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老爷子逐渐平稳的呼吸，唐夜微微叹息，自己的资质差，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是如此之差，丙等的资质，远远满足不了机械师的基本要求。
而花费的三百能源币，对于这个入不敷出的机械铺来说，确实是一笔大花费，要不是他有别的兼职来源，靠着小小的机械铺，得攒到猴年马月。
但这间“唐氏机械铺”，对他来说无比重要，他从小就和这件机械铺相依为命，是记忆中离世父母留给他唯一的遗产。
后来，他在阴沟的臭水沟里，救下了半醉半死的老爷子，那时的老爷子不仅双腿残疾，更是全身长满浓疮，酒醉不醒，奄奄一息。
这个城市，每天在臭水沟里凄凉死去的人数不胜数，但那一刻，也许是老爷子长得像是去世的家人，也许老爷子痛苦的哀嚎让他起了一丝怜悯，总之，他救了老爷子，把他安置在早已荒废的机械铺里。
那时机械铺所在的位置十分荒凉偏僻，他和老爷子虽然老的老小的小，靠唐夜祖传的几手修理手艺，加上外出乞讨，倒是勉强过活。
安置下来的老爷子，竟也会时常指导唐夜几招机械手法，往往让唐夜醍醐灌顶，一两句机械理论，更是语出惊人。
后来十八街区建立，这里才逐渐有了人息。
一晃多年过去了，唐夜的心底一直藏着一个憧憬……
难道老爷子真的是某个落魄的机械师？被人陷害、恋人背叛而流落漂泊？身怀绝技、寻找衣钵传人？胡子拉碴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绝代强者的心？
唐夜心中总是有一种幻想，老爷子不简单，老爷子很神秘。
直到三个月前……
老爷子被诊出血癌，这是一种不治之症，按医生的话说，老爷子顶多再活一年。
“血癌，肌肉与机械移植过敏，从而引发病变的疾病。”唐夜看了一眼呼噜声渐起的老爷子，眼神中出现一丝悲哀。
具唐夜所知，这种疾病的拥有者，无一例外，都是一些大公司移植机械器官项目的试验品，一旦失败，只能被无情的丢弃。
唐夜想到当初捡到老爷子的情景，双腿缺失，看上去的酒醉，也是医用酒精重度麻痹的效果，浑身浓疮，更是药物的应激排斥反应。
“话又说回来了，像我这种底层的人，谁又能保证可以安稳的活过一年哪……”
唐夜摇了摇头，脸上重新露出冷淡的表情。
机械铺里的灯泡，开始变得忽灭忽暗，唐夜哀叹一声，这是电力即将耗竭的前兆，他起身打开线路中枢下方的电箱，摸了摸口袋，扔进去两个能源币，“噗嗤”一声，灯泡重新亮了起来。
唐夜这才回到柜台处，看着机械战刀，开始琢磨起来。
……
机械战刀，已经脱离了普通意义上的刀具，是真正的杀伐武器。
在外界，机械战刀是一些兵团的制式武器，要知道，这些兵团可都是由修行者组成的！
而且，每一把机械战刀都对应一名声名显赫的机械师。
唐夜把机械战刀放平，端详着战刀的刀柄，发现刀柄的隐槽位置，有两个蝇头小字：胡飞。隐槽是机械师的专属位置，在这里铭刻上自己的姓名，象征着自己的作品。
“竟然是一把铭刻署名的入阶战刀，入阶的机械战刀，每一把都弥足珍贵，这彪子羽怎么可能得到？”
唐夜摸着隐槽上铭刻划痕，暗暗出奇。
“看看刀身……”
唐夜手指并立，在刀身上迅疾一划，一声悠长的震颤之音，从刀身传递到刀尖，引起一阵空明响动，脸上闪过一丝哑然。
从之前的弹指闻音，到刚刚的迅划传音，都属于试刀术的一种，考验的是指尖功夫和敏感的耳力，都是机械师的必修课。
通过试刀术的鉴定，这把刀……明显不合格，属于早就淘汰的一类。
刀身虽然看起来锋锐逼人，实际上早已布满坑坑洼洼的细小伤痕，修修补补过很多次，甚至内部的符文矩阵，很大可能已经被破坏。
这刀身之伤，唐夜没法替战刀维护，这种情况，只能到特殊的刀械店，进行繁琐的工程修正，估计单单这些修正步骤需要花费的费用，就抵的上再买一把机械战刀的价格了。
唐夜能够做的，是修复战刀内部的符文矩阵，而符文矩阵，正是机械战刀能无往不利的主要原因！
符文矩阵，唐夜并不陌生，因为他白天把玩的那件五阶机械魔方，就属于最简单的符文矩阵模型！
通过五阶机械魔方，唐夜手指的灵活程度和掌控力，已经完全可以驾驭基础的符文矩阵，但是……
修复符文矩阵是机械师的主要工作，当然一些机械师学徒和准机械师也可以勉强修复一些简单的符文矩阵。
一般需要调节源气在五指化丝，在指间形成无数的源气连接附着点，在符文矩阵的三维模型下，进行节点微操。
而唐夜资质所限，缺乏的正是源气的调动！
“源气啊，源气，人人都说你是天地间最神奇的能量，偏偏对我如此苛刻……”唐夜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好像感受到了无穷的力量，可惜，以他丙等的资质，操纵起来太过困难。
“希望这柄战刀的符文矩阵毁坏的不是很严重，若只是最外层的矩阵边缘毁坏，倒是不用源气化丝这么麻烦。”唐夜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有些没底，刀身就已经销蚀的如此严重，估计里面的符文矩阵好不到哪里去。
