紧张起来,小手微颤取出丹药,道:“大师兄,请收好,若是大师兄需兑换药材,师弟这就去帮你寻。”
剑尘冲他一笑,道:“我又不是洪荒猛兽,金师弟每次都这般客气,我倒是都不太敢来了。”
这句话让人如沐春风。
金师弟神色微震,也放开了些,笑道:“大师兄乃是首席,况且这一年里也难得见几次,我有些紧张在所难免。”
剑尘微惘,不由有些感叹。
境界不同,眼界不同,自然也就凑不到一块儿去,这门下弟子他基本都能认全,可若说这深交之人,不过也就是剑茴唐棠几人罢了。
高处不胜寒?
或许,自己也该多去太极广场走动走动了。
金师弟看着眼前之人,眼神有些复杂难明,道:“牧师弟一夜通幽,倒也算一桩美谈,上官真人特意嘱咐过,牧师弟这首月津贴多加一倍,喏,你点点。”
话语之间的酸楚,只怕只有金师弟自己知道了。
辛勤刻苦几年有余,却抵不过别人一日之功,如何能不心思复杂?
牧十一随意看了一眼,道:“还劳烦师兄帮我看看宇殿是否有这几种药材?”
“凛冰藤,血龙果,青木根还有白参须。”
金师弟点头默默记下,转身去了。
一旁的剑尘倒是奇了,问道:“凛冰藤乃是护脉之药,你要这个,莫非是经脉有损?”
凛冰藤,不过是为了将来九灵归一做的准备罢了,九灵团凝聚一起所带来的压力非同寻常,若是没有这凛冰藤护住心肺经脉,怕是十有八九会失败。
不过,这些,自然不能说与外人听。
牧十一只是点头,道:“前些日子寻到一门剑法,颇为怪异,行功不顺受了些轻伤罢了。”
李若雪插嘴道:“凛冰藤还自罢了,那血龙果是锻体之物,你又拿来干嘛?”
牧十一无奈白她一眼,道:“对症下药啊,锻体之物当然是拿来锻体了,难道拿来泡脚么?”
“无论修为进景如何,身体方是根本,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深以为然。”
剑尘闻言若有所思,那灭灵界他也有耳闻,所以平日里自己也有体修,只不过未曾想过专门去锻体罢了。
窗口处,金师弟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似有些为难道:“牧师弟,几种药材都有备份,只不过算下来,可是需要不菲的贡献点。”
“需要多少?”
金师弟瞥他一眼,道:“加起来,一共是三千点。”
三千点。
牧十一如今牌中加上今日津贴,也不过两千六七点罢了,这几百点的缺口,如何是好?
剑尘见他神色,一切皆已了然于心,摸出自己的腰牌道:“牧师弟应该还差五百点吧,从我这儿划好了。”
牧十一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应谢接过,道:“那,算是十一向大师兄借的,日后再还。”
窗口里的金师弟倒是有些凌乱了,牧十一未曾出宫历练,也未曾在宇殿接过任务,从哪儿冒出来的两千多贡献点?
平日里那些长老都未有这般出手阔绰,一来就是三千点呢!
这下,宇殿里那些来往的弟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片羡慕嫉妒恨。
“快来人!宇殿执事何在,快来看看白师弟!”
此时,门口一阵熙攘,两个弟子神色慌张地抬着一身血迹斑斑的白师弟奔了进来,殿中众人立马让开一片区域,让担架安置下来。
“大师兄!你也在这儿,快,快帮白师弟看一看。”
那两个弟子一眼就瞥见了最前面的剑尘,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竟是喜极而泣。
哗啦。
剑尘将白师弟那一身破烂道服撕开,那道服之下的情形,让得殿中之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惨不忍睹!
似万剑加身,受过凌迟之刑一般,原本白嫩的上身和手臂之上,尽是斑驳错落的伤痕,伤痕不过寸许,却多得数不胜数,像是被人用小剑一剑一剑划出来似的,如今还隐浸着血。
“速取纱布清水,金疮药,凝神丹,再拿一枚银针来!”
剑尘一言既出,宇殿那几位执事赶忙去了,不敢有半点耽搁。
清洗,上药,服丹,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想不到剑尘的医术也是如此了得,倒是让牧十一有些刮目相看了。
待白师弟呼吸渐稳,剑尘取过银针,小心翼翼地将之刺于白师弟天灵之上。
片刻之后,白师弟竟是缓缓醒来,眸子里迷茫渐渐清明,乍一见近在咫尺的剑尘,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道:“大师兄,林师弟他们……殁了。”
剑尘轻轻拍拍他的肩,问道:“白师弟,究竟出了何事?你怎会受如此重伤?”
“我记得,前些日子你们是下山去洛道查探过往商旅失踪之事了吧。”
白师弟黯然点头,抹了一把泪,恨恨咬牙道:“我与林师弟二人五日前便到了洛道,查到那废弃的李渡城之时,那城里竟冒出无数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来。”
“何种模样,你且细细说来。”
白师弟似心有余悸,努力回忆道:“看那穿着像是失踪的商旅之人,男女老幼皆有,全身溃烂腐臭无比,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一出现就对我们发起了冲击!”
一个词似电光划过众人脑海,僵尸!
剑尘眉头一皱,又疑道:“确是僵尸无疑,只是,就算是僵尸,也无法让你受如此重伤,更不可能让林师弟他们都殁了。”
白师弟摇头,苦涩道:“那些僵尸虽势大力沉,却也奈我们不得,可是那些僵尸背后还有人,就是那些人,才让我们三人一败涂地!”
“他们尽是些蒙面大汉,皆身着红衣,其中还有一个女子,也是一身红衣,似已凝物,只见她周身尽是飞舞的绿叶,我身上这些伤,就是被那绿叶所创。”
千创境!
剑尘与牧十一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能看出几分震惊。
不会错了,那女子必是千创境!
而且,他们的身份也已浮出水面,那一身红衣,若是不出意料的话,他们就是六十年前在唐境内搅得腥风血雨的红衣教!
此事干系重大,必须立马禀告掌教李忘生!
剑尘挥手唤来两人,道:“送白师弟回峰好生休养,我这就回玉清宫将此事禀告掌教!”
“牧师弟,你也一起来吧。”
玉清宫里,其他几位峰主来得很快,片刻之间皆已到齐。
红衣教现身洛道之事,使得几位峰主都是有些震动。
李忘生似有缅怀,道:“红衣教,还真是个久远的名字啊,细细想来,怕是也有六十年未曾听到过了吧?”
于睿道:“红衣教六十年前起于燕境,都说红衣教主阿萨辛手中有一本控尸之术,遂大开杀戒,以控尸为乐,惹得当时的燕境群起而攻之。”
上官博玉点头,道:“控尸之术应该不假,当时阿萨辛被逼无奈,只得四处流窜,丧心病狂的他竟是一夜之间控尸袭击了唐境边域三州之地。”
卓凤鸣闻言不屑一笑,道:“不过仗着些歪门邪道罢了,碰到咱们大师兄算他倒霉,在瞿塘峡不就被大师兄一剑给斩回了燕境?”
一提及大师兄之名,几位峰主皆是心神激荡,脸色各异,再不发一言。
李忘生沉默片刻,摇头轻叹,转而道:“销声匿迹六十年的红衣教再现,事态不容小觑。”
“往返瞿塘峡的商旅失踪之事估计也是他们所为,咱们不能坐视不管。”
“剑尘,传书天策府与少林几门,让他们派出行走与我纯阳宫共查洛道红衣!”
纯阳宫几只信鸽腾空而去,也不知几派得知此事,会有怎样的反应。
牧十一似有所感。
或许,自己第一次出山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