唐夜把战刀平放在柜台上，摸索了片刻，在隐槽的胡飞两字下面，找到了一点凸起的机窍，呈菱形安放。
“镜像通孔，果然放在隐槽里。”唐夜伸出两根手指，在下狭小的隐槽上左右旋转，一会的功夫，两根手指收起，指尖夹着一枚透明的结晶，他看着结晶体，微微一笑，“九连结晶体封口，古老的工艺。”
正在此时，露出的通孔射出几道柔和的华光，华光在汇聚到空中一处，打印成一具三维模型。
这是机械战刀的符文矩阵！
无数符文构成的能量体，在华光中成矩阵排列，汇聚成一个紧凑的六面体静静翻转，在柜台上空映衬出淡淡光影，分外美妙。
但唐夜在最初的沉迷之后，皱起了眉头。
“这……”
只见符文组成的六面体，表面已出现了大面积的缺损，就算是一些完好的能量符文，也忽明忽暗，闪耀不定。
最让唐夜瞠目结舌的是，这六面体只有最外的表面一层是符文包裹，矩阵里面竟是大面积的灰暗泡沫，被强行固定在矩阵深处……
“这是一把空有皮囊的……假冒伪劣产品啊……”唐夜张了张嘴，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哪是淘汰的机械战刀，分明是一把做旧的仿刀！
找了几个看钱卖命的准机械师，勉强构建起一道不完整的符文矩阵表层，就匆匆找上彪子羽这样的冤大头了。
唐夜看着手中的战刀，有些难办，就这样告诉彪子羽，以他的脾气，估计直接找上门去，敢做这样生意的人哪是他这样的小混混可以挑衅的，打个半死还是好的。
“算了，彪子羽再混蛋，也照拂了铺子这么多年……符文矩阵填充我做不到，最外层的符文虽然缺失多了些，倒不是没有修补的可能。”
唐夜打定主意，静坐了一会。
半晌，他张开左手，沉默不语，直到过了很久，唐夜的额头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一滴一滴汇聚在眉梢，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一丝超然的能量才在他的指尖慢慢凝聚。
这是一点青豆大小的特殊能量，在指尖微微颤动，好像随时要消散的模样，但唐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维持的痛苦神情。
唐夜深吸一口气，五指一聚一分，指尖的源气就分成五分，凝聚在五指指尖，随后他探入华光之中，触摸到了这符文矩阵的三维模型。
无数的符文能量接触到唐夜指尖的源气，构建出了一种特殊的状态。
“三维模型节点连接完毕，好，五指修正！”
唐夜沉声低语，手指随即微微抖动，小心翼翼的在能量符文上着力轻点，修正能量符文原有的位置，起初，唐夜的操作十分谨慎，随着越来越多的能量符文被指尖撬动，唐夜的手指逐渐加速，每一秒，好像一面上所有能量符文，都经过唐夜指尖的接触，齐齐颤动起来。
组成矩阵的能量符文个体，似乎在唐夜指尖有了独立的运转轨迹般，沿着一条唐夜制定的规律，修正着自己的位置。
“五指轮转！”
唐夜五指一顿，猛然快速的横移起来，这时，牵引的是每一面的一排排能量符文，在飞快变换着自己的位置，闪耀着令人眼花凌乱的光芒。
唐夜的双眼微聚，死死的盯着三维模型，牢牢记忆着自己的指尖的每次牵引路线，唐夜的手指牵引太快，轨迹只靠双眼追寻并且记忆，时间一长，双眼逐渐出现了微微的抖动，是太过疲劳的征兆。
这种高强度的修复工作，对于眼睛的负荷，是呈指数上升的！
“最后的重建！”
唐夜一咬牙，五指恢复了正常的速度，这时只能靠记忆来重建三维模型，虽然只有最外面的一层，但唐夜的双眼已经属于半开半阖的状态，显然已经疲劳过度。
“嘭！”
唐夜双眼一缩，指尖动作稍稍变形，一道能量符文当场炸开，化作星星点点的能量尘埃，消散在空中，唐夜视而不见，丝毫不去理睬。
最后的一步，唐夜手指在波动最后一排能量符文时，猛然收回，有些消颓的喘着大气。
他撑开黑眼圈，看着重建的符文矩阵，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只有最外层的符文可以重建，但他没看错的话，最外层至少包裹了战刀的热切割效应，重劈加速感应和减震，三个功能。
那群黑心的准机械师们，倒是还有丝良心，没有在仅有的一层能量符文上做手脚，要不然，唐夜也是回天乏术。
他重启了这三项功能，相信对于彪子羽来说，应该足够用了。
“天都快亮了……”
唐夜看着远处渐起的曦光，揉着自己的双眼，撑住有些晃动的身子。
“阿嚏，都快五点了？”柜台另一侧，老爷子也撑着腰醒来，睁眼便瞧见了唐夜，“唐小子，又忙一夜？”
唐夜看了一眼老爷子，继续靠在铺子门口，看着远处天空发呆。
“唐小子，你继续这样下去，眼睛非要瞎了不可。”一阵沉默后，老爷子意外的开口，见唐夜没有反应，继续说道，“你未开五识，眼力和寻常人无异，机械战刀的三维模型属于能量体，最害眼力，时间一长，轻者双目灼瞎，重者伤及大脑！”